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里,寒心輾轉無眠,干脆躡手躡腳又下床來到了後院。
今夜月明星稀,寒心獨自一人仰面躺在竹制的躺椅上,怔怔出神。
這時候,他滿腦子都是各種亂糟糟的想法,他想到了記憶里絲毫沒有半點印象的董薔薇,想到了左家三父子,甚至也想到了同樣沒有半點印象的林溫柔。
不過,從葉傾城和柳葉心下午離開桂花村開始,寒心想得更多的無疑就是南宮無酒!
南宮無酒的可怕已經遠遠超過了他能夠想象的極限,他實在無法想象仙俠小說里描述的飛天遁地為什麼會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世界里,更無法想象他在水簾洞到時候是如何從南宮無酒的手中撿回老命的。
他以為他將盛放了大地聖水的紫金寶盒交給南宮無酒之後就能平安大吉了,但偏偏董薔薇卻出事了。
他害怕南宮—無—錯—小說無酒嗎?
當然怕,要是不怕,他這一夜怎麼可能失眠?
這一刻,寒心甚至想到了直接跑路。
他心想,老子從南宮無酒那兒坑來了這麼多錢,老子現在要是逃跑,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一定可以快活一輩子。
「董薔薇關我屁事?左家三父子的死又關我什麼事?老子失憶了好嗎,為什麼要讓我承擔這些?」
寒心越想就越覺得憋屈,于是就真的騰一下站了起來,這一刻,他想要收拾了包袱跑路的想法是那麼強烈。
然而,當真的逼迫自己跑去拿行李趕路的時候,寒心突然又頗為郁悶地坐回了躺椅上。
他終究還是沒能下定跑路的決心,因為他很清楚,無論他是否已經失憶,事實就是事實,董薔薇是他的女人,這一點絕不會因為他失憶了就有任何的更改。
他心想,老子要是真的跑路的話,先不說能否真的躲一輩子,即便南宮無酒那條老狗當著全天下人的面揚言不會再與我為難我也會一輩子瞧不起自己吧?
俗話說得好,士別三人當刮目相看,現在的老子最起碼也是擁有道門真氣的修真者,若是真與南宮無酒硬踫硬的話,我或許依舊不是他的對手,但是保命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後半夜的時候,本來全無睡意的寒心突然就莫名其妙來了瞌睡,就仿佛是吸入了瞌睡蟲一般,于是乎,他干脆沒心沒肺地回到臥室睡覺。
這一睡,寒心竟是睡到了日上三竿!
要不是張龍井跑來敲門,按照這架勢,只怕他還能繼續睡。
「師父,這大清早的你怎麼就把我吵醒了啊?」
一邊揉眼楮一邊開門的寒心一臉的睡意惺忪,似乎是沒有睡飽的緣故,他說話的時候哈欠連天的,一副如果能給他一個枕頭他就能睡一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的架勢。
尤其當不經意間瞥見張龍井的身後竟然還跟著一名拄著黑色蛇頭拐杖的矮瘦老人之後,寒心更是想都沒想,直接一邊打哈欠一邊轉身又趴到了床上呼呼大睡。
「這個……」
將寒心的舉動看在眼里,張龍井的臉頓時就綠了,看向身後跟著的南宮無酒,略微遲疑了一下,張龍井只能用弱弱的語氣解釋說︰「老先生,實在是抱歉得很,這小子貪睡,要是不讓他睡飽,哪怕是天塌下來他也絕不會起床的。」
雖然張龍井昨晚從寒心的口中已經听到過南宮無酒的名字,但是,南宮無酒之前進門的時候並沒有自報姓名,只是說來慕名來找寒心看病的。
再加上張龍井見拄著一根拐杖的南宮無酒竟然比他更顯年邁了二三十歲的樣子,于是,張龍井在言語間顯得極其客氣。
「無妨!無妨!呵呵……」
南宮無酒深深地看了一眼臥室里床榻上的寒心已經開始鼾聲如雷,不禁淡淡一笑,然後主動轉身離開了寒心的臥室門口。
今天的天氣不錯,陽光明媚,種滿了各種瓜果蔬菜以及各種藥草的後院顯得亮堂,偶爾有山風吹來,帶起淡淡的草木清香。
張龍井本來是打算邀請南宮無酒坐下來喝茶的,但拄著一根拐杖的南宮無酒顯然沒有這樣的心思,他晃晃悠悠地走進長滿了各種藥草的藥田,看得張龍井一陣揪心。
「這個老家伙哦看起來弱不禁風的,不小心踩壞了藥草事小,要是他自個兒有個什麼意外然後再賴到我的頭上可就麻煩了……」
這麼一想,張龍井雖然不太情願,但依舊還是硬著頭皮迎上去攙扶南宮無酒,與此同時,他和顏悅色地說︰「老先生,不知道你大老遠從青城趕來是因為什麼病需要找寒心呢?實不相瞞,我的醫術雖然不及寒心,但卻算得上他的半個師父,你要是信得過我的話……」
「咳咳……咳咳咳……」
真名叫「左南功」的南宮無酒一路上都在咳嗽,這時候不等張龍井把話說完,他又開始咳嗽了,而且咳嗽聲更加刺耳。
張龍井活了大半輩子,哪能不知道南宮無酒的咳嗽是什麼意思?人家壓根就不想和自己說話呢!
意識到這點,本就有些臭脾氣的張龍井索性也就不搭理南宮無酒了,甚至也不再好心地攙扶看起來病怏怏的南宮無酒,他心中暗罵,老東西,你以為我們家寒心是誰,你想讓他給你看病他就得乖乖給你看病?
「咦?」
突然,南宮無酒面色微變,然後用蛇頭拐杖指著面前的藥田問道︰「種在這里的蟠桃樹和人參果樹呢?」
「噗……」
冷不防听了南宮無酒這話,張龍井憋不住笑出聲來,他說︰「老先生,你也太逗了吧,世界上怎麼可能真的有蟠桃樹和人參果樹?」
話音剛落,張龍井突然就怔住了,因為在他的記憶里,眼前發生的一幕實在是太過熟悉,在他的記憶里,他剛剛辭去一醫院長的工作、然後到寒心的這片藥田上班的時候寒心就指著此刻南宮無酒所指的方向對他說過差不多的話︰
「張老爺子,你可得給我記住了,這一棵叫蟠桃樹,那一棵叫人參果樹,還有那兩棵,它們一個叫冰葫蘆,一個叫潑墨蘭草,全都是異常珍貴的品種,你在這里混飯吃可以,辛辛苦苦勞作也成,但你一定不能將它們當成野草給拔了!」
張龍井到現在依然記得,當時冷不防听了寒心的一番話,他也像現在這樣憋不住笑出聲來,而且還是笑得肚子都疼了的那種。
不過,冷不防從南宮無酒的口中听到相似的話,笑著笑著,張龍井突然就笑不出來了。
「你……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雖說寒心曾經對張龍井說過蟠桃樹和人參果樹的秘密,但是,作為無神論者,張龍井一直也沒有當回事,寒心失憶回到桂花村之前,有一次張龍井因為忘了寒心的叮囑甚至還差點把蟠桃樹一鋤頭挖斷了。
正因為沒有放在心上,張龍井才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這事兒,他只當寒心是故意逗他玩的。
而且,直覺告訴他,寒心也不可能把這件事情告訴南宮無酒才對,既然這樣,眼前這位弱不禁風、垂垂老矣的陌生人又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哼!」
一聲冷哼,南宮無酒突然卸下來臉上「好好先生」的偽裝,他伸手一把揪住張龍井的衣領,然後惡狠狠地問道︰「我再問你一遍,之前種在這里的蟠桃樹和人參果樹去哪了?」
「……」
若非切身體會,張龍井絕不會相信表面上看起來病怏怏的南宮無酒竟然有如此大的手勁!
當察覺到自己竟然被南宮無酒單手擰得離地而起之後,張龍井更是被嚇得好險沒有叫出聲來。
局勢發展到這個份上,且不說張龍井精明至極,就算張龍井是一個傻子也終于猜到南宮無酒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了。
「寒心,你這個王八蛋,往常你哪天不是天不亮就爬起來了,今兒倒好,發現情況不對就干脆躺在床上裝死,為師被你害苦了!」
在心中惡狠狠地罵過寒心之後,張龍井急忙用力搖頭,他說︰「老先生,你別生氣,我真不知道那兩棵小樹苗去哪了……」
「你不知道?」
對南宮無酒而言,他在寒心的藥田無意中發現的蟠桃樹和人參果樹的價值遠遠不在董薔薇肚子里的孩子之下,眼下那兩棵小樹苗說不見就不見了,南宮無酒怎能不怒?
冷冷一笑,他另一只手中握著的蛇頭拐杖作勢就要刺向張龍井。
不過,也是在這時候,本該趴在床上鼾聲如雷的寒心已經奪門而出。
看向準備動手對付張龍井的南宮無酒,寒心冷笑︰「左南功,我師父是無辜的,你何必要與他為難呢?」
昨天下午,當從秦創世的口中得知南宮無酒是左洪鐘的父親、左旗勝和左龍象的爺爺之後,葉傾城和柳葉心便不費吹灰之力將上京城左家好幾代人的族譜都找出來了。
根據葉傾城和柳葉心從101局的內部系統調出來的資料來看,左南功早在幾十年前就因為下海經商而失蹤,他就仿佛是空氣一般徹底從人間蒸發。
如今左南功再次出現,而且還是以「南宮無酒」這樣的假身份出現,這實在是匪夷所思。
「呵呵……」
淡淡一笑,南宮無酒隨即將呆若木雞的張龍井放開,抬眼看向悠閑坐在躺椅上的寒心,他冷笑︰「寒心,你果然不簡單呢,這麼快就把我的老底調查出來了?不過可惜啊,遲了那麼一點點,你的女人已經落在我的手中,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