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奮力一擊,往往是戰爭成功的分水嶺。——高爾史密斯
興隆鎮戰斗之後,梅縣縣城被襲,這兩件事促使鬼子少佐下定了決心,原本在籌劃的秋季進山掃蕩,提前到這個初夏。
看起來這完全是出于報復,其實沒那麼簡單,戰場嘩變事件的草率調查導致梅縣南部的防衛體系名存實亡,走出集中營的幸存偽軍雖然被重新組織起來,戰斗力卻已經變成零,不只是兵力不足的問題;所以鬼子少佐現在要掃蕩,另一個目的是要‘此消彼也消’,用消弱獨立團來保證長治久安。
鬼子少佐耐住性子平靜了幾天,這是給被八路牽鼻子旅游了一大圈的部隊以恢復時間,同時也能降低獨立團的警惕性;新一輪補給已經分配到位,部隊也休息得差不多,這是六月八日下午五點,一份命令突然送出少佐辦公室︰命李有德部,明日沿青山村線西進~。
夕陽剛落山,梅縣西城門下突然嘈雜一片,鬼子們一列列匆匆出城,踏步聲在城門洞里轟隆轟隆響,整整開出兩個中隊四百余,隨後是一串騾馬馱掛各類輜重,包括重機槍兩組以及臨時加強的迫擊炮兩門,鬼子少佐在手電照亮的地圖上比劃,用鳥語朝幾個屬下說明計劃路線︰連夜向西進山,至宋家村後改向西北繞過,直撲大北莊。寧可翻山越嶺,最大限度地壓縮獨立團的調整時間,這次要從大北莊開始折騰,先毀老巢才解恨。
情報眼線急急離開現場,隱入暗幕,要將鬼子突然出動的消息傳回團。
晚九時,西門二十里外的西山炮樓以西,有眼線急急往北飛奔,要去三家集找二連︰鬼子兩個中隊突然出現,帶輜重已過西山口。
午夜,有人影急急離開宋家村,向西投入夜幕,要去無名村找三連︰宋家村東邊突然發現大批鬼子卻沒進村,兵力不詳,動機不詳。
九日上午,一個獵戶被哨兵急匆匆背進了大北莊團部,隨後鳴鑼聲響起不止,這是緊急動員令。
到處都是急匆匆,打行裝捆箱子,亂成一片,警衛排和一連戰士全都撒了下去給群眾幫忙做撤離準備,一連長吳嚴急匆匆跑進團部之後,發現團長仍然穩穩當當坐在桌旁皺眉看地圖,于是不說話,喘著粗氣開始整理他自己沒來得及處理妥當的軍裝,正了軍帽掛好槍,之後等在破桌子對面不吱聲。
足足兩分鐘後,仍然盯著地圖的陸團長才開口︰「東南方向五十里,鬼子居然在翻山。厲害吧?」
吳嚴听得一驚︰「東南方向?多少?」
「不清楚,我估計少不了,情報還沒到呢,這就不到五十里了,多能!」
「我現在就帶一連去……」
「去了你也保不住大北莊。」不等吳嚴說完陸團長就把話給打斷︰「連夜急行,翻山越嶺,這大北莊就是鬼子的一口氣!既然他是這麼來的,你也別急著去擋了,趕緊讓群眾轉移是正經,爭取時間的方法不一定只能靠槍。哼哼……狗日的以為我像它那麼小氣麼,反正咱們早都窮掉了底!」
不久之後,鐵蛋奉吳嚴之命將一連戰士收攏起來,明火執仗。
與其給鬼子燒,不如自己動手,群眾撤離完畢後,一連留下來善後,要求不留能住的屋,能點著的東西全點起來;所有水井都要填埋,吃過一塹長一智,這是為了防止鬼子毀水;所有水缸都要推倒放空,鬼子想扎營就得去河邊湊合;所有家禽一律就地正法,然後投進火里燒成灰,血的教訓說明家禽不能帶,活的一路給鬼子留線索,死的會讓某些勤儉人逃避中也嘗試點火燒烤,最終牽連一片。
明明知道這麼做是對的,既能使鬼子失望又能變相為自己爭取到更多遠離時間,可是當第一柱黑煙滾滾升騰起來,步步回首的人還是挎著破包袱哭了,原來碎過的心還可以再碎,所謂鐵石心腸,其實要心腸碎成齏粉無存後才是。
……
高一刀是在黎明時接到鬼子進山的情報,這份情報是來自西山口,所以高一刀知道了鬼子大概兵力,但不清楚鬼子的真正動向,可他有驚卻不急,自知二連這片窮山惡水鬼子看不上,他猜鬼子應該是過宋家村一路向西,到無名村後再順路轉向北,標準路線應該是這樣。
派一人將消息轉送大北莊,又派一人將消息轉送酒站,然後當場集合了他的二連,離開三家集朝西南方向直奔無名村,他干了件跟鬼子少佐一樣的事,有路不走非要抄近,翻山越嶺在所不惜。
他要主動去找鬼子,這貨的想法每次都一樣,發現鬼子主力後悄悄餃住鬼子尾隨,然後等機會下口咬,鬼子落下啥他搶啥,當初在鬼子**後搶糧差點把他的二連都賠進去就是這種情況,根本不長記性,因為他知道機會與風險的關系。
所以,這個上午,艱難行進在山巒間的二連隊伍停了,連長高一刀蹲在一堆馬糞旁邊發呆,幾個戰士謹慎觀察著附近環境,明顯有大隊人馬通過的痕跡,時間不久。
抬起頭往西北方向看看,高一刀在腦海里把二連的行進路線與鬼子的行進路線疊起,是個大大的X,腳下這里就是兩條線的交叉點。
……
三連得到的情報來自宋家村,鬼子兵力不詳動向不明,郝平沒有高一刀那敢瞎猜的魄力,所以一切都按照標準進行,不管鬼子是不是真要來無名村,也按緊急情況處理,著人將消息轉往大北莊,村民匆匆被疏散,目前百余人的三連轉移至無名村外圍待機,同時向東方來路派出偵查人員。
現在已是上午,兩撥偵查先後返回報告無敵情,郝平也不得不在腦海里畫問號了。
「鬼子不可能停在宋家村,既然沒往無名村來,那就剩兩個可能,要麼往北朝三家集,要麼往西北朝大北莊。無論是哪種可能,現在都快抵達了,那三連下一步該做什麼?」
提問沒得到響應,扭頭看附近的楊得士,居然還在發呆,耷拉著眼鏡看地上爬過的螞蟻。自從團里回來楊得士就總是這副活不起的德行,一開始郝平以為他是和自己一樣因為團長至今還沒定下處理意見上火,現在郝平這連長都想開了,楊得士這個指導員反而一點不見起色,時而發呆,時而一臉陰沉。
「喂,老楊?喂!」
楊得士如夢剛醒般抬起頭︰「什麼?你說。」
郝平沒興趣把前一句話重復,反而嘆了口氣︰「讓團長給逼的,這都多少份檢查了還沒完,我琢磨到昨晚上才想明白我最關鍵的錯誤是什麼。」
楊得士對郝平這句話也沒興趣,忽然說︰「郝平,有個事我得告訴你。我……已經寫了請調報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