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門被推開了，哈莫黑著臉從寢宮走了出來，剛下了台階，他便扭頭惡狠狠的看向楚衡。
楚衡眨了眨眼楮，哈莫伸手拽住楚衡的胳膊，幾乎是拖著楚衡回到了停放馬車的地方。
「怎麼這麼生氣？你爺爺不相信你？」楚衡站穩後一臉無辜的看向哈莫。
「大哥根本沒有將權杖送入宮。」
「看來你大哥沒有你想的那麼傻。」
哈莫將楚衡推入馬車內，緊接著他也跟著上了馬車，車輪吱吱悠悠的轉動了起來，往宮門方向走去。
馬車內，哈莫的臉依舊陰沉的可怕，他低頭垂目，就在楚衡以為他要睡著的時候忽然抬起了頭︰「你跟大王子說什麼了？」
「我跟他說︰是你跟白霜強迫我進入秘境，又在秘境中將我推入江邊幻境之中了，我九死一生之後取出了權杖，不甘心權杖被你這種惡人佔了，就偷跑出來送給了大王子。」
「你！」哈莫伸手指著楚衡，著實氣的夠嗆︰「我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何要誣陷我？明明是你自願隨我進入秘境，也是白霜主動聯系的我，我從頭到尾可有哪里對不起你麼？」
「你沒有對不起我。」楚衡正了正身子，一雙黑曜石樣的眼楮直視著哈莫︰「可是大王子對不起我，我做這一切，是想要對付大王子。至于你，你從中受益，取了權杖繼承辛族。又何必這麼憤恨的不知好歹的看著我。」
「你在說什麼傻話？！」哈莫蹙眉，眼神中帶著濃濃的不解。
「白霜應該告訴你了，我的身份是無妄。無妄代代侍奉皇上，皇上來了辛族，所以我才來了辛族……」
哈莫歪了歪頭挑了挑眉︰「听說你們漢人剛剛改朝換代了。」
「的確。」
「所以你說的皇上，是哪個皇上呢？」
「我說的皇上，自然不會是篡位的奸人。」楚衡冷笑一聲，「我跟皇上一路從京城逃到辛族王城，大王子跟那姬城是一路人。若不是他將姬城和冬臨接到了辛族，皇上就不會死。」
哈莫身子往後靠，表情也沒有剛剛那麼猙獰了︰「你說的皇上該是去世好久的廢皇江嵐吧？可你怎麼會將這事怪到大王子頭上去了？」
「宮里放出的‘皇上死了’的消息。那是姬城騙天下人的鬼話，他為的是找個傀儡頂替皇上的位置，然後讓那傀儡讓位給姬城。真正的江嵐半個月前才剛剛去世，他是在辛族的土地上被姬城殺掉的。」楚衡嘴角抿成一條線。眼中閃著陰冷的暗光︰「凶手就是姬城。是大王子將姬晨接到辛族來的，姬城殺完人便消失了，我如今找不到姬城，只能用大王子來逼他現身了。」
哈莫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哈魯馬場里那個靈堂躺的人果然是廢皇上江嵐。」
「沒想到你連哈魯也關注？」楚衡疑惑的看向哈莫︰「據我所知，哈魯不是你們幾個王子中最沒有競爭力的麼？」
「的確，可是他可是大王子的羽翼呢。」哈莫表情徹底松弛了下來，望著楚衡的眼神也沒剛剛那麼強的怒意了︰「你要是直接將權杖給我，由我當了辛族的王。你的麻煩我自然會幫你處理。」
「我的麻煩我自己會處理。」楚衡聲音冷冷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所以你拿權杖去陷害大王子？你是腦子有病麼？」哈莫冷笑兩聲。眼楮閃著絲絲冷光︰「你拿我辛族傳承當兒戲，你可想過後果？」
「就如你所說，大王子今年已經進過一次秘境了，如今我把這權杖交在他手上，那就是一個燙手的山芋，他若拿出來，他這輩子就無緣王位了。」楚衡皺了皺眉頭，看向哈莫的眼神中帶著濃濃的不滿︰「你不是該謝謝我麼？沒有我你連權杖的毛都模不到。」
「現在我也沒模到！」哈莫冷笑兩聲︰「現在權杖在哪兒？」
楚衡搖了搖頭，言語中帶著一絲遲疑︰「按大王子莽撞又心無城府的性格，他定然已經將權杖送到王宮里來了，可是為什麼你爺爺說他根本沒見過權杖？」
「我怎麼知道！」哈莫伸手敲了邊的馬車壁︰「我大哥盼著這柄權杖這麼多年了，我也覺得以他的性格，定然按耐不住直接沖進王宮，他應該想不通這背後的關竅，可為什麼……」
「大王子或許帶著權杖先去見了你父王。」
哈莫趕緊搖頭︰「一直以來，支持大王子找權杖的都是爺爺，我父王其實並不怎麼在意權杖。」
「就是因為如此。」楚衡身子前傾，臉色也嚴肅了起來︰「我听到消息，說你父王其實是偷了權杖，篡了位……」
「閉嘴！」哈莫的臉色猛然就變了，「你要是還不想死，就管好你那張嘴。」
楚衡翻了個白眼，不過也確實閉上了嘴。
「也許他想將權杖藏到明年，不過我會將權杖翻出來的。」哈莫手掌握成拳頭，他看了一會楚衡，隨即轉身拉開車簾︰「改道去我母親那里。」
車夫應下，調轉馬頭又往王宮里走。
「我跟你去見你母親？」楚衡往前挪了挪，伸手拽了拽哈莫那金瓖玉的大腰帶︰「這合適麼？」
哈莫嚇了一跳，差點從車上摔出去︰「你給我老實坐著，一切等見過我母親再說。」
與此同時，大王子哈齊正在辛族王上的寢宮里。辛族王看著桌子上的權杖頭疼無比，正不停的長吁短嘆著。
「父王？」
「唉，這也許就是天命吧。」
「兒也不是讓父王立刻就退位……」大王子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兒這些年一直被爺爺催促尋找權杖，還真沒想過會這麼尷尬……」
王上哈猛听哈齊這麼說一下被氣笑了︰「你當我是在這感嘆要退位？」
「那父王的意思是？」哈齊滿腔了歡喜被王上這一句話打了個煙消雲散。只剩下懸在半空中的心髒︰「這權杖傳位是咱們辛族的傳統。」
「的確，權杖傳位那是辛族的傳統，可你知道為什麼辛族有這個傳統？」
哈齊搖了搖頭一臉不解︰「為什麼？」
「那是因為以前大巫的影響力非凡。」頓了頓。哈猛又說道，「千年來，巫師的地位一直在減退，辛族立國之初，大巫之能可以定國安邦，可你看看如今，大巫能做什麼？這世道已經變了。」哈猛打開了桌子上的盒子。將權杖拿出來仔細打量著︰「你應該知道，我當初當當了王上，是因為我將權杖從我弟弟手中搶了出來。並不是因為我擁有一個舉世無雙的大巫幫襯我。」
哈齊抿著嘴，臉色有些難看，他一言不發的站在桌子前頭，眼神不時的往哈猛手中的權杖上頭瞟。
「我一直對你寄予希望。我親自教你武功。請漢家大師傅教你國策，這麼多年來我兢兢業業的培養著你，即使沒有這柄權杖，你也鐵定是我的繼承人。」
「父王……」哈齊猛地抬頭看向哈猛，眼中有瑩瑩淚光閃過。
「這權杖的規矩，是時候毀掉了。」哈猛雙手握著權杖，用力在膝蓋上一折。
「父王！」哈齊嚇了一跳，沖上去要去搶權杖。可等他搶過來的時候，權杖已經碎成了兩截。
哈猛轉身坐到王座上。一臉慈祥的看著哈齊︰「齊兒，你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你老老實實跟在父王身邊，等到你真正可以獨當一面的時候，父王會傳位給你的。」
哈齊手里拿著兩節斷掉的權杖，整個人都傻了，他看看手中的權杖，又抬頭看了看自己的父王，越來越覺得眼前的人陌生可怕︰「可我已經三十多歲了！我什麼時候才能坐到你眼中的獨當一面！」
「齊兒！」哈猛的語氣嚴肅了起來。
「這可是辛族的傳承啊……」哈齊看著手中兩節斷掉的權杖，他搖了搖頭，眼中充著血，抬頭注視著王上哈猛好久，忽然轉身往門外跑。
「你要去找你爺爺？」哈猛地聲音從後門傳來，陰冷刺骨︰「沒用的，這權杖根本不是你從秘境中拿出來的，你拿著它去見你爺爺，能說什麼呢？」
「是我拿出來的！」哈齊轉頭惡狠狠的盯著自己的父親︰「你為了不讓位給我，竟然折斷了辛族傳承的權杖，你簡直……」
「齊兒，你今年年初的時候就進入過一次秘境了，怎麼……」哈猛臉上的笑帶著濃濃的諷刺︰「你難道一念可以進入兩次秘境？」
哈齊咬了咬嘴唇，臉色忽然變了。
「你年紀也不小了，三十好幾，做事以後別這麼沖動。」哈猛嘆了口氣，看向哈齊的眼神又變成了慈祥的樣子︰「你現在去找你爺爺也沒有用，你爺爺不會幫你的，你留下來，陪在父王身邊，父王會把你培養出一代明君的，等我死後，這無邊的草原都是你的。」
「爺爺會幫我的。」哈齊的手已經開始抖了，他站在寢殿門口，門外就是明媚刺目的陽光，屋內的昏暗讓他暈眩，他後退著出了寢殿的門。
哈猛的聲音從屋內傳出來，帶著濃濃的無奈︰「我親愛的兒子，你怎麼就是不懂，你爺爺便是要幫，也是幫那真正從秘境中取出權杖的王子，而只有我，才是那個無論你取沒取出權杖，都一心想讓你當繼承人的，你的後盾。」
哈齊卻再听不進哈猛的話，他手里拿著兩節斷開的權杖，跌跌撞撞的往爺爺的寢宮跑去。
哈齊離開後，哈猛一個人坐在寢宮的凳子上，眼楮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盒子。
「你這麼做，就是跟父親開戰了。」一個清冽的聲音從獸皮屏風後頭傳出來。
哈猛扭頭看，一身鮮紅色大巫長袍的麗姬正從屏風後頭走出來。
「你在這多久了？」
「從哈齊過來的時候開始，我就在這了。」麗姬嘆了口氣，她邁步走向前，伸手握住了哈猛的手︰「我全听到了。」
哈猛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他張了張嘴，好半天才說道︰「你知道的，我一直努力想把哈齊培養成我的繼承人，畢竟他是我第一個兒子，也是我灌注了所有心血的兒子，可你瞧瞧他……」哈猛嘆了口氣，又緩緩說道︰「我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們的兒子哈莫。」
「我知道，哈齊是長子，姐姐臨死前要你好好照顧他。」麗姬臉上露出一個理解的笑容︰「你不要在意我，我們的兒子哈莫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位置，我也不止一次的提醒過他，讓他不要有旁的念頭。」
「可是哈莫年年都去秘境……」
「哈莫之所以年年去秘境，是因為我這個當大巫的母親一直好奇那秘境中究竟是什麼，那秘境對每個巫者都有致命的吸引力……」麗姬靦腆的笑了笑︰「這與哈莫自己沒什麼關系。」
「你是說，哈莫真的甘心臣服于哈齊之下？當個一心一意的忠臣？」
「哈莫玩心很重，又好美酒玉石，讓他當個臣子？我怕他禍害了哈齊的國家。」麗姬臉上的笑意越發大了起來︰「我到一直想讓莫兒當一個閑散人，不愁吃穿，不問國策，一輩子活的輕輕松松。」
「你啊……」哈猛伸手拍了拍麗姬的手背︰「你這心里，怎麼就沒有半點抱負野心。」
「也許因為這就是巫者之心吧。」麗姬目光望向寢殿敞開的大門，臉上的笑容恬淡溫暖︰「王上的心該同麗姬一樣，希望莫兒活的簡單幸福。」
哈猛握著麗姬的手，緩緩點了點頭︰「簡單點好。」
「王上……」
「還有一件事。」哈猛拉著麗姬的手，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哈莫最近沒去秘境吧？」
「沒有，哈莫要是去秘境，不會不提前告訴我這個做娘的。」麗姬笑了笑︰「王上放心，那個取出權杖的王子不是哈莫。」
「都是我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只是權杖這事，為了老大，不管是誰，只能委屈他了。」頓了頓，哈猛又說道︰「總歸不是莫兒我就放心了。」
麗姬依舊笑著，只是轉頭間，眼底復雜的情緒不經意的流露了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