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被幸運眷顧了,胡義灰頭土臉,狼狽地爬回了碉堡里,耳朵里嗡嗡響,頭痛欲裂。
他很欣慰,在沒有他這個連長協調戰斗的情況下,李響和石成居然知道關鍵時刻朝他這碉堡來一下,差點把他這個連長給廢了。
這一波爆炸覆蓋並沒能炸到沖橋的鬼子,因為本該沖過橋的鬼子大部被胡義滅在橋上了,本來可以全滅,但是這一波爆炸把胡義最後的射擊給打斷了,逼得他慌不迭往碉堡里爬。他確定還有三個鬼子沒能照顧到,一個因為沖在了最後,後來看到橋北頭的爆炸覆蓋而趴在了橋中間,另外兩個在接近北橋頭的時候因為胡義的猝然射擊而被迫提前跳下了橋,現在應該眼皮下的河岸,落差不算太大,肯定沒摔死。
截至目前,初步戰術目標達成了!雖然守橋還不到一個小時,已經讓鬼子忙了個夠,並且造成了鬼子傷亡,也讓鬼子認識了青山村九連。胡義不知道鬼子本來也沒打算連夜進山,但他必須按照鬼子是要連夜進山來打算,現在這種狀況下,鬼子一定需要在綠水鋪或者落葉村停下短暫休整一晚了。
「挑撤退信號!你們幾個現在就走!繞碉堡後面去往後爬。」
沖鋒已經結束,鬼子的壓制火力已經停歇,胡義將機槍重新擺上了射擊孔,然後試圖朝碉堡眼皮底下觀察,可惜,根本看不到近處的岸,那兩個受傷的鬼子一定會試圖爬上來。無奈,再將槍口瞄向橋。
……
沖鋒的十二個鬼子死了九個,兩個即將沖到北岸的鬼子在胡義的意外火力打擊下被逼得提前跳下了橋,不過距離已經夠了,這倆鬼子沒掉進冷河,而是摔在了橋下的岸邊,一個摔斷了腿,一個扭傷了腳。他們倆成了進攻勝利的希望,只要咬住牙爬上河岸,爬到碉堡下,戰斗就結束了,誰都拿他倆沒轍。
橋上也幸存了一個鬼子,他是跑得最慢的,沖在最後的,被突然出現的迎面火力壓趴在了橋中間。能看到兩個受傷的鬼子正在下面的河岸往碉堡下爬的只有他,那是低處,別的位置都看不到,所以這鬼子沒再站起來去陪著先前的同僚一起變櫻花,而是選擇了猥瑣,等待岸邊那倆鬼子完成使命。
但是橋上平坦,一覽無余距離碉堡又近,有心跳河,這大冬天,沒有完全冰封的河水只是看著都黑黝黝地冷,即便會游泳也未必能活著上岸,即便能上了岸也非凍死不可。
倉惶之間,注意到了附近的一具尸體,毫不猶豫往那尸體後面爬,明知道這麼近的距離子彈仍然能穿透尸體,可是那也算心理依仗,能擋多少擋多少。
這具尸體,是橋上唯一的一具偽軍尸體,這是一具活著的尸體,因為他就是最早被踢上橋的偽軍尖兵。
扮演尸體不容易,天冷,風大,石橋面冰涼,保持姿勢均勻呼吸還要不停地鼓勵自己要堅強,一邊還得念著菩薩活佛保佑不被流彈擊中,眼看著就要成功融入戰場背景,被所有人忘記,結果鬼子就來了個見鬼的沖鋒,結果橋上還剩下個鬼子,往他身後爬,想拿他當沙包。
沙包這種道具能演嗎?
「太……太君,您能不能……換個地方?」
鬼子一哆嗦,差點沒嚇死,眼前的尸體居然睜開了眼,那髒兮兮的丑臉正在朝他露出賤兮兮的諂媚笑。
見鬼子保持著吃驚的表情不回答,尸體又道︰「你躲不過的,何必呢!將來我給您老燒紙行不行?」
「……」
見鬼子繼續吃驚著表情不回答,尸體不高興了,諂媚的表情消失無蹤,轉而換成了焦急面孔︰「听不懂中國話嗎?你完啦!我不騙你!痛快點跳河里去才是上策!何必搭上我呢?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算我求您了行不行?給句痛快話啊?我現在不方便起來磕頭……」
這鬼子還真是听不懂中國話,他是新來的,所以臉對臉鼻子對鼻子一直趴在橋上朝尸體干瞪眼。
尸體終于意識到他在對牛彈琴,這個白痴鬼子簡直是個瘟神,要命來了!尸體可以演,沙包絕對不當!眼下當尸體還是當沙包已經由不得他自己了,無奈之下扭轉了幾乎已經僵硬的脖子,朝碉堡看。距離不遠,那射擊孔里的機槍槍口清晰可見,似乎正在往下方的水面指,看來碉堡里的八路已經知道有兩個瘸鬼子在下邊河岸了,可惜碉堡里是看不到的,那機槍槍口便放棄,轉而向橋面這里扭轉過來。
被機槍槍口指著的感覺……沒法形容,透心徹肺地冷,冷得連尸體都把持不住了,突然抬起一只手臂朝向碉堡里的那挺機槍擺動,撕心裂肺大喊︰「槍下留人!讓我來!」
話音尚未落,尸體便拽出了他腰後的刺刀,翻轉過身,摟住趴在他身後的鬼子瘋狂地捅。
一刀又一刀,十二分力氣,刀刀通透刀刀紅。不只是紅了捅人的刀,也紅了殺人的眼,瘋狂捅了十二刀,最後又狠狠踹一腳,蹬得倒霉鬼子翻滾兩番,墜下橋,落水不見,只剩水面上的一串血泡快速消散。
側躺在橋上的尸體這才翻轉回身,舉著手里的血淋淋刺刀,又朝碉堡里那機槍槍口喊︰「老子起義啦!你那下邊還有倆!看我一勺幫你辦!」喊完了這句他緊緊盯著那槍口看,沒有得到回答,但是那機槍也靜靜的沒朝他開火,這才敢伸手去抓掉落在附近的步槍,匍匐幾下到橋面邊沿,朝碉堡下方河岸據槍瞄準。
兩個同樣听不太懂中國話的瘸腿鬼子正在朝高處的碉堡爬呢,兩聲槍響之後,又滾下了河岸,壓碎了岸邊的薄冰,半浸在冰冷的河水。
偽軍尸體大口喘息著,又抬起頭盯著碉堡里瞄著他的機槍槍口看,那機槍後的八路到現在都不說話,仍然用槍口靜靜指著他,幾秒鐘,對于偽軍尸體而言像是在刑場上等待了幾個世紀,那槍口終于微轉了,不再瞄他,朝向了南岸,突然開始噴吐火舌。
起義成功了!一個人的起義也得叫起義,正所謂時勢造英雄!勇氣的來源是恐懼!橋上的偽軍開始爬向那面高高飄揚的青山村九連大旗。
戰場上常常有不可思議發生,到現在為止,命運多舛的九連不但沒減員,反而還稀里糊涂增加了兩個,大概……上蒼一時沒有找到他的公平之劍,或者這才是真正的公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