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夫值萬金 第三十四章

作者 ︰ 子紋

只可惜光陰不能重來。越王直視著他那雙不該出現在男子臉上的靈動雙眸,「在你心目中,于樂柏第一,金銀財富第二,我呢?在你心中可有位置?」

葉初雲的嘴角依然掛著淡然的笑容,「王爺身分何其尊貴,有多少人掛心,不在乎有我一個。」

「我若不在乎,今日就不會對你的外甥百般容忍;若不在乎,當年縱使于從之有多少戰功,拿出多少銀兩,我也不會將悅客來給了他交給你;若不在乎,我也不會娶他的嫡女,只因那女人和她娘親讓你受了百般委屈,因為你,我要她的命。」

「王爺這是何苦呢?」葉初雲眼底閃過一絲復雜,「收手吧。」

「本王回不了頭。」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略顯單薄的肩膀,「本王就差一步。天下將是你我的天下。」

葉初雲輕搖了下頭,「縱使得了天下,也是王爺的天下,與我沒有半點……」

梁憶天沒讓他把話說完,猛然一拉將他扯進懷里。

那摟抱在一起的人,令顏亦嵐驚得緊捂住自己的唇,連忙縮身緊貼著牆面,克制自己驚呼出聲。

她到底是听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這就像是夢一般……

她緊抱著賬本,閉著眼,大氣都不敢吭一聲,這一切一定都是夢、一場夢……

她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听到。

「你堂堂一個侯府千金,真的入了悅客來之後,就什麼規矩都忘了,」葉初雲帶笑的聲音傳進了顏亦嵐的耳里,「還學會了听壁腳。」

她一驚,睜開了眼,就見到葉初雲那張俊到近乎妖孽的臉出現在眼前,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跳聲,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葉初雲恍若無事,隨意道︰「拿帳給我啊。」

她無法言語,只能點頭。

「進來吧!天涼了,我若讓你受了寒,你家那個沒良心的死小子可會找我算帳。」

顏亦嵐拖著略微沉重的步伐跟在葉初雲的身後,他身上那件黑色貂皮大氅看在她眼里只覺得刺目。

屋子里放在火爐上的水已經沸了,葉初雲月兌掉身上的大氅,拿過她緊握在手中的賬本,微揚了下嘴角,「先替我泡壺茶吧。」

泡……泡茶?!顏亦嵐眨了下眼,慢半拍的有了動作,有些慌亂的坐在椅子上,手直接伸向燒沸水的壺,卻被猛然一燙,她連忙將燙到的指頭塞進嘴里。

葉初雲似笑非笑的瞄了一眼,「小心些。」

她低著頭,定了下心神,動手替葉初雲沏茶。在熟稔得幾乎無須思考的動作里,她的思緒漸漸變得清明了起來。

不論葉初雲做了什麼,跟越王有何關系,舅父還是舅父,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不變,他為了夫君付出一生的心血,即便今日于樂柏與越王交惡,他還是站在于樂柏這一邊,他是如天一般守護著他們的舅父……

想著,她露出一抹笑,倒了杯茶,放到葉初雲的面前,「舅父,喝茶。」

葉初雲翻著賬本的手一頓,抬頭看著她那張足以令門外寒冬褪去的溫柔笑臉,揚了下嘴角,接過杯子喝了一口。

「甘甜。」他嘆道︰「配上你的手藝,這筆銀子真沒白花。」

顏亦嵐輕笑出聲。舅父果然就是舅父,最愛的還是真金白銀,她俏皮的指著帳本,「可是這次悅客來損失了一千六百兩,舅父該是要心疼了。」

「不心疼,」他瞄了她一眼,帶笑說︰「咱們說好從你嫁妝拿。」

「舅父,我可壓根沒答應這吃虧的事。」說到這點上,顏亦嵐可也是分毫不讓。

「那死小子向來不齒我這個舅父視錢如命,看來他自個兒娶的媳婦也好不到哪里去。」葉初雲一臉得意,「不出就不出,大不了就讓這悅客來倒了吧。」

她的心一突,笑容微隱,「舅父說的可是真的?」

「真真假假,誰在乎呢?」

她的笑容徹底隱去。

「明兒個就整理整理,咱們到城外的莊子待些日子。」他看著賬本上顏亦嵐記錄的損失明細,眼神微黯,「這里畢竟樹大招風,人家要動心思,縱使再小心,早晚也會找到錯處。」

「舅父,」她的眼眶不由自主的泛紅,或許這麼多年來,最苦的人是葉初雲,「越王連你都不放過嗎?」

葉初雲神色自若,像是談著外頭天氣般的口氣,「當年越王在我走投無路之時,救了我和那個死小子,就算今天他不放過我,也不過就是還他一條命罷了。」

他早該看開,將空茶杯放下,他喝得急了,顯得心里並沒有表現出來的平靜。

「難道真沒辦法勸勸越王?」顏亦嵐心中擔憂的重新斟上一杯。

「他母妃的死不單純。」一開始只為報仇,起了頭,走到最後卻想得到更多。

他的手輕撫而過越王留下的大氅,輕搖了下頭,「仇恨蒙住了心,沒了回頭路。」

顏亦嵐的心直直往下沉,現在唯一的退路,便是要于樂柏從這場斗爭中抽身,但她又要如何去開這個口?!

看著葉初雲,兩人同時無語。

她無精打采的起身離開了春暢園,這才注意到護院都回到了看守的位置。

她雖天真,但不傻,明白舅父今日是故意讓她發現了他與越王的關系,目的便是要她決定是否阻止夫君。

她抬起頭看著方才擋著月亮的那片雲散開,發出暈黃的光亮,舅父心中該與她一樣的為難——向來同心的舅甥倆,偏偏在這件選錯了邊就可能殺頭的事上,各有其盤算。

夜已深,但顏亦嵐了無睡意,她在等于樂柏回來。

听到聲響,她松了口氣,這些日子他常留宿在宮中,今天她還真擔心他待在宮里不回來。

「怎麼還沒睡?」

一看到他,也顧不得他身上的衣服還沒換,她就伸出雙手摟住他,剛從外頭回來,他身上還帶著寒意,但她一點都不以為意,把臉埋在他的懷里。

他嘴角微揚,「這是怎麼了?」

原本想月兌口要他不要再進宮去了,但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沒什麼,只是想你了。我替你更衣。」

下人們已經抬水進了內室的浴桶里,她替他月兌了衣服,讓他進到浴桶里。

于樂柏舒服的靠著浴桶,今日在宮里其實過得並不快意,皇上已經病得下不了床,但還是相信著越王,每日定要越王親侍湯藥,就算太子也無法近身,若皇上再把京城的兵符交給越王,越王手握禁軍,只怕皇上一死,越王便一聲令下先殺了太子。

看他動也不動,相信他是累了,顏亦嵐索性卷起袖子幫他擦身。

他也樂得享受她的服務。

「舅父打算要搬到別莊去了。」她覺得這點有必要先跟他說一聲。

他微驚,但想想也應該,于是點了點頭,到時京城若是有變,他們也好月兌身,「去那里也好。」

她替他松開發,開始替他洗發,看著他嘴角滿足的笑意,她也露出笑容來,「等東西收拾好,我要回安侯府一趟,去跟爹娘說一聲。」

「好。」他沒有反對。其實莊子什麼都有,也無須收拾什麼。

她將他的頭發洗淨,狀似不經意的說︰「越王來過。」

見他依然沒有太大的反應,她心中篤定越王跟舅父的關系,于樂柏肯定是知情的,只是明明知情,為什麼還要與越王站在對立的一方?

「你該懂所謂門當戶對,」他似乎明白她心中的疑問,低聲說道︰「你我之間,要不是因李儒新用計毀你清白,你不可能下嫁于我,而越王是皇子,他更不可能跟個男子牽扯不清。」

「他若是皇子自然不行,但如果他當了皇帝呢?」她拍了拍他的臉頰,要他睜開眼看著她,「如果他坐上大位,他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誰敢說他一字半句。」

于樂柏眼底滿是笑意,好似她說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你的意思是越王會為了舅父而奪位?」

「不無可能。」顏亦嵐正經八百的說︰「自古英雄沖冠一怒為紅顏,只不過這次紅顏是個男子罷了。」

他捏了她的鼻子一下,「你想多了。越王由始至終都是在利用舅舅罷了。」

「利用舅父?」越王說的話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可是越王為了舅父做了許多,這悅客來、鹽引,還有……」

「舅舅管理悅客來便能替他打探各路人馬,而拿鹽引有大半的收益都進了越王府,至于娶越王妃——說好听是替我們報仇,說穿了是為了于家的勢力,」他伸出手輕撫她的臉頰,「很多事情並非如你所想的單純。」

真是如此嗎?顏亦嵐腦袋一團亂,忍不住幽幽的嘆了口氣。

「嘆什麼氣?」他伸出手,直接就把她往浴桶里拉。

水溢了一地,她嚇了一跳,雙手抓著浴桶邊,還在想著舅父和越王的事,他整個人就壓了上來。

「別想他們的事了,我們好幾天沒見,我天一亮還得進宮,這一去又不知道要幾日才能相見,所以你只能想我。」語畢,他吻住她的嘴,春光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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