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姐兒抱著個琵琶婷婷裊裊地過來,她二十多歲,長得頗為清秀,只是一雙眼楮長得格外嫵媚。一站下,便裊裊下拜︰「給太太女乃女乃納福。」
那的聲音最後還長長的拖著,還微微上挑,到是顯得抑揚頓挫。果然是個唱曲兒的。
郝太太卻不喜歡她,也不掩飾自己的不悅,隨即對世芸道︰「章太太點兩支曲子吧。」
那銀姐兒立馬便送上一張曲牌名兒的單子︰「還請女乃女乃點戲。」
世芸看了那單子,這上面到有許多她不曉得的戲名兒,也不曉得這位郝太太喜好何種戲目,便道︰「我不大會點,還請知縣太太點了,讓我跟著听一會兒。」
郝太太頗為受用,本來是因為瞧著她家有人在京城做大官兒,少不得讓兩分,可如今瞧著世芸對她有些奉承的意思,心里又近了一分,可口中還在讓世芸點戲,卻一一同世芸說著︰「這都是單曲兒,這‘玉合記’文縐縐的,我最不喜歡。這幾處好,頗為熱鬧,只是只有她一個,到唱不出這個來。」
郝太太陪著世芸挑了許久也沒挑出一支來,世芸想了想︰「不若揀你最常唱地兩首唱了。」她听著郝太太的意思,這位知縣太太不喜歡文縐縐的戲碼,到喜歡熱鬧的戲。既然是在府里備下的,郝太太最喜歡的幾出那是曉得的。
那姨娘應了,開口剛唱了︰「我見了他假惺惺,別了他常掛心……」
郝太太不快她叫停︰「別唱你那些悲悲切切地。老爺如今又不在,你唱給誰听?唱些喜慶的。」
銀姐兒只得換了一套詞《花眉序》的‘花月滿春城’。她唱得確實還算不錯。只是那雙眼不曉得是不是習慣,眼波流轉。轉動著便拋了個媚眼。想來是平日里做慣了,一時也改不過來。
一時唱罷,銀姐兒放了琵琶走上前,又蹲了個禮兒。
這是討賞的。
嚴女乃女乃笑道︰「銀姐兒,你這是又回戲班子了?你這麼站過來,我只當你又回了戲班子,這是來討賞的。」
銀姐兒羞了個滿面通紅,只是又喚了聲︰「太太。」
世芸飛快地瞧了郝太太一眼,她的面上帶著點點的怒氣。就算是要奚落也該由郝太太自己來才是。哪里要這位嚴女乃女乃出手,須知打狗還要看主人。
「唱得果然好。橫雲。」橫雲拿出五百錢給了那個銀姐兒。
郝太太的臉上這才好些,也讓人拿了一吊錢,讓銀姐兒再唱兩首。
到是嚴女乃女乃這里黃了臉,她模模索索地半日掏了兩百錢來︰「我自然不敢跟縣太太,教諭太太比肩。」
到唱了兩首,又傳了菜上來,郝太太便叫銀姐兒停下,只請世芸吃酒︰「且嘗嘗這里的茅台酒。我家老爺說這是敬上的,外頭要好幾兩銀子一壺。」
原來那些爺們說的茅台酒便是這貴州產的。這日後送年禮就送了這個回去也都是上好的了。
這里郝太太她們都停了手,只坐著吃茶,郝太太同世芸說著世俗的閑話。嚴女乃女乃時不時的插上一句話︰「柳家鬧的不像話,柳家老大天天變著法子的跟柳女乃女乃吵,也不臊。」
「柳家老大是前頭的柳女乃女乃生的。生了他沒多久前頭的柳女乃女乃就沒了,娶了現在的女乃女乃。自己的兒子明明是嫡子。卻半點家產也得不了,哪個做娘的願意?少不得補貼一二了。柳家老大也不是吃干的。總是在那鬧。氣得柳老爺躺在床上起不來,竟只有幾個下人伺候。」
天下這樣的事還真是枚不勝舉,到哪里都能听到這掙家產的事情。
「縣太太,柳家的人還來煩知縣大人麼?」嚴女乃女乃貌似隨口的問道。
郝太太吃了口茶︰「老爺是做父母官的,體察民情,為民解難這是理所當然的,怎麼叫煩不煩的。」
嚴女乃女乃對郝太太這麼冠冕堂皇的話到沒什麼,轉臉對世芸道︰「這柳家的人要來煩我們才好。」她說著,挑了挑眉毛,神秘兮兮地笑著。
世芸有些不明所以,只是配合的笑了笑。
已經要起更了,這前頭還沒有散的跡象,前頭的爺們不散,女眷沒也不能散,嚴女乃女乃依舊端端正正坐在那,口中不停地說著鄉間之事,世芸道覺得她怎麼不累?不過還是有跡象的,嚴女乃女乃已經說了好幾次餓了,可瞧著她又不走的樣子,難道她打算晚上再在這消磨一頓。
世芸示意簇水出去同順兒說說,提醒是該走了。
不一會兒,簇水來傳話︰「前頭說二爺醉了。」
世芸忙站起身,向郝太太致歉︰「改日再登門致謝。」說著帶著橫雲簇水匆匆離開。只那嚴女乃女乃嘟囔著︰「早不醉,晚不醉,偏偏要在這個當頭醉。」
郝太太瞧了嚴女乃女乃一眼︰「你說什麼?」
嚴女乃女乃忙笑道︰「我說我家爺怕是也醉了,我也要去服侍。」她說著也告辭離去。
章延又醉的直哼哼,這才口里沒有那些個大話,才回了屋歇下,擦了把臉,章延就清醒了︰「我說了不再吃醉的。」
「早就該醉了的。」她可是听了一天的俗話,都是旁人家的是非,以前也听過,可是這也太市井了一些。
章延笑了,一手攬過世芸︰「你莫不是覺得我冷落了你?」他說著用力將世芸抱起。
世芸嚇得忙伸手攔住章延的脖頸,好穩住自己的身形︰「怎麼了?」
章延將世芸放在了床上,整個人隨即壓倒在她的身上,將頭深深地埋入世芸肩窩處︰「讓我躺下。」
世芸安靜地躺著,他微微顫抖的身子表示著他現在相當的激動,是什麼讓他這樣的激動?知縣大人說了什麼?
世芸松開雙手。改擱在他的背上,輕輕地替他撫擦著。希望他能平靜下來。
「知縣大人今日很高興。」章延翻了身子,躺在世芸的身邊。抬頭望著藍色繡纏枝蓮的帳子,「許久沒有同人詩文相賀。」
郝知縣到底是個舉人,骨子里希望的是有人同他可以在一處論文,只是這片大的地方,居然就他的文化最高,還是這縣里的唯一的一個舉人,郝知縣怎麼不寂寞。好容易這才派來了個教諭,同他一樣都是舉人出身,別提郝知縣有多高興。拉著章延便不肯再松手,頗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架勢。
他的詩文雖不怎麼樣,但是卻總讓郝知縣滿意。或許是因為自己那個舉人的名頭。章延笑了笑,郝知縣並不是在意他的文采如何,在意的是在而這個地方沒有與他身份相匹配的人。
章延再次躺下來,揉著發疼的太陽穴,不住的申吟著︰「不行了,疼死我了,今日喝多了。我要睡一會兒。明日一早一定要叫我,不能在學生的面前丟人。」
……
早上才起來就收到城內好幾家送來的東西,世芸少不得揣度著還禮。在家是瞧過謝氏做過的,收到的東西都要記賬。世芸也只得一一做了,好容易打點了這些,又置辦了些必要的東西。收拾從家里帶過來的東西,又清點了剩余的東西。世芸這才發現她從家帶來的那些東西已經少了一箱子。
再算了一算這些日子所花的銀子,世芸突然發現他們這次帶來的銀子已經花去了不小的一部分︰「怎麼會少這麼多?」
世芸記不得那麼多的賬。橫雲簇水也是糊涂的,到是高安家的掰著手指一項一項的回憶著︰「咱們每晚停船做飯,都是菜辦的果蔬,頭一次到天津從我手里出去的是二百錢,之後是靜海,再後來是青縣……站麼從揚州又往西走,爺跟女乃女乃在揚州采辦了些東西,一共有十多兩銀子。咱們到了岳州府後,又花了銀子雇了車往這里來,一輛車是五兩銀子,一共是四輛車,這總夠是二十兩……」
高安家的又掰著手指道︰「這都到了年關了,什麼都漲價了。今日咱們買的菠菜,兩斤就要二錢五分,一斤豬肉二十個錢,三斤面總共三十個錢。女乃女乃算算這都多少了。」
世芸听著高安家的算計,不由地愣了︰「這麼多?你記得這麼清楚。」她沒想到高安家的會記得那麼清楚,更沒想到每日只是這麼花,總共在一處,卻是不少銀子,照這麼算,章延一年的俸祿若不是精打細算,還入不敷出。
高安家的笑道︰「女乃女乃是大家出來的,兩位姑娘平日里哪里會留心這些瑣事。我們吃用都是自己的,自然要精打細算。」
「你一個月月錢是多少?可夠用?」
高安家的道︰「我那口子是一個月一吊錢,我是五百錢。若是像女乃女乃這樣吃什麼都買定是不夠的。」
「那要怎麼做?」
「要該想著法子省錢了。比如說雞鴨什麼的最好自己養,生了蛋可以自己用,吃的菜也可以種。我看了後面一大片的院子都是空荒,打理出來卻是可以種不少東西。」
世芸听了立即打點著置辦,買了五只雞,那空地上現在是什麼都種不了,只得等了開春再播種。平日里一應用作都精心打算,她還做了賬本,一筆筆的記得清清楚楚。她甚至跟高安家的學會了還價,雖然過的比以前大有不足,但是她卻覺得十分的有意思,每天高高興興的去雞窩收雞蛋,或許跟那賣菜的說上幾句話。這種日子實在是有意思。
章延的日子卻過得有些緊張,開春後,就要準備新一年的進學,學政要考究本縣秀才的課業,這是讓郝知縣最糾結的時候,每次他都會因為這個叫上司一通訓斥。他已經交待了章延︰「無論如何,這次至少不要罵的那麼凶就好。」(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