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閨 119 為難

作者 ︰ 草原上01

許諾的女工不好是事實,可以說完全拿不出手,若她繡的東西被旁人不看了去,恐怕沒人敢來許府提親。

但遮遮掩掩不是她的做法,放下才拿起的點心,坦然道︰「喬娘子很耐心,只是我不擅長此道,辜負了她的心意。」言下之意便是沒有長進。

不過沒有進益也比在逐日倒退的事實好那麼一點。

她才說完,王八娘就笑了出聲,手臂一揮,別有用意地問道︰「你可知喬娘子往常教的娘子都多大麼?」

話畢深深地看了許諾一眼,目光收回時從許諾發上滑過,瞳孔立刻大了幾分。

許平逸擅刻,刻的玉飾在汴京城很是出名,卻從未刻過女子用的發簪。

王八娘先前在會客廳得了佳仁縣主的話,才知許六娘發上戴著許平逸雕刻的發飾,為了找茬說要仔細觀賞。實則隔得遠根本沒看清,此時一看,才發現玉簪和梳篦都無比精妙。

這樣好的東西,倒是讓許六娘這麼個沒教養的家伙佔了,真真是浪費。

王八娘大許諾兩歲,身量卻與許諾相同,看了一眼又忍不住看第二眼,不停地往許諾頭頂瞟,自以為做的很隱蔽,卻被許諾看得清清楚楚。

其他娘子也是逮住機會就瞅許諾的頭飾,雖然看的頻率不如王八娘,但和她們平日的舉止相比可謂是全無大家閨秀應有的矜持。

萬幸許諾臉皮厚,被這麼多雙眼盯著也不會感到任何不適。道︰「自然知道,我是初次接觸女工,喬娘子教我倒是合適。」

下次出門再也不戴大哥刻的這些發飾了。她出了風頭是真,但如此精巧的發飾肯定會讓這些小娘子對大哥更眼饞。

王八娘怎會料到許諾臉皮這麼厚,半點不落地都承認了,害得她準備好的譏諷的話一句也用不到,反而顯得多此一舉。

這麼一想,她氣地不行,覺得自己被許諾耍了。強忍著沒有發作,攥緊了拳頭拉著臉就往佳仁縣主那邊走去。

「佳仁縣主,那個許六娘欺人太甚。一個野養長大的娘子,憑什麼來這里,就是她母親也不見得有資格來寧王府賞梅。」王八娘挽著佳仁縣主的手臂,一臉不情願。

佳仁縣主拍拍她的手。安慰道︰「這你就不懂了。母妃請她們來,自有母妃的道理,你且看著吧。」

王八娘點頭,目光移到別處,佳仁縣主看著她的目光立刻變得輕蔑。

先前那位撫琴的娘子一曲結束,佳仁縣主笑著對許諾說︰「六娘你初學女工跟著喬娘子學倒是無妨,我們也都明白。但你母親的琴向來是著稱京城的,想來你這兩年也是學了不少吧。不如奏上一曲讓我們開開眼。」語氣中隱隱約約有一絲親昵,給人一種二人關系很好的錯覺。

話畢目光掃過許諾腰間的玉佩。並未看許諾的發飾。

許諾心中一沉,莫非這塊玉佩之前在佳仁縣主手里?否則她不該一而再再而三地看。

既然是縣主提出讓她撫琴,她再推月兌就顯得矯情了。

點頭應是,大大方方地坐在琴後,彈了端午時在葉家彈的那首曲子。

她雖然不喜炫耀,卻也從來不願服輸,算得上是個爭強好勝的人,面對這群倨傲的娘子,她實在不願示弱。

琴音從指間流出,舒緩輕暢,隨性而散漫,仔細听又帶著些許不羈。

與半年前彈這首曲子的水平相比,她的琴藝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更是將這首曲中的情緒一一捕捉到了,彈奏時又添了自己的感悟。

只能彈出兩三分意境的她,如今已能奏出七八分了。

這樣一首曲子,足矣讓佳仁縣主和王八娘這些等著看她笑話的人後悔,不該給她這麼個出風頭的機會。

果然,佳仁縣主臉上的笑意掛不住了,王八娘更是瞪大了眼,手中的茶盞一斜,茶水灑到裙子上。

另一座亭子里的們听到琴音,談話聲先是低了些,最後竟是無一人。

透過十步寬的梅林看到是許諾在撫琴,面面相窺,心中各有不同的想法。

一曲彈罷,劉修儀撫掌夸贊︰「好曲,好曲!听過後心神都舒暢了許多,許六娘小小年紀能有這般造詣,實在是難得。許二,你女兒的琴藝怕是要與你相齊了。」

呂氏對此毫不意外,垂目回答︰「六娘初學琴音,劉修儀有如此感受,是因為曲子原本是意境,而非六娘的琴藝。」

雖然呂氏是實話實說,听在旁人耳中卻是自謙過頭了。

如果真是這麼好的曲子,曲譜定然是不會借人抄撰的吧,許家又怎會有。

想到曲譜,幾位愛琴的有些坐不住了,話在嘴里轉了幾圈,但想到今日在場的人,終是忍住沒問。

丁大面上帶著微笑,好似不經意地說了一句︰「這首曲子我雖不曾听過,卻是見過曲譜,許家六娘子只是將其中意境彈出了一部分。」

「喲,丁大有這首曲子的曲譜啊!不知是從何處得的,可否借我一閱……」

一時間人們都開始詢問丁氏。

「這首曲子是四郎外出游學,在葉家參加端午擊鞠時偶然听到的,托了葉家的人才討了一份曲譜,各位若是想瞧,待我回府問過四郎再做答復,若曲譜的主人不讓抄撰,那也愛莫能助了。」

丁大說起兒子丁墨不由得就高興起來,她這個兒子真是給她長了臉。

丁墨去年解試時得了解元,今年年初沒有參加春闈,因為他要確保拿到省元。明年開年若是先後拿到省元狀元,可就是十年難求的三元及第了!

「您願意替我們問也是極好的,至少能得個明白話。」

「可是那個極擅點茶的葉家?」

……

有人看了呂氏一眼,笑著問︰「許二可知令女所奏的曲子的曲譜從何處而來?」

呂氏正在飲茶,將口中溫茶咽下,將茶盞放在憑幾上,再用手帕輕拭嘴角才說︰「這個曲譜是六娘與我失散的那些年里遇到貴人得來的。」

此話一出,滿亭子的人都用不信任的目光看著她。

笑話!

一個相當于乞丐一樣長大的娘子,從哪遇到貴人,又從哪里得來這樣好的曲譜?

呂氏是個聰明人,怎麼說起胡話來了,果然當年喪女之痛讓她變笨了嗎?

呂氏抿嘴不言,簡單的生活過慣了,應對這些人,讓她有些頭疼。

寧王妃看熱鬧不嫌事大,派人去那邊亭子將許諾請了過來。

許諾以為是呂氏發生了什麼事,疾步過來,倒是將請她的婢女甩到身後。待入了亭子,發現呂氏一如常態地坐著,心中微定,屈膝施禮。

寧王妃第一個開口,顯得有些急迫︰「剛才听你彈了一首曲子,十分好听。」

寧王妃準備套話,亭中的各位都心知肚明,幸災樂禍地看著呂氏母女。

呂氏神情一片坦然,面上帶著極淡的笑意看著許諾。既然這些人找她的麻煩,她便讓她們知道找錯了人,否則剛才在寧王妃找許諾過來前就出言解釋了,但她解釋不如不知丁所言的許諾有信服力。

許諾再次屈膝︰「多謝寧王妃夸贊,兒受寵若驚。」

「不知可有曲譜?」寧王妃面上綻開一抹笑意,涂著丹紅色指甲的手拿起憑幾上的茶盞。

「有。」

「哪里得來的?」

「幼時在外得來的。」

「可記得給你琴譜的人是誰嗎?」。

「兒年初時受了傷,失去失憶,不記得了。」

「听聞丁家四郎也有這首曲子的琴譜,你可知道?」二人都是蘇州人,兩家又是姻親,這麼問也很正常。

「是兒抄撰給丁四郎君的。」話說到這里,許諾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目光清明,與寧王妃對視。

寧王妃沒料到許諾會突然看她,一瞬間竟然有些心虛,捏著茶盞的手緊了幾分。但到底有足夠高的身份在這里,沒有回避許諾的目光,笑著問︰「哦?可他似乎是托旁人求到的曲譜,怎會是你抄撰的?」

丁四郎都沒見到你,你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是你抄撰的?真是胡說一氣,太膽大也太蠢了了些。

「端午那日兒奏了此曲,葉家老以及丁四郎君、葉十五郎君都想要曲譜,我便……」許諾語速適中,聲調也透著尊敬,心中卻是止不住的冷笑,不過賞個梅,這麼多ど蛾子。

端午和葉家,正好與丁大的話對上。

許諾後面說了什麼,寧王妃根本沒听進去,她原本是想讓呂氏出丑,誰能想到這曲譜竟然是從許六娘這里流出來的?

劉修儀看了眼眾人,目光在呂氏身上掃過時眼中露出贊賞,開口道︰「許家六娘子,你這麼說,也不見得是真,不如尋了丁四郎問問清楚。」

丁大听罷急忙阻攔︰「不必了,既然許六娘子這麼說,想來是真的。」

她根本沒想到兒子得來曲譜的事會和許六娘有關,剛才那麼說只是為了蓋過呂氏的風頭,怎想搬起磚頭砸了自己的腳,她可從未做過這麼蠢的事。她兒子大好前程,萬萬不可和許六娘這種在外面長大又無教養的娘子有關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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