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有容華 209 前路一片荊棘

作者 ︰ 韞櫝

人人都有各自的苦。

凡是沒入王府為奴為婢的,誰又不是經歷過一番生離死別的。從某種角度來說,燕竹這些年做得非常好,先是將一切埋在心底,努力使自己看起來謙和恭順,博得管事和主子的好感,等在王府慢慢站穩了腳跟,開始循序漸進地打听、試圖找回流亡的親姐姐。

就像燕竹說的,活人最重要,親姐姐的平安是勝過復仇的。

哪怕是父母地下有知,想來不會怪罪她們姐妹倆。

墨色如織,三更已然悄悄到來。

燕竹也從懷中掏出手絹,慢慢拭干了滿臉縱橫的淚,心緒趨于平和。只是神情里的怨恨與不甘,再也無法抹去。

人都是這樣的,仇恨的星星之火一旦被撩起,加以東風一吹,足夠燎原。

「沒有兄弟嗎?」。

「嗯,旁支偏系的親戚,哪怕是隔房的,奴婢都忘得差不多了。只余那麼個姐姐,時不時地提醒奴婢,或許在這世上還有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活著。」大多時候,孤苦伶仃的一個人會活得很無助,看著這滿目瘡痍的世上沒有一個牽念她的人,偶爾難免萬念俱灰。

有個姐姐來思念,來牽掛,何嘗不是一件幸事。

「若還活著,宋青瑛應該二十一?」

「二十二吧,姐姐的生日已經過了,她的生辰是六月初二。」燕竹失去親姐姐時,年方七歲,多年不曾見到姐姐,還能將這些事記得如此之牢,可見內心之在意。

林七許琢磨片刻,道︰「有些話我不說你也明白,那麼多年過去,當年的痕跡大多都泯滅了,大抵查起來會格外辛苦。不過那樁案子發生時,御史台的左都御史,我讓人去稍稍問一聲就成了。」

御史台又不是今年才建起來的,任過左都御史的人十年前是誰,還是容易問到的。只是林言軒似乎現任左都御史……世事真是巧合。

世事不僅是巧合,簡直是命中注定。

林七許听到那個名字時,人依舊恍恍惚惚的……她忍不住地又問了一句︰「是誰?」小廝有點模不清頭腦,但回話脆生生的肯定︰「是賈元康大人,是嶺南平陽侯的遠親,現任山東道巡撫。」

賈元康?

林七許沒頭沒腦地問︰「是不是曾任過江南道的布政使?」

小廝竟微笑地點頭︰「是的。」

兩個字瞬間擊潰了林七許所有的心防,她猛然抱住頭,毫無預兆地蹲來,嘴里發出極為壓抑而古怪的嘶吼聲,表情猙獰地令人不敢置信。

小廝何曾見過這般模樣的林側妃,丈二模不著頭腦地呆住了,傻傻立在原地。

桃花這回長了心眼,立刻帶著雲從下去領賞了,順便囑咐他不要出去亂說。

屋內的人一時人仰馬翻的,紛紛不知所措,燕竹同樣蹲來去扶林七許,口中不乏關懷與急切︰「主子,主子,您不要嚇奴婢呢。」

「好端端地,這是怎麼了呀——」梨花不比燕竹還清楚著事,被主子的舉止唬了一跳,愈發惴惴不安。

主子是來養傷的,怎麼瞧著情況更加糟糕了。

「主子,主子。」燕竹拼命地想把林氏扶起來。

不承想往日看著輕飄飄的林七許,竟也如此沉,燕竹使了吃女乃的勁頭,尚且沒能架的動她,顧忌上下尊卑,她也不敢胡來。

最初的歇斯底里過後,屋里輕柔的燻香浮動著,一絲一縷地沁入每個人的心脾,素來燻香皆有寧神靜心之效,林七許也非心浮氣躁之人,她慢吞吞地就著燕竹的手搖搖欲墜地站起來,砰地一下落在了椅子上。

即便臨近聖夏,椅上也鋪著一層松軟舒適的椅墊,不至于讓林七許摔疼了**。

她的喘氣分外沉重,呼哧呼哧地像鐵匠燒鐵時賣命拉的鼓風箱,听得倆丫鬟心驚膽戰,疑惑不由得寫在了臉上。

「這是怎麼了?」梨花在問燕竹。

燕竹不知道該怎麼說,只道︰「大概是觸動了一些以前的事吧。」主子才進王府多久,以往都住在江淮,估模著這位賈大人在江淮任職時,與主子產生過一些交集吧。

當然,這交集應該不大愉快。

「喔。」

林七許好容易平復下心情,眼眶卻不自覺地紅了,神情一派萎靡,軟綿綿地縮在椅子上,往事如潮水般像她涌來,一陣陣地,洶涌而不留余地。

賈元康——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奈何出身優越,自身又有才干,自二榜進士得中後,仕途可謂順風順水,基本沒經歷過大起大伏、虎落平陽的日子。除了家中一應妻妾丫鬟,最喪盡天良的癖好就是,喜愛年幼的女孩子。

「賈元康……燕竹,你還有映象嗎?」。大抵是被這消息驚得失魂落魄,林七許渾然沒發現梨花還滿頭霧水地在旁邊思索著。

燕竹立馬道︰「梨花你先下去吧。」

梨花一向老實听話,不多嘴什麼,朝著林氏福了福身就下去了。

燕竹繞到椅背後,輕柔地為林氏敲背,用最溫和的聲音回話,生怕哪里又刺激到了主子︰「應該是他,賈三公子便是與我姐姐定親的那位。」燕竹清晰記得,與姐姐定親的公子行三。

「方才是我失態了。」林七許用手撫額,顯然十分疲倦。

「這里好歹不是王府,沒什麼大不了的。」頂多是下人碎嘴,不過等回府還要數月多余,約莫都該忘光了。

林七許可有可無地嗯了聲,氣若游虛。

燕竹見主子情況不好,頗是心疼道︰「您身體本就不太好,這情緒大起大落的,奴婢怕您受不住,不如去床上躺會吧。」

的確,林七許的精神方才被狠狠撞了一下,現在都還迷迷糊糊的,妹妹的死是她最深處的疤痕,又後知後覺地痛起來,鈍鈍的,半點沒有釋懷的可能。

「扶我去榻上歇會吧。」

「好。」

榻上一應軟被靠枕俱全,全然是一張臨時性的小床。燕竹盡心地服侍林氏躺下,又捧來一杯七分燙的清茶來潤喉。

「辛苦你了。」林七許未入府時,即便生病吃藥都一貫自己來的,一是身邊的丫鬟多是趙氏指使的,對林七許不加害算是不錯了。二是,有些丫鬟自己都不曉事,沒有經驗,沒有老成的嬤嬤教著,還沒林七許會伺候人,林七許如何指望得上她們。

燕竹心術端正,細致周全,服侍起她來也花心思,林七許對她頗多感謝。

「都是本分罷了。」燕竹又從櫃子里取出香料,握著小銀勺一點點地添著,林七許順著望去,見香爐‘呲’地一聲升起一道裊裊娜娜的白煙,屋內的香氣又濃郁了幾分。

燕竹笑道︰「這香可還行?」

「沒關系。」林七許對這些素來不挑,反正以母親傳授給她的技藝,足以應付尋常的香料手段了。

林七許眉心一動,淡笑道︰「這香,也不會是張府送來的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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