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冷不防听到左洪鐘用如此直白的語氣問自己,季白眉一下子就懵了,他當然知道左洪鐘的背後有比他還要大的領導撐腰,要不然左洪鐘也不敢這麼和他說話了,他甚至覺得這次上頭派他來組織這次的會診就是為了整他,畢竟,在這個圈子里,看他不爽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此刻,季白眉深深地感覺到了無助,感覺到了六神無主,所以,他便忍不住朝著猶自蹲在會議桌上的寒心看去,嘴唇微微蠕動,他用弱弱的語氣問寒心,說︰「寒先生,你真的有把握……」
「哈哈……哈哈哈……」
不等季白眉把一番頗有幾分求助意思的話說完,寒心突然毫無征兆地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對季白眉說︰「季大領導竟然會被自己的手下威脅,看樣子你過得並不如意呢!其實,說到底你已經上了這條船,所以,不管這條船因為什麼緣故而側翻你都難逃一死,既然橫豎都是死,為什麼不爺們一點直接把責任擔下來呢?」
「這……」
听了寒心這話,季白眉那因為六神無主而慘白著的老臉就更加白了,他做夢也不會想到寒心會說出這麼一番直白的話,不過,細細揣摩,他又覺得這番話說得真是很有道理。于是,頓了頓,季白眉便忍不住寒著臉看向左洪鐘,然後用堅毅無比的語氣說︰「左主任,我決定了,讓寒先生參與這次會診,如果真的出了什麼意外,一切後果……」
說到底,左洪鐘是真有些害怕寒心能夠破解「黃泉之水」的毒,所以,不等季白眉把話說完,左洪鐘便趕緊搶先一步說︰「季局,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這個當小兵的無話可說,不過,我是絕對要退出的,所以,你還是先等我打電話告訴王局一聲吧!」
說著,左洪鐘已經將手機掏出來,而他口中的「王局」正是上京城藥監部門的正局長,是季白眉的上級領導,當然,也是左洪鐘囂張敢在上級領導面前囂張的資本,是京城左家在上京城能夠屹立不倒的大靠山之一。
也是在這時候,會議室門外的走廊里突然傳來一陣糟亂的腳步聲,中間還夾雜著男男女女的叫罵聲。只片刻的功夫,黑壓壓的人群就已經堵在了會議室的門口,十幾個原本應該守在一醫門口的保安此刻全都被逼得跌跌撞撞撲入會議室,有的甚至連保安帽都弄丟在了地上,狼狽不堪。
「誰是醫院的領導?我們都是那些因為服用傾城珍珠而中毒的病人家屬,我們有話要找領導說!」
「領導,我們听說韓門的仁心聖手寒先生可以救我們的親人,而且听說寒先生已經到醫院了,請問他在哪?我們要求讓寒先生給我們的親人解毒!」
近百號顧客的家屬堵在會議室的門口,有的甚至已經沖進會議室里,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而且聲音還洪亮,場面立刻就陷入了混亂中。
那十幾個狼狽不堪的保安見勢不對,急眼了,紛紛掏出腰間的棍子要動粗。畢竟,會議室里坐著的可全都是來自于各大醫院的領導,要是一個弄不好,他們這些保安就得丟掉飯碗。
「嗯?」
見左洪鐘要打電話到王局那告狀,季白眉正左右為難呢,冷不防看到這些顧客家屬,又听了他們的話,立刻就來精神了,不等那些保安動武,他趕緊沉聲吼了一句︰「干什麼干什麼?你們一醫的保安難道連病人的家屬也要打嗎?」。
听了季白眉這話,那十幾個揚著棍子的保安不由得微微一愣,紛紛用茫然無措的眼神看向季白眉。
這些保安當然不會認識深居簡出的季白眉,不過,他們不傻,怎麼看不出來季白眉坐的位子是整個會議室里最大領導才應該坐的位子,而一醫的院長則坐在季白眉的身旁,至于一醫保衛科的老大,此刻更是蜷縮著蹲在牆角,捂著臉一言不發,那是被寒心之前給打的。
與此同時,一醫的院長也趕緊站起來,然後怒斥那些保安,說︰「都還愣著干什麼?沒听到季局說的話嗎?趕緊的,全都給我滾出去!」
既然院長大人都發話了,這十多號保安當然不敢再有片刻的停留,紛紛夾著尾巴躲到人群里,一溜煙跑了個無影無蹤。
寒心此時依然是蹲在會議桌上的,高高在上,目標明顯,所以,很快的,有顧客家屬認出寒心了,于是便指著寒心驚呼出聲︰「天哪!他不就是寒先生嗎?他果然已經到醫院了,咱們的親人有救了!」
「寒先生,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啊,她現在被關在重癥病房里,連我這個當的都見不上面……」
「寒神醫,我閨女因為吃了被人動過手腳的傾城珍珠而中毒躺在醫院里,生命垂危,您是當世一等一的神醫,您可一定要救救我閨女啊……」
一時之間,此起彼伏的都是顧客家屬們求寒心救人的說話聲,一個個言辭激烈,語氣激動,幾乎要將偌大的會議室大樓掀翻。
「這……這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將眼前這如戲劇般的一幕看在眼里,季白眉傻眼了,左洪鐘傻眼了,包括寒心和李笙在內,所有人都傻眼了。尤其是左洪鐘,他這會兒都已經撥通了王局的電話,電話那頭也傳來了王局「喂喂喂」的說話聲,可因為太過驚駭,所以,他愣是呆呆地站著,半句話都沒有回應電話那頭的王局。
倒是季白眉,這會兒他樂啊,甚至都忍不住用頗為調侃的語氣對左洪鐘說了這麼一句話︰「左主任,連病人的家屬都主動邀請寒先生救人了,而且你也听到了,他們揚言說如果我們院方不答應讓寒先生就診,他們就要把病人接走,直接送去韓門,你我又還有什麼辦法呢?」
「哼!」
左洪鐘那個恨啊,他左看看得意洋洋的季白眉,右看看那些打了雞血一般的病人家屬,再看看始終蹲在會議桌上悠哉悠哉抽煙的寒心,眼珠子幾乎都要掉下來,最後,他只能冷哼一聲,然後不甘地將手機掛掉。
說到底,雖然有王局撐腰,可季白眉終究是自己的上級領導,老謀深算的左洪鐘當然不會傻到在這樣的局勢下和季白眉叫板,而且,潛意識里,他是完全相信牛鼻子的,他覺得既然牛鼻子都說了天下間絕無一人能夠破解黃泉之水的毒,他便始終相信著,他心想,待會寒心要是不能化解黃泉之水的毒,那就算是捅下了天大的簍子,真到了那時候,不需要他左洪鐘出手,寒心、季白眉這些人就通通要死。
這麼一想,他干脆立刻服軟,然後陪笑著對季白眉說︰「季局,您也知道,我是為了您著想,為了那些病人著想,既然病人的家屬都提出這樣的要求了,一切就听季局的吧,我沒意見,呵呵……」
左洪鐘當然不會有意見,因為他覺得自己只需要雙手抱胸隔岸觀火就能將季白眉和寒心送到地獄里去,所以,說完這話的時候,他看寒心的眼神竟隱隱變得激動起來,仿佛已經看到寒心的末日一般。
「很好!很好!」
季白眉才不會管左洪鐘是真服軟還是假服軟,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趕緊搶救病人,所以,連說了兩個「很好」之後,他立刻便對寒心說︰「寒先生,您需要我們怎麼做?」
黃泉之水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能夠加速人的衰老、死亡,所以,時間不等人,听了季白眉的話,寒心于是就趕緊說︰「讓我進重癥隔離室,我要立刻救人!」
「需要多少幫手呢?」
季白眉對寒心的醫術很是好奇,所以,這位平日里古板到近乎迂腐的老男人竟忍不住放段問寒心,說︰「你看我可以不?」
「一個幫手也不需要!」
寒心這時候已經悠哉悠哉地跳下會議桌,然後在一眾顧客家屬的簇擁下走出會議室,臨出門的時候,似想到了什麼一般,他又忍不住回頭對季白眉說︰「老季,你就幫我看著左主任他們吧,陪他們聊天解悶,實話說,我是真擔心他們會因為耐不住寂寞而在背地里幫倒忙!嘿嘿……」
寒心這話雖然說得非常隱晦,可只要是個有腦子的人都能夠听得出來他擔心左洪鐘會在暗中使壞,自然,季白眉也听得出來,所以,他便趕緊如小雞啄米一般用力點頭,氣得左洪鐘臉色發紫,如豬肝一般難看。
說到底,季白眉才是這次會診的第一領導,換句話說,他就是掌舵人,是船長,如今他這個船長竟要將整條船都交到一名不過二十幾歲的年輕後生仔的手中,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寒心的身上,不得不說,季白眉是緊張的,所以,他連連點頭的同時又忍不住對寒心說︰「寒先生,你真有把握嗎……」
這時候,寒心已經除了會議室的門,影子都沒了,不過,走廊里正飛快朝著重癥隔離室移動的他依然大聲回了季白眉一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再說了,我就是仁聖堂的合伙人之一,如果我沒有把握,那咱們就一起死好了!哈哈……」
寒心說得豁達,可這話听在季白眉的耳中,那無異于就是能夠毀天滅地的「蘑菇彈」爆炸,原本站在會議桌旁的季白眉只感覺雙腿一軟,然後就重重跌坐在椅子上,他臉色劇變,然後驚呼出聲︰「什……什麼?你是仁聖堂的合伙人之一?」
將季白眉那近乎驚悚的神色看在眼里,抓住機會的左洪鐘大喜,于是就趕緊用急切的語氣對季白眉說︰「季局,真沒想到寒心竟然是仁聖堂的合伙人之一!這次的危機就是仁聖堂造成的,既然寒心是仁聖堂的合伙人之一,那他就是當事人,他絕對不能參與搶救,要是出了一點岔子,咱們就真的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