怨懟的根源竟然在這里，老太太被趙嘉善逼問地啞口無言。
趙嘉善的目光變得越發地銳利，看著老太太的反應，滿心地失望。
「母親，徐氏的死，我會查下去的。」趙嘉善語氣冷淡地交代了一句，頭也不回地走了。
趙季氏有些月兌力地踉蹌一下，手扶住了太師椅。
張令曦出去之後，並沒有閑著。
看趙家的下人一個個都跟沒頭的蒼蠅似的，張令曦表情嚴肅地將她們召集起來，讓管事出來。
佘女乃娘不在，從西北過來的那兩個貼身服侍楊敏顏的丫鬟也不在，其余的人面面相覷，都縮著頭不敢站出去。
張令曦走到她們面前，一個個看，指著中間一個眼楮滴溜溜轉的丫鬟出來，又指了一個看上去人高馬大的護院出來。
大概是楊敏顏有孕，趙嘉善特意又找了些下人來。她這麼一圈看下去，眼熟的還真是不多。
「既然沒人站出來，你們兩個就先管事好了。」張令曦對那個丫鬟說道︰「一會兒大夫要來，灶上有沒有熱水，水缸里有沒有冷水，你都要帶著她們去備全了。若是灶上沒火，就趕緊派個人生火。太太屋里也要留兩個機靈的人服侍。」
「是。奴婢這就去辦。」
那個丫鬟毫不遲疑，點了幾個人名，帶著她們下去了。
那個護院上前問道︰「九，那我們呢？」
張令曦道︰「她們四散開去請大夫。巷子又窄，別再都堵進不來了。你帶個人去，來了大夫就趕緊地安置。這邊留一個人守門就行了。」
護院听了張令曦的話，也忙帶著人走了。
張令曦吩咐停當，才進了屋子。
楊敏顏已經有些燒糊涂的跡象，一會兒睜開眼楮胡亂言語幾句，然後就費力地閉上了。
晴姐兒哪里遇見過這種事，哭著才拿帕子給楊敏顏擦呢。
「別用涼水，用溫水。」張令曦道。
「恩。」晴姐兒點了點頭，看見張令曦。她才沒那麼害怕。
早知道就不來了。平白惹了場風波，還是有理都說不清的。
「，老太太她有沒有為難你？」
張令曦想到晴姐兒站出來擋在她身前，繃著的臉上露出了和善的笑意。用安慰的聲音說道︰「放心吧。沒有難為我。」
「都是我連累了。老太太她明顯就是沖著我來的。」晴姐兒倒是比小時候靈光多了。這都看得出來。
「她不是沖著你來，是沖著張家來的。你不用理會她，反正以後也不會再跟她打交道了。咱們怕什麼。」張令曦竟然不知不覺地對晴姐兒說起了這樣的話。
那個時候想的是，就算不是敵人，也應該彼此冷漠地跟陌生人一樣。
誰知，晴姐兒竟然羨慕地說道︰「，你膽子真大。」
張令曦笑了一下。
她哪里是膽子大的人，她的膽子再小不過了。見了前世的丈夫，認都不敢認，還將他拱手讓人，這算什麼膽子大。
「對了，跟你一塊過來的崔媽媽呢？」正是崔媽媽不見了，讓趙季氏找了個好的由頭來污蔑晴姐兒。
張令曦，晴姐兒再怎麼樣，都不會蠢到去偷人家的赤紅珊瑚。
晴姐兒現在最需要的不是錢，而是別人的同情和認可。所以，她是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
也不知道趙季氏安的什麼心，隨口就捏造一個罪名出來，要嫁禍到晴姐兒身上。
晴姐兒蹙著眉頭道︰「我也不知道崔媽媽去了哪里，我跟著洪兒出去的時候，崔媽媽還在身邊，後來我一晃神，就不見她了。她走了，也沒有跟我說。我只當她是去官房了，壓根沒有多想。」
張令曦的眉頭也寧成了一團，道︰「這就麻煩了，怕就怕老太太一口咬定是崔媽媽偷得東西，而崔媽媽又恰好不在，為她提供了個好借口。」
「那怎麼辦？」晴姐兒急的要哭。
可見她平時遇見了事情，下意識地反應就是先哭。尤其是崔媽媽在身邊的時候，事事有她照應，晴姐兒什麼都不用想，哭一鼻子問題就解決了。
于是晴姐兒的臉上掛起了淚珠。
張令曦指著她的眼淚說道︰「你看，我話還沒說完，你眼淚就先掉下來了。怕是連想都沒想，就覺得這件事自己解決不了吧？」
話出口之後，張令曦轉念一想，看來晴姐兒不是個操心的命。就是有點思，遲早也都會暴露出來，實在不值得去戒備她。
「我是擔心崔媽媽出事了」晴姐兒自覺心虛，不敢大聲回答。
「怕她出事還不想辦法，你多哭上幾鼻子，什麼事兒都晚了。」
晴姐兒突然盯著張令曦，問道︰「，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這樣的話，連崔媽媽都沒有說過。」
顯然，晴姐兒有些感動。
在張令曦的印象里，晴姐兒不是一個知道感恩的人。她霸道任性，小肚雞腸，總之被範雲芝教養的不成樣子。
看來，跟著祖母還是有一些改變的。
張令曦受不了晴姐兒那個灼灼的眼神，避開說道︰「我是覺得你懂了這些，我省點力氣罷了。你別多想。」
「哦。」晴姐兒干巴巴地哦了一聲。
她心里也別扭地很。
其實，她來京城之前連張令曦的樣子都不大記得，張令曦回家的時候，她都刻意避著的。而且，她心里特別怨恨張令曦，要不是張令曦，她也不會被困在正安苑里，她心里隱隱地認為。都是因為幫張令曦擋災，她才變得多災多難。
這樣的怨恨，居然在張令曦對她好起來的時候，有稍稍的動搖了。
不行，不可以！
想想被送到田莊的姨娘，想想不知道流落到哪里的浙哥哥，她絕對不能原諒張令曦。
以前，她替張令曦災。那麼現在，她腰奪走張令曦所有享過的福。不然她怎麼甘心。
晴姐兒回答的不咸不淡，張令曦更加尷尬了。
早知道她就不說那麼生硬了。現在倒好。晴姐兒誤會了。
張令曦和晴姐兒到底還是沒話說，不一會兒就沉默了。
兩個人默契地坐在床邊，都時刻關注著楊敏顏的情況。
趙嘉善正好看見兩個相同的表情。
他心里閃過一個不該有的比較，他竟然將張令曦和晴姐兒的外貌和性格比較了一番。目光就像是黏在了兩個人身上似的。
要不是楊敏顏又迷迷糊糊說了句什麼話。他怕是還醒不過神來。
「姨夫。您過來了。」又是晴姐兒先一步迎上來。語氣焦急地說道︰「小姨母燒的越來越厲害了。」
等到趙嘉善走到床邊，張令曦才冷著臉將位子讓出來。
「我去看看大夫來了沒有。」張令曦道。
「辛苦了。」
趙嘉善明顯地感覺到張令曦不願意跟他在一塊兒待著。
晴姐兒也察覺到了，對趙嘉善尷尬地一笑。
張令曦出去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內心總算是平靜下來了。
看趙嘉善的表情，她便能猜到他跟趙季氏產生了爭執。
她看得出來，是因為趙嘉善曾為了她，幾次三番地跟趙季氏起過爭執。趙嘉善雖贏了，表情卻是苦悶的。
往事就像是一把劍，剜著張令曦的心。故而剛才她找了借口，就趕緊跑了出來。
原來那樣的趙嘉善，還是會讓她內心無法平靜。
趙澤跟大夫一起進的家門，原來他說好了去相府跟揚姐兒見面，結果半路上遇見了自家的丫鬟。問了問情況之後，趙澤轉道回了家。
來往得下人都恭敬地等著張令曦示下，張令曦像是當家主母一般，讓她們各司其職，做事做的有條不紊。
等下人走了，趙澤上前道︰「母親，您怎麼也在這里？」
張令曦比劃了一個噓的手勢，道︰「別喊我母親，人多，當心被人听見。我是帶著庶妹來拜訪敏娘的，誰知道她突然發病了。」
大夫跟在趙澤的身後，大概是听見了兩個人，狐疑地看了張令曦一眼。
張令曦面不改色地說道︰「大夫里面請。」她將那間屋子指給了大夫，等大夫挎著藥箱進去，她看著趙澤，眼神像是在說，看，差點惹了事。
「里面怎麼樣？」楊敏顏嫁過來的時候，老太太讓趙澤改口叫母親。現在當著張令曦的面，趙澤不好稱呼楊敏顏了。
「你繼母她現在還昏迷不醒。」張令曦壓低聲音問道︰「她自打懷了這一胎，身體就一直這樣嗎？」。
趙澤尷尬不已，說道︰「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平日里父親護她倒是護的十分仔細。」
張令曦嗯了一聲，難堪的沉默隨之而來。
持續了好一會兒，就像是時間停止了一般。
「我父親在不在里面？」趙澤模了模鼻頭，表情不自然地問道。
「在呢，你進去看看吧？」
「不了，我都這麼大了，哪里還能進繼母的屋里。」趙澤望著鞋面說道。
不一會兒，跟趙澤一塊兒來的那個大夫出來了。
「大夫請留步。」張令曦塞給大夫一錠銀子。「太太她的病怎麼樣了？」
大夫推卻幾下之後，收下銀子說道︰「太太沒什麼大礙，只是受了涼才會突然發熱。等燒退了，注意飲食，別的倒是沒什麼了。」
听他的意思，好像只是著涼了。大概是捂著被子發發汗，便無大礙了。
陸續地又有大夫進來，也都是一樣的說辭。
「姨夫別太擔心了，大夫都說了沒事。」見趙嘉善眉頭緊鎖。晴姐兒勸慰道，「我听家里的老人說。出生之前七災八難都挺過來的小孩，出生後一輩子平安富貴。小姨母肚子里的小弟弟，現在受了苦，日後便不用再受苦了。」
晴姐兒的話果然有用，趙嘉善打起精神來，松了口氣，說道︰「借你吉言，但願敏娘和孩子都平安康健，一生無虞。」
「姨夫您放心，小姨母是個有福氣的人。定然會母子平安的。」
正說著話。張令曦敲門進來，對趙嘉善說道︰「趙澤回來了，您要不要出去見他？」
晴姐兒剛剛話說了一半，表情一僵。笑著說道︰「澤哥哥定是擔心姨母。所以趕了回來。」
趙嘉善沉著臉走了出去。
張令曦听見他訓斥趙澤。讓趙澤少操心家里的事，多在課業上用心。
趙澤在趙嘉善面前顯得唯唯諾諾。
「，趨哥哥怎麼還不回來？」晴姐兒趁著屋里沒人。楊敏顏昏睡著，忙問道。
「霍神醫不是那麼好請的。」張令曦解釋道，她的心里隱隱有些擔心。也不知道齊鹿鳴有沒有表明身份，霍神醫會不會給齊家這個面子。
楊敏顏的丫鬟回來了，就不用張令曦她們守在楊敏顏身邊了。
張令曦活動了活動筋骨，對晴姐兒說道︰「咱們出去吧。」天都快黑了，一會兒齊鹿鳴再不來，她們就要走了。
趕巧齊鹿鳴帶著霍神醫回來了，趙嘉善立刻迎上去，態度恭敬地跟霍神醫問好。
霍神醫眼楮一斜，看見張令曦在一旁站著，沖她招了招手。
張令曦會意地走。
霍神醫跟張令曦耳語道︰「這個點子，是你想出來的吧？」時眼神瞟著齊鹿鳴。
張令曦厚著臉皮笑道︰「您一眼就看出來了嗎？」。
霍神醫哼了一聲，揪住齊鹿鳴的耳朵，問道︰「小子，你說的重病之人在哪兒？」
「大夫，內子只是小病，怎麼能說是重病之人？」趙嘉善強忍著怒氣問道。
霍神醫指著齊鹿鳴，面不改色地說︰「這小子說的。再說了，不是重病，你請那麼多大夫干嘛？」
齊鹿鳴還是那一身女裝，霍神醫卻稱他為小子。
趙澤這才認出眼前這個貌美的女子,是齊揚的哥哥,他茫然地看向張令曦,想問一下是怎麼回事。
張令曦給了趙澤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後走到趙嘉善身邊，用彼此可以听到的音量小聲說道︰「您讓他給敏娘看一看，若敏娘只是小病，霍神醫是不會治的，咱們倒是落個放心。」
趙嘉善嗯了一聲，算是略過了此事。
「您這邊請。」
霍神醫歪著腦袋對張令曦說道︰「我去看一眼，若她是一般的小病，我也是不治的，你別說我不給相府面子。」語氣頗為認真。
霍神醫知道齊鹿鳴是在誑他，本打算只看一眼就走，誰知看了楊敏顏之後，他開始拿出引枕來把脈。
一種不詳的預感涌上張令曦的心頭。
別的人也是緊張無比。
霍神醫替楊敏顏把了脈，道︰「我不治必死之人。莫非我的規矩你們不知道？」
他起身就走。
趙嘉善氣的一甩袖子，道︰「什麼神醫，江湖騙子一個！滿嘴的胡話！敏娘不過是受了涼而已，怎麼就成了必死之人。」
「姨夫，或許是神醫診錯了。您千萬別氣。」
張令曦追上去道︰「您說的可是真的。敏娘她當真時日無多了？」張令曦恨不得霍神醫是在信口胡謅。
「我什麼時候說過謊話？」霍神醫板著臉問道。
「霍神醫難道是忘了我娘的事」
霍神醫咳了一聲，道︰「那個不算，是我還齊家的人情罷了。不過別的人情，我至今還未欠下，也就不用提是不是為了還人情胡說八道的了。」
「那有沒有醫治的辦法？」
霍神醫搖頭道︰「必死之人，就是我醫不好的。我也沒有辦法。這個命數，不在我，在天。」霍神醫無奈地指了指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