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邊妒夫 第九章

作者 ︰ 季雨涼

第五章

九點稍過,宿盛允和向珍珍才回到了公寓。

宿盛允一進門就邊走邊把衣服都月兌了下來,向珍珍跟在宿盛允後面,把他隨手亂丟的衣服都撿起來抱在懷里,最後向珍珍抱著一疊衣服,看著宿盛允,向珍珍吞下了滾到嘴邊的叮囑,怕會惹他厭煩。

宿盛允走進廚房,片刻後又走了出來,他一手提著布吉的飯,一手拿著罐啤酒,「我去喂布吉。」

向珍珍忍不住道︰「又要喝啤酒嗎?晚餐喝了那麼多,要不……」

宿盛允沒理會她,已經拉開門走到花園去了。

向珍珍吞下後面的話,鼓著嘴嘆出一口氣,她垂頭喪氣地翻開便利商店的袋子,將里面的東西都拿了出來,在看到那兩盒的時候動作一頓,忍不住抬頭看了眼花園里的宿盛允,天氣已經有些冷了,向珍珍收拾好東西之後去樓上拿了一條運動長褲,然後為他送了過去。

那時宿盛允正坐在木階上,一面喝酒一面看著布吉吃飯,他目光一閃,注意到草地上那個多出來的人影,「我透透氣,你先上樓。」

向珍珍輕輕在他身旁坐下,將運動褲遞給他,「穿上吧,會著涼的……」

宿盛允將褲子拿過來蓋到腿上,然後拿起啤酒罐,剛湊到唇邊就注意到向珍珍的目光,他晃了晃啤酒罐,「今天的最後一罐。」

向珍珍臉一紅,悄悄地點了點頭。

花園里昏暗的燈光下,兩道緊挨著的人影投射到草坪上,向珍珍凝視著兩人的身影,身子往他那邊歪了一點,又歪了一點,最後輕輕地靠到宿盛允的肩上,她吐出一口氣,仿佛從草坪上模糊的人影中看到了當初的自己和宿盛允,好希望時間就可以這樣靜止,靜默了好一會之後,向珍珍忽然開口,「盛允,我們……要一個孩子好嗎?」

宿盛允手中的啤酒罐喀的一響,「現在還不是時候。」

又是這句話。宿盛允又用這句話打發了她。

之前的每一次,向珍珍都沒有再多問,只是安靜地等待著宿盛允心中那個所謂的「正確時候」的到來,可時至今日,她已經等了三年,平靜的心境也因為官彤的出現而出現了漣漪,她又開始胡思亂想,又開始鑽牛角尖。

而一旦陷入偏執的惡性循環,她就會變得沖動,變得如果有些事不做、有些事不證明,她會徹夜難眠,而現在向珍珍就是這樣的狀態,所以向珍珍這一次並沒有被他輕易打發。

回到房間後,她坐在床邊看著正打算洗澡的宿盛允,「可我想要一個孩子……」

宿盛允沒想到她還會有後文,忍不住問︰「為什麼?」

向珍珍攪了攪手指,「我二十八歲了,已經過了最佳生育年齡。」

宿盛允撇了撇嘴,轉身倚靠在浴室的門框上,端詳了她一會,忽然說︰「過來。」

「啊?」

「站到我前面來。」

「哦。」向珍珍乖乖地起身走到他面前,不安地垂下頭。

就在她認為宿盛允會教訓自己的時候,宿盛允忽然說︰「我覺得你很年輕。」

向珍珍傻乎乎地抬起頭,「啊?」

宿盛允沒再重復,而是忽然將她攬入懷中,用力摟了一下,溫聲說︰「听話。」

向珍珍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溫柔而一時傻掉,直到宿盛允已經去浴室洗澡,臥室里只剩下她一個人之後都沒反應過來,當她回神時,發現自己還傻站在浴室門口,耳邊是嘩嘩的水流聲,向珍珍怔怔地走回到床邊坐下,思考了好一會之後,她拉開了床頭櫃的抽屜。

有時候她真的能感覺到宿盛允還是滿在意自己的,所以她想試一試,雖然這看起來很大膽也很冒險,但或許宿盛允只是不知道孩子的可愛才不肯要孩子的,如果他們真的有了孩子的話,說不定他就會改變主意,生米煮成熟飯這一招可能是個爛招,但向珍珍現在只能想到這個辦法,而且如果她不做的話,她又會睡不好覺,所以說……

她提了一口氣,朝浴室看去一眼。

接著向珍珍打開盒子拿出了一枚,接著用最快的速度翻出針線包,然後抽出一根針扎了下去,保險起見,她連續扎了好幾下,當確保無虞之後,她才小心地將那枚重新放進盒子的最外面,又把盒子歸位,今晚應該會做的吧?宿盛允既然會特意去買,那肯定是今晚想要做點什麼的。

向珍珍有些心神不寧地洗過澡,刻意換上自己最喜歡的睡衣。

她走出浴室時,宿盛允正坐在窗前講電話,「嗯,知道了。」

向珍珍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到梳妝台前涂涂抹抹,而是走過去彎腰從身後摟住了他的脖子,對方透過落地窗瞧她一眼,並沒有立刻將電話掛斷,向珍珍猜那是官彤報平安的電話,不過照理說她早該到家了,為什麼偏偏挑他們快睡的時候來電話,難道是故意的嗎?還是說自己又小心眼了?

向珍珍亂想了一陣,忍不住收攏了雙臂,她將頭墊到宿盛允的肩膀上,如蘭的氣息擾得他心猿意馬。

不過他似乎還沒有掛斷電話的意思,開始和官彤說工作上的事了,向珍珍直起腰,開始體貼地為他按摩肩膀,熟悉的男性體魄精壯而結實,因為疲憊而糾結在一起的堅硬肌肉,在她的推揉之下逐漸紆解開來。

向珍珍賣力地替他按摩肌肉,柔女敕溫暖的手心從脖頸揉到肩頭,又順沿著揉捏他的手臂,宿盛允的聲音也因為肌肉放松而變得沙啞而蠱惑,官彤的電話還沒掛斷,就又有電話插播了進來,「就這樣,你早點休息。」

掛斷後他按住向珍珍攀在自己身上的小手,又接通了插播的電話,不過這一次他的語氣十分不耐煩,「別煩我,工作的事明天再說。」接著他按著向珍珍的小手站起來轉過身,身軀忽然離她很近。

「怎麼掛斷了?」向珍珍有些擔心,「會不會是很重要的電話?」

宿盛允凝視著她冒出細汗的額頭,「小事。」

他的目光與他的手心一樣滾熱,也跟著燙紅了向珍珍的臉頰,她害羞地掙月兌了一下,「那、那我繼續幫你按摩好不好?你今天肯定累了,我……」話沒說完,那雙原本攥著自己皓腕的大手就已經撫上了她的縴細腰肢,向珍珍的小臉已經貼上他的胸膛,宿盛允的聲音與心跳清晰地傳入她的耳朵。

「我不累。」他摟緊向珍珍的腰,將她半托起來,然後湊到她耳邊低語了幾句話。

曖昧的呢喃令向珍珍的粉頰猶如火燒,宿盛允沉沉一笑,將向珍珍打橫抱起,當懷中女人柔軟的手臂下意識地樓住自己時,他頓時覺得心頭一軟,宿盛允大步走回到床畔,將向珍珍壓入柔軟的大床中……

……

向珍珍的生育計劃第二天清早就被識破了。

昨天她難得的主動令宿盛允一時忘情,以致于一向早起的向珍珍也貪睡了起來,渾身酸痛的她陷入香甜的夢境中,連身旁的男人已經起床了都渾然不知,宿盛允醒來之後並沒有立刻起床,而是側過身枕著手臂端詳起她的睡顏來,他有多久沒有這樣仔細地看過向珍珍的睡顏了?

因為結婚三年以來她都堅持起床為自己做早餐,所以宿盛允一睜開眼總不能看到懷中酣睡的嬌妻,雖說她做的早餐很好吃,但卻遠不如她本人更美味,縴細的側臉、潤澤的唇瓣、柔軟的秀發,她似乎一點都沒變,但宿盛允卻又覺得有哪里不一樣了,少女時期和他一起鎖布吉的她,三年前與他重逢的她,現在身為他妻子的她,到底有什麼不同了呢?

他正思索著,枕邊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宿盛允連忙把手機拿過來按掉,但剛剛的動靜似乎還是吵醒了向珍珍。

他拿著手機翻身坐起來,不用看來電顯示就知道又是公司的人打電話來了,宿盛允不耐煩地揉揉頭發,打算出去接听。

然而他目光一閃,呃,就算他比較邋遢,但看這種東西還是撿起來比較好,不然扔得遍地都是確實不雅觀,他從床頭抽出幾張面紙,將地上那枚撿起,接著又繞到床那頭準備撿起另外兩枚,然而當他撿到最後一枚時,臉色一變,看起來怎麼不太對勁?為什麼會流出……宿盛允眸子一顫。

剛剛被手機吵醒的向珍珍裹著被子爬起來,「你起床了?我去幫你做……」

宿盛允打斷她,「這是怎麼回事?」

向珍珍被問得一愣,「什麼?」

宿盛允轉過身,側讓開一步,指了指地面,「你弄的?」

向珍珍只瞧了一眼就明白了,她睜大了眼楮,困頓瞬間被驚慌取代,糟糕,她怎麼能忘記收拾現場,銷毀證據呢?關鍵時刻居然懶床,這是不是天要亡她啊!雖然月復誹了一大堆,但向珍珍面對著宿盛允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幸好宿盛允也沒有繼續審問她的打算,只是在手機又震動起來的時候出去接電話了。

向珍珍連忙裹著床單爬起來,跳下床穿好了衣服,然後她坐到梳妝台前,心不在焉地用梳子梳了梳頭發,她該怎麼解釋呢?

很快宿盛允就回來了,身上多了一條短褲,他站在向珍珍身後透過梳妝台的鏡子瞧著她,「為什麼這麼做?」他目光如炬,冷峻的臉上難得浮現出了怒意,結婚三年,他為人雖然冷漠,但卻從沒對向珍珍發過脾氣。

向珍珍攥緊了梳子,「我只是想要個孩子……」

宿盛允眉頭擰得很緊,「我說過現在不是時候,你怎麼那麼不听話?」

向珍珍垂下頭,「我……」

宿盛允打斷她,「你竟然會對我用這些陰謀詭計。」怪不得她昨晚會主動,自己竟傻乎乎地覺得高興,還以為最近看起來總有心事的她終于好了,可誰知道……

是否要孩子並不重要,他氣的是她居然耍手段,「向珍珍,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搖了搖頭,轉身走進衣帽間換衣服,片刻之後穿著妥當的他走出來,一面系腕上的鈕扣一面說︰「過幾天我們去醫院,看看有沒有懷孕,我先去上班,今晚不回來吃了。」宿盛允看了眼坐在一旁始終不開口的向珍珍,臉色陰郁地轉身。

在他即將踏出房間的時候,向珍珍忽然開口,「你就這麼不想讓我懷孕嗎?」

宿盛允腳步只是一頓,接著就繼續向前走。

向珍珍從梳妝台前藿然站起,小手播成了拳,「我的要求很過分嗎?我……我只是想要個孩子,我是你的妻子,又不是見不得光的情婦,為什麼我不能有孩子?」她有些激動地轉過身,望著宿盛允的背影流下了眼淚,她只是想懷孕而已,雖然說方法不是那麼光明正大,但是陰謀詭計?他怎麼能用這種詞來說她!

「想要孩子就是你用這種手段的理由?」宿盛允終于轉過身,「不要鬧了,別再讓我對你更失望。」

向珍珍沒想到這件事會讓宿盛允這麼憤怒,一再地用這麼嚴重的話訓斥她,宿盛允就這麼不想讓她生孩子?看來自己的想法都沒有錯,他不愛自己,甚至吝嗇于給她一個孩子。

曾經在她的腦海中折磨她的那些念頭一股腦地全部都冒了出來,而且因為得到了證實而變得更加囂張,在她腦中來回肆虐,向珍珍覺得好委屈,難過的情緒在胸間溢滿,幾乎要破體而出。

「是因為我不夠听話吧?」

宿盛允沒想到她還會繼續頂嘴,一般這個時候,她該垂著頭不言語才對啊。

向珍珍走上前,濕潤的眼眸里閃燦著令他陌生的光芒,「是因為我不听話,所以你才對我失望吧?如果在你心里對我的衡量標準只有听話與否,那我……」她吸了一口氣,努力不讓眼淚再流下來,「那我和你養的小貓小狽有什麼區別?我就該像布吉一樣,因為你難得施舍的絲毫溫柔,就對你搖尾巴?」她強忍著眼淚的表情令宿盛允心一軟。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向珍珍說得沒錯,他之所以會生氣,不是因為她想要生孩子的念頭,而是她對自己的反抗,宿盛允無法接受一直以來對自己逆來順受的老婆忽然做出違背自己想法的舉動,但他真的沒有把向珍珍當成小貓小狽,她和布吉不一樣,她是自己的老婆,可宿盛允無法把這種話說出口。

宿盛允並不知道自己的沉默令向珍珍心如刀絞,她笑著搖了搖頭,淚水終于流下來,「我和寵物相比,只多了一個妻子的名分而已。」她吸了口氣,側過身去不再看宿盛允,「如果這次我……真的懷上了,你要是不肯要,我就……我就回娘家,讓哥哥們照顧我,不會為你添麻煩的。」

娘家?哥哥們?宿盛允的唇角一抽,因為心疼而壓下去的怒火一下子又竄了起來,他一把拉住向珍珍的手腕把她扯過來正對著自己,「回娘家?怎麼,你覺得那里更能給你安全感嗎?你想讓哪個哥哥照顧你,向世安還是向世寧?我告訴你,你只有這一個家,哪也不準去!」

向珍珍被他吼得渾身一顫,她掙扎了一下,「你弄疼我了,放手……」

宿盛允將她的手拉得更高,「我不放又怎樣,你要去告狀嗎,讓你的哥哥們來教訓我?」他怒極反笑,「但你以為自己能進得去向家的大門嗎?當初如果不是為了利用你和我攀上關系,你以為他們憑什麼浪費時間去找你!」月兌口而出的瞬間,宿盛允就有些後悔了,該死的,他說了什麼?

他松開手,向珍珍的手月兌力地滑下來,她的眼睫一顫,又是一滴淚水滑了下來,向珍珍狼狽地抹了抹臉,片刻後竟是露出一抹輕笑來,「我當然知道他們是在利用我。」

宿盛允抬了抬手,似乎有話要說,但向珍珍卻打斷了他,「可是你比他們更過分,你當初會娶我,恐怕只是因為我夠溫順听話而已吧?所以說你不僅利用我,還在……透支我的愛情。」本想說些什麼的宿盛允聞言一怔,而後抿住了唇。

這是他們第一次吵架,也是宿盛允第一次知道向珍珍的真實想法,原來她就是這麼看自己,雖說當初宿盛允同意娶她並非是基于愛情,但他沒有拒絕的原因是怕她受到傷害,怕那被她視若珍寶的親情也被奪走。

可向珍珍卻把他的初衷扭曲成這個樣子,每一個女人在他面前都會變得溫順听話,為什麼他偏偏要娶向珍珍?如果他真的只是利用她,如果真的只是看她听話才娶她,那他何苦執意不肯讓她懷孕,何苦怕她……宿盛允握緊了拳頭,「好,那你走吧。」

向珍珍一愣,繼而抬起頭看向他,他說什麼?

宿盛允冷漠地轉過身,「回娘家還是回哪里,隨你。」

扔下這句話,他就離開了房間,將向珍珍一個人丟在臥室里,她有些恍神,片刻後才手腳發軟地蹲坐在地上,無助地捂著臉哭了起來,片刻之後樓下傳來了關門的巨響,砰的一聲,宿盛允離開了。

凌晨一點三十分,宿盛允的書房仍然亮著燈。

雙眼已經腫成桃核的向珍珍坐在桌前,像個小學生一樣埋頭苦寫著什麼,洋洋灑灑寫了半張紙之後她頓住,猶豫了好久終于還是將紙撕下來,折了幾折後放到那已經擺了一排的廢紙中。

向珍珍下意識地咬著筆桿,凝神看著桌上的白紙,看著看著便有眼淚浮現了出來,回想著宿盛允臨走之前對她說的話,疼痛與不舍一同從心底蔓延開來,拉扯著她的理智。

最終她還是落筆只寫了一句話,向珍珍把字條壓在簽字筆下,離開了書房。

來到一樓客廳的之後,她拿起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最後環顧了一下這棟自己住了三年的公寓,接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公寓的大門緩緩闔上,整個客廳陷入黑暗,只有落地窗前留有一片月光,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片月光緩緩移動,由暗變亮,由灰變橙,在獨自浸泡在空氣中兩天一夜之後,公寓的門又被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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