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知縣咋一看到一身簡樸的郝太太心里一酸,又一想到自己那個小妾穿紅著綠,插金戴銀,心中越發愧對糟糠之妻。那哽咽在嘴里的話硬是說不出來。
郝太太心里也微微一酸,這人還是念舊,也枉費她以前的一番心思,只是她牢記著世芸的交待不肯輕易認輸,依舊是板著臉︰「老爺有何吩咐?」
郝知縣見郝太太這樣,越發的覺得自己對不住結發之妻︰「你怎麼穿成這樣?」又抬腳進了郝太太的正房,所有值錢的擺設都沒了,只有桌椅,那帳幔還是藍地白色纏枝蓮樣式的,他記得當初他們就用的這個,是了,這里還打了補丁,這是那次他坐在床上看書,燭火燎上的,當時鬧出了很大的動靜,她護著自己的那些個書,還被煙燻了。事後,這帳幔是她又扯了布補上的,因為是夏季,怕他晚上睡不穩,耽誤他白日看書,她硬是兩天兩夜的沒睡,用自己織的布換了便宜的布料將這不上,還為他買了一塊肉,替他補身子。
「我想吃肉湯了。」
郝知縣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只記得當年的肉湯很香很香。
郝太太道︰「老爺若是想吃,叫人做就是了。我今日吃齋。」
郝知縣怏怏地道︰「我想吃你親手做的,你若是不方便就算了,改日改日。」
郝太太閉上雙眼又撥弄著自己的念珠,不再理會郝知縣。
郝知縣看著郝太太略微蒼白的臉,上前將她手中的念珠奪了過來︰「你身子不好。別吃齋了。那個誰,告訴廚房。你太太熬些人參雞湯來。」
郝太太道︰「做什麼雞湯,不用了。」
郝知縣笑著道︰「怎麼不用。家里又不缺那幾個錢,你替我省什麼?一天一只雞我都供給你。」
郝太太想起當初郝知縣還是個窮秀才,他們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那年她生了孩子,做月子里只吃了一只雞,還是他們兩分吃的,那時候,窮秀才大言不慚地道︰「等我中了舉人,我讓你日日吃雞。」
郝太太落了一地眼淚下來。
郝知縣忙替她抹了。訕笑著︰「你怎麼哭了呢?」
郝太太一把推開郝知縣,數落著他︰「你一年的俸祿能有多少,人參雞湯,我吃的起麼?你也不看看這家里一日的開銷是多少。你是知縣大人,在外頭自然要充門面,這家里頭也只能從我做起,省一些罷了。」
郝知縣道︰「就是再省能差這一時麼?」他瞄到那個就要躲回去的妾,招手將她叫了進來。
小妾低著頭快步地走了進來,垂手侍立在門邊︰「老爺喚奴婢何事?」她是個極有眼力的人。一看到郝太太使出苦情戲來,又看到郝知縣動容便曉得自己若不再收斂些,遲早也有大麻煩,便夾腿縮尾。連稱呼也改了過來。
郝知縣走到小妾的跟前,抬手將她發髻上的一只金釵取了下來︰「要省也是從她們省起。」
小妾忙跪了下來,摘環除釵︰「是。奴婢身體發膚守之老爺太太,奴婢願意。」
郝太太只看了那小妾一眼。她那手腕上還留著一只金鐲子,若不是有光反射了。她還真要被她騙了。
「這是做什麼?難道家里就真的什麼錢也沒有了?」
郝知縣笑了笑,卻吩咐人快去炖了人參雞湯︰「不要別的雞,要方家村的,無論如何都要給我弄一只來。」
郝太太只瞟了郝知縣一眼,他還是為了方家村的金雞來了。胸中的那股子氣莫名其妙地又涌了上來,她真想把這個男人趕了出去。可是她心里依舊默念著世芸的話,能想到她說明她還有用。
「好好的想到方家村的做什麼?那要一兩銀子一只呢。」
郝知縣見郝太太提起了這個便道︰「再貴也值。那是金雞,吃了能消病延壽。你上回身子不好,不也吃的那個,一下子就好了麼?」
郝太太微微地板著臉︰「是哪個長舌,無事亂嚼舌根?我都說了不叫老爺知道,什麼還傳到了老爺的耳朵里?」
郝太太身邊的丫頭婆子忙跪下︰「太太饒命,太太饒命。」
郝知縣見狀忙制止︰「她們也是擔心你,我平日事多,總是有疏忽的地方。」
郝太太這才作罷,冷哼一聲︰「回頭再收拾你們!」
丫頭婆子都退了下去。那個小妾瞧著也跟著退下去,又不敢拿她方才摘下來的首飾,心里痛的不得了,只是想著回頭再找郝知縣弄一副好的來。
郝知縣道︰「你的身子不好,吃了這個能把身子保養的好,我也就放心了。」
郝太太動容地道︰「我是粗使的命,哪里要吃好的,到是老爺,您該好生的補補,這一年事情那麼多,你也忙的團團轉,到要好生的照顧身子,這來年才有力氣做知府大人呢!」
郝知縣听了郝太太的話很是歡喜,到底是老夫老妻,只有她才是惦記著自己的身子,而不是像旁人看重了他的官位這才轉彎的勸他要照顧好身子。
「好,到時候我也吃吃。」郝知縣爽快的應著,末了問道,「這金雞真的有效?」
……
郝知縣終于吃到了金雞湯,他咋舌又喝了一口,細細的含在口里品嘗著,末了道︰「這湯沒什麼稀奇的地方啊?」
郝太太放下碗,揩了嘴角,起身關了房門。
郝知縣看著郝太太那異常的舉動︰「你這是……」
郝太太向郝知縣行禮︰「恭喜老爺,賀喜老爺,妾給老爺道喜了。」
郝知縣一怔,他有些迷糊了,這是…….「喜從何來啊?」
「老爺獻祥瑞啊!」
郝知縣看著郝太太。他的也想通了這一點。他笑了笑︰「我還以為是什麼呢!那方家村遍地都是,哪里叫什麼祥瑞。」
郝太太冷笑道︰「我可听說了。金雞出。聲教昌明。那山海經上也是有說的,你比我認字多。你去看便是。祥瑞不祥瑞的沒什麼,只要老爺的官聲傳出去,能升官便好。」
郝知縣頓時拍了手,連連贊道︰「到底是太太,一語定乾坤。是了。祥瑞不祥瑞,跟我有什麼關系,國泰民安同我又有何干!只要老爺我有政績,能升官便好。」
郝知縣茅舍頓開,打算這就起程去府城面見知府大人。卻叫郝太太拉住了︰「你去做什麼?」
「見知府大人啊!」
「你就空手去?」
郝知縣道︰「我已經備下了禮物。新來的知府大人不喜歡女人,只喜歡那……」
郝太太瞪了郝知縣一眼︰「你是去說金雞的,沒有金雞像什麼樣子?帶上幾只金雞!」
不出兩日,四籠金雞在貴州布政使的急命下快速送入京,這是要趕在過年前送去,作為補充的年禮。還有幾籠那是貴州布政使做為孝敬送給京中的一些權貴的。
在這一批金雞離開興義縣,章延也派了高安帶了十只金雞入京。
章延拿到的十只金雞,這是方家村的村老們給的。他們曉得這位教諭大人為在這件事上使了不少力,更是承諾。只要是他要的,多少都給。
世芸覺得有些可惜,這次的祥瑞帶給章延的只是口頭表揚,並沒有她想的那樣授予官職。章延的謀劃是這個?
很快她便曉得他謀劃的並不是所謂的祥瑞授官,而是旁的。
金雞入京很快便為章延帶來了收益,家里面地人紛紛來信要求弄只金雞。只要一只不要多。就連章太太也一再要求,一定要為她那位外叔祖弄一只金雞。連帶著世芸也受到了不少的來信。
章延看著這封封的信笑了笑︰「這東西就是好。只是……空手套白狼麼?」
他並沒有全部滿足這些人要求。有知趣的送銀子過來的,章延還挑著滿足。總地來說。誰給的錢最多,他就給誰。
世芸看到了這白花花晃人眼球地銀子的時候才曉得章延這麼做的意圖,他是在賺銀子。
以前一只女敕雞才七分,現在一只金雞在本地幾乎是有價無雞,這送到了京城,卻是幾百兩一只。這不知道番了多少番兒。
「這只是開頭,後頭的還有呢。」章延示意世芸不要為這一點的銀子感到興奮。
世芸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只是頗有些擔心章太太那里︰「太太那里……」
「次輔大人那里,布政使大人早就送了,何必我們去送那個好?再說我已經送了。」章延看著他賺來的銀子,撥弄著,「太太到如今還在算計著我呢!那讓她算計我好了。我弄來的東西,何苦掛她的名兒。」
「太太這是要給三弟弄的吧。」
章延冷笑一聲︰「管她呢。她成日里算計著我,我如今也要讓她知道被人算計的滋味。」他隨即對世芸道,「咱們這錢多了,你也好好補補身子,你想吃什麼,只管說。前些日子苦了你了。」
想吃什麼?世芸道︰「我想吃京城的涼粉兒。」
這可難倒了章延,他只得妥協道︰「京城的可吃不上,我讓高安家的做些?」
……
瓜熟蒂落,已然到了生產的時日,新年的第十五日,世芸便開始陣痛,到了中午新生兒的哭聲傳出了屋子。
孩子誕生了!
「是女孩還是男……」章延帶著興奮又期待的神情看著出來報喜的高安。他這一日叫人請去吃酒去了,沒想到這麼快就生了
「是為姑娘。」高安喘著氣向章延報喜著。
淡淡的失落籠罩在章延的周身,卻是個女兒。
眾人紛紛向章延道喜,只說這個孩子生的日子好。
章延朝眾人拱手回到家中。初為父親的喜悅沖散了他的失落,他高興的抱著自己的女兒,只是那孩子不喜他,一被他抱起來,便鬧起來。
他做了父親了!
一個嶄新的時候開始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