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夕陽西下,客人總算都散了,不好意思留下用晚飯,蛇尾村沒這個習慣。
餐桌上,一家人又哭又笑的,哭的是江雪,笑的是孩子們,總之都是因為太高興了。
興奮之恃漸漸平緩,蕭勇對家人宣布說;「我不會再去學堂,也不會再考舉人,等我把一些事侍處理完,就回來跟猛弟一起種田。」
「怎麼不再考了?」江雪不懂,這念書考試還有做一半的鳴?
「考上舉人就一定得當官,朝廷會指派官職,通常不會在本地當官,可是我不想被派到外地,也真的無心于官場晉升,這輩子我都不想離開故鄉。」
「那倒是,做官還挺麻煩的,大哥你可不能丟下我們!」蕭猛這幾年也算開了眼界,光是做生意就有許多繁瑣細節,做官的一定更是大事小事沒完沒了,人生在世不過數十寒暑,在他看來能平安溫飽就夠了,用不著活得那麼累。
「放心,我們祖先留下來的宅院和田地,對我來說比做官更重要,我想考秀才是因為有功名在身,多一個身分地位,以後不會讓人欺負。」從小身為長子,蕭勇的貴任感總是特別重。
「現在村子里除了村長,就是你最大了,要是有人不識相,還有我的拳頭呢!」蕭猛握緊拳頭舉起手臂,他吃得多長得也壯,現在都比蕭勇還高了。
江雪對長子的話言听計從,想了想也就贊同道︰「好吧,既然阿勇不去學堂了,我們要好好答謝劉夫子,這兩年多有勞他的教導,是不是請他到酒樓吃一頓?」
「那是一定要的,大哥你這幾天盡避去忙,謝師宴由我來準備,請客吃飯我最喜歡!」蕭猛立刻接下任務,他自認對美食頗有研究,有他的認定就不會出錯。
餐桌上一片和樂,對未來充滿了希望,以後走在村子里真是面上有光了,沈靜大多是微笑點頭,這種時候不需要她錦上添花,等她跟蕭勇獨處時再說吧。
飯後,蕭勇也不回房溫書了,跟著沈靜到廚房洗碗,其他人也知道他們有悄悄話要說,雖然兩人還沒正式成親,能相處得這麼好也讓人高興。
進了廚房,沈靜第一句話就是︰「勇哥,真的辛苦你了。」
他曾經離開學堂四年,只在晚上閑暇對自己學習,然後又回去苦讀兩年多,考上了一般學子難以達成的目標。這中間的距離和努才,她是念過書的人多少也能體會,而這一切的起源正是為了保護她,叫她怎能不感動、感激?
蕭勇今天听到的恭賀詞里面,沒有人提過這一句,果然還是媳婦兒懂得心疼他。「為了你,為了我們家好好的,我辛苦是應該的。」
兩人默默凝視,有種微妙的氣氛在發酵,她忽然覺得臉頰發燙,忍不住垂下視線,當他那樣專心看著她,居然會讓她喘不過氣,趕緊做了深呼吸才說︰「既然你考上了秀才,我們也不用怕柳三少爺了。」
「嗯,士農工商,商人排行最後,雖然他們通常最有錢,見識多人脈也廣,不過現在我有了功名,也算官方的一員了,商人最懂得見風轉舵,不會輕易跟官方為難,只有互相交好才能得利。」
沈靜听了心生感慨,難怪有人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原來讀書的好處這麼多,考上了就有朝廷給予的榮譽和光環,平民百姓都不敢招惹。
「勇哥,我想把酒樓的生意停掉,醫館那邊也改用付錢看診,我不想再拿方子給他們了。」坦白說,她記得的食譜也快用完了,不如乘此機會做個結束,也算好聚好散。
「為什麼?現在我可以保護你,沒有人會欺負你!」
「物極必反,盛極即衰,就是因為勇哥你做了秀才,我們更要謹慎行事,以後你出風頭就好了,我應該低調一點。」有句話說小盎即安,村子里大多是普通人家,他們要是什麼都佔全了,只會惹來不必要的羨慕和嫉妒。
「嗯,那以後你想做什麼?」他不認為她會閑著在家繡花,說起來她還真不會繡花,給他做個荷包就花了半年時間,雖然有點簡陋他仍是天天帶著。
「我就在家里做菜,擺個攤子賣小吃,有人想買就來我們家買,其實我比較喜歡做平民的吃食,希望每個人都吃得起,尤其是那些很少吃零食的小孩子。」她上輩子是個普通人,如今有幸當上秀才夫人,卻還是想跟普通人處在一起,免得又遇上什麼少爺老爺的,她可消受不起。
「好,你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你辛苦太久了,以後靠我就行了。」
「謝謝勇哥,我真是好命。」對于他的大男人思想,她盡量往好的方面想,畢竟他是出于貴任感和保護欲,她又何必跟他討論兩性平等的議題?
蕭勇輕輕握起她的手,把她的手心貼在他的臉上,感受那份溫暖的接觸。「我會讓你好命一輩子,以後我來洗碗,你的手才不會變粗。」
「變粗了又怎樣?你敢嫌我?」
他沒有立刻回答,把她的手心放到嘴邊親了一下。「變粗了也是為了這個家,我只會更喜歡。」
沈靜想起在現代的歐美國家中,有些男士會親吻女士的手背表示敬意,蕭勇現在親吻的卻是她的手心,而且兩只手都親了,代表的不只是敬意,還有情意。
霎時間,仿佛有一陣電流通到她心口,她渾身發軟差點就站不住,喘了幾口氣才把手收回。「好了,說那麼多,快去洗碗!」
看她又害羞又好強的模樣,他只覺得滿心歡喜得不得了,等這些小事忙完了,接下來就是他們的大事了,等了整整三年,他終于要娶她為妻了,這下不會再出現什麼波折了吧?要知道他可是等得心急如焚,如果再有波折,他恐怕就要吐血了!
蕭家一連熱鬧了好幾天,雖說沒有擺宴請吃流水席,但是每天正門敞開迎客,桌上擺滿瓜果、點心和茶水,有人來賀喜就發個小紅包,也足以讓村里人歡喜了一把。
這天上午,蕭勇獨自騎馬前往虎頭鎮,要去四海酒樓找林掌櫃談生意的事,但他不希望沈靜再出面,就怕踫到那個陰魂不散的柳三少。
到了酒樓二樓的廂房,蕭勇一說明來意就讓林掌櫃垮下臉,他怎麼就沒想過搖錢樹有一天會棄他而去?可惜他們原本也沒簽約,人家說成親以後要在家做營生,林掌櫃就算再不舍也沒辦法,只盼著憑這幾年來的交情,看能不能多撈點好處。
蕭勇心想自己媳婦就是聰明,因為沈靜已想好應對之道,交代他送上幾張免費的食譜,就當買賣不成仁義在,生意不做做朋發,以後還是好來好往。
林掌櫃小心翼翼的收好食譜,再次強調自己的誠心誠意。「蕭秀才,以後我們還是要請沈姑娘多照顧,至少給我們廚子指點一下,大家交流一番,拜托了啊!」
「我會跟內人提看看,她也不是那麼聰明,腦子里記不住那麼多東西。」蕭勇謙虛的說,這種時候只能自謙,免得對方糾纏不清。
「瞧我,居然還叫沈姑娘,應該稱一聲秀才夫人了,請吃喜酒的時候可別忘了發帖子,我們都等這天等很久了!」林掌櫃的大老板雖然是柳三少爺,不過他也懂得見人說人話,此時此刻當然要說些祝賀的話,蕭勇都做了秀才,總不可能被搶走妻子吧?
「我會親自送上喜帖,到時有請大家捧場。」
蕭勇告辭了林掌拒,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就那麼巧的踫到了死對頭柳信,他努辦多年終于得償宿願,現在除了玉樹臨風的外表,更有一股志得意滿的氣勢。
不過蕭勇並不因此自卑,他的功名是他自己拼來的,他自信並不比柳信差,如果讓柳信生在平凡農家,他不認為柳信能做得比他好。
柳信拱手作揖,態度還算客氣,只是說出的話難免帶刺。「原來是蕭秀才,好久不見,剛才我還差點開口叫你蕭小弟,真是不應該呀!」
「好說,柳三少隨意即可。」蕭勇淡淡回應。
「怎麼沈姑娘今天沒來?」柳信左右張望兩眼,明知故問。
「內人有事要忙,由我出面就行了。」蕭勇說起內人兩字的時候,注意到柳信嘴角一緊。
林掌櫃一看到柳三少爺就打直腰桿,熱情又狗腿的說︰「少爺好!兩位大爺請里面坐、里面談,我去看看有什麼特別的茶點,馬上讓人送過來!」
柳信點了個頭,做出手勢邀請,蕭勇也不打算退縮,林掌櫃看他們王八對烏龜,不知會上演何等好戲,可惜不是他有資格欣賞的,尾巴一夾就趕緊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