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醫品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作者 ︰ 柳嫵瑟

紅綃素來穩重,今日說起此事來卻顯得異常激動,可見當時一定是大快人心!

祁嫣含笑點了點頭,暗自長出了一口氣,懸了一天的心也終于放了下來。

眾人又說了一會話,天色漸晚,各自散去,祁嫣帶著幾個丫頭出了听荷軒。

「想不到祁如今真有這樣通天的本事,居然可以和端王府攀上關系,她和世子之事也許還有緩和!」看著祁嫣等人的背影薛氏悠悠感慨!

鄭清梅神色恍惚不置可否,似乎根本沒有听到薛氏在說什麼。

倒是旁邊的于嬤嬤搖搖頭道:「此事恐怕難,咱們府里那位什麼脾氣秉性,咱們最清楚不過,再者!那端肅貴太妃雖然尊貴,可這畢竟是人家家事,她也不好插手,況且還有太後!雖然有救命之情,依老奴看那端肅貴太妃未必肯為一個孤女得罪太後,如果想插手也應該][].[].[]早有動作了,貴人們心里的彎彎繞繞可不比咱們這些人,也不是咱們可以猜度的!」

「到底是嬤嬤經的事多,看的通透,我只是可惜祁這樣一個錦心繡口的妙人兒!留在這里恐怕……」薛氏搖頭沒有說下去!

「這就是命……!」一直沒有的鄭清梅說了一句,一雙止水清眸定定的看著滿池的荷花!

薛氏于嬤嬤對看了一眼,無力的搖了搖頭,于嬤嬤無聲的嘆了口氣,扶起鄭青梅回東湘。薛氏又站了好一會兒,才舉步緩緩向自己的西廂走去。

祁嫣帶著人回到主院,姚嬤嬤帶著青雯回去歇著了,紅綃和綠萼跟著祁嫣進了內室。

「你這幾日也辛苦了,早些下去歇著吧!」祁嫣對著紅綃道。

「奴婢不累,奴婢還想和您說兒。」紅綃邊說邊麻利的服侍祁嫣梳洗更衣,綠萼燻香鋪床。

「今日還有一樁事,于媽媽來之前,趙家上門鬧事之際,賓客中有一年輕男子站出來。那趙顯對此人也似乎頗為忌憚。雖不及對端王府那樣畏懼,但說到底也是沒敢胡來!」

「此人送的賀禮也是頗重,名帖上寫的是海澱周家,福叔不識。問其原委。其人只說是祁家故交。其他並不肯多言,此人和于媽媽似乎也相識,奴婢問過于媽媽了。此人是刑部侍郎周慎府上的師爺,人散後奴婢也和福叔說了,福叔一時還是想不起祁家何時在千里之外的有這樣一位世交,特特囑咐奴婢回來問問少,以前可曾听先生提起過?!」

紅綃服侍祁嫣把頭發打散梳順,嘴上不停,手上更是麻利。

祁嫣心里一突,她哪里知道祁家有哪些故交,听來人是刑部侍郎周慎府上的師爺,心思更是轉了幾轉,一時卻也是毫無頭緒。

故只得搖搖頭道:「年深日久,我當年又年幼,就是父親提過只怕我也記不得了,既然說是故交,咱們以禮相待即可,如今我這般境地,人家還肯上門,更肯仗義相助,咱們自該記得這情分!」

紅綃點了點頭:「奴婢記下了!」

祁嫣取過自制的香膏細細的勻手勻面,嘴上接著道:「祁家大藥房本來就有先帝御賜的匾,只是祁家沒落多年,人們漸漸淡忘了,今日于媽媽一出現,一定會有人舊事重提,如此再有人想算計咱們,也得掂量掂量!」

「少說的是呢,如此咱們總可安心了!」紅綃最擔心的就是此事,如今心里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只是你這些日子河間京城兩邊跑要辛苦些!」祁嫣起身緩步走到床邊坐下。

紅綃連忙道:「奴婢不辛苦!」

祁嫣搖搖頭:「你也快二十了吧!就是在府里也該放出去嫁人了,如今你接觸的人多,自己留意著,有合意的就和我說一聲,我也好為你張羅嫁妝!」

祁嫣後半句話帶著十足十的打趣,紅綃臉一紅。

低聲咕呶了一句:「奴婢才不要嫁人。」俯身抱起祁嫣換下來的衣物匆匆出了內室,落荒而逃。

祁嫣和綠萼對看了一眼,一起笑出了聲,還是頭一次看到穩重的紅綃有如此可愛的一面。

翌日一早,紅綃帶著賴婆子早早的去了藥廠,祁嫣將準備好的東西放在錦閘內,附上書信一封交給常忠,囑咐其送進去即可。

常忠出門暫且不說,且說綠柳莊。

一間草廬,一池碧水,柳枝拂動,涼風習習,夏日清晨本該無比愜意。

草廬之內的時季昌卻毫無愜意之感,伏在床上一動不敢動,臉色青白,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

老管家在地上也是急的得轉圈錯腳。

「這黎太醫開的方子都不頂事,這可如何是好?!」

老管家想上前,卻不敢踫床上的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老奴還是到鎮上請個郎中來看看,總不能硬挺!」

老管家說著抬腳就往外走。

「回來!」時季昌咬牙道:「連黎令清那老東西都沒有辦法,找來了也是無濟于事……!」

未等說完一陣劇痛襲來,時季昌倒吸了一口氣,咬牙閉著眼楮生熬著,一時真有種痛不欲生之感。

正在此時草廬外一恭謹的聲音道:「稟老爺,柳林莊鄭家送來一方錦盒並一封書信……。」

「丟出去,說了不收就不收,還來糾纏!」未等回話的老奴說完,時季昌怒道。

草廬外的老奴一抖,無聲的嘆了口氣,老爺為人雖嚴肅,卻是個難得的明理之人,對下人也甚是體恤,從不輕易呵斥,可自從得了這個病,脾氣變得異常暴躁。他們這些下人每日也是過得戰戰兢兢。

老管家把東西接,揮揮手讓他退下,回身進屋對著時季昌道:「老爺不想收就不收,依理回了就是,總不好把東西丟出去!」

時季昌閉著眼不,剛才的話也只是一時煩躁隨口而出。

老管家自然也知道。

「那老奴就代您把信回了,讓門上的人把東西送回去。」

老管家說著把信抖開,卻一時愣在那里。

反應過來連忙把信遞到時季昌面前:「老爺你快看!」

時季昌忍痛抬眼,只見信上只八個飄逸輕靈的大字「難言痔隱,一涂了之!」

「這……!」老管家忙拿過錦盒打開。只見里面一只精致的瓷甕。上封紅紙,上書六個字同樣的字體,「洗後涂于患處!」

「這……這……!」老管家驚的張口結舌。

「老爺身染此疾,這鄭家是如何得知的……!難道是黎太醫……?!」

「不會!」未等老管家說完。時季昌斷然打斷他。

「是是……是老奴失言!」老管家也是連連點頭。這黎太醫雖然平日願意和老爺逗逗嘴。兩人看似不對付,但他深知老爺對比病頗為忌諱,斷不會跟人提及!

「難道這世上真有人會隔空診病……?!」老管家喃喃自語。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那日鄭家只來了一個嬤嬤,兩個年輕的……!」

老管家冥思苦想,是何人有如此神技。

「老奴想起來了!」老管家猛的一拍大腿道:「昨日老奴回去取藥听說一事,昨日那元寶街的祁家大藥房重開,端王府的那位老祖宗身邊的管事媽媽親自上門道賀,那老祖宗還親賜了一塊書有無雙妙手的匾,說是今春在酈山水月庵頭疾發作,那祁家女兒彼時也在水月庵,施妙手救了那位老祖宗,如今坊間傳的沸沸揚揚,神乎其神,老奴原本只以為是道听途說,可此時細想,那祁家只有一個女兒,被先帝賜給了元平候府世子鄭擎,而那位世子听聞正在河間祖宅養病……!那不就是那日兩位中的一位……!」

「別說了,快扶我去試試!」時季昌本就已經疼的生不如死,本就想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想試試,听老管家這一番說辭更是迫不及待了。

「哎……!」老管家也才反應過來,忙上前扶起時季昌進了淨室。

夏日驕陽轉眼升上高空,火熱的炙烤著萬物,清晨調皮舞動的柳枝此刻懶洋洋的垂掛著,毫無生氣!

草廬內和清晨相比卻已經是悲喜兩重天,時季昌一臉輕松的坐在窗邊的藤椅上,看著窗外的田園風光,無病一身輕,此刻他是深以為然,更是頗有種劫後余生之感。

「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想不到這世間真有這等藥到病除的奇藥!」

老管家猶自不敢,嘖嘖稱奇,老爺只涂上片刻便痛感全消,此事如果不是自己親眼所見,別人就是說破大天去自己也未必會。

老管家端上一盞清茶,老爺這些時日被病痛折磨的茶飯不思,剛才卻一口氣用了一大碗面,看著自家老爺病痛全消,心里壓著的一塊大石總算落了地。

「這祁家姑娘既有如此妙手,何以醫者不能自醫,非要跑到這窮鄉僻壤來養病!」

老管家對祁嫣是甚是好奇。

「扯淡……!」時季昌冷嗤一聲來了一句粗口,神情頗為不屑。

「老爺你的意思是……?!」老管家一愣,侯門里那些拜高踩低的齷齪他可沒少見。

時季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平平的道:「當年老夫和先帝相交甚後厚,對祁家和鄭家那段淵源也算少有的幾個知情人,那鄭擎也在我身邊受教了幾年,對他的脾氣秉性也算略知,雖其情可憫,情有可原,但此次鄭家還是有些過了!」

「老爺說了這麼多可是想管此事,替這位少說!」老管家老眼一亮,上前一步道。

「怎麼?你很想你家老爺管這事?!」時季昌斜了老管家一眼,不置可否。

老管家深知自家老爺的脾氣,看似嚴肅不苟言笑。卻最是古道熱腸。

故笑道:「這祁家女兒治好了您的病,老奴又見她孤苦無依,受了欺負娘家也無人替她出頭,心里自然傾向于她,別的不說那世子爺在您身邊受教幾年,對您更是頗為尊敬,您的話他還是能听進去的!」

時季昌哈哈一笑:「你倒是看得起你家老爺……!」

「老奴自然看得起!」老管家胸脯一挺大聲道:「別說世子,就是今上和老爺您雖無師徒之名,年少時也沒少受您教誨,見了您也得尊一聲季先生!」

老管家聲音激昂。與有榮焉。

時季昌只笑不。諱莫如深,半晌才道:「此事牽扯頗多,不似你想的那般簡單!」

「那這……?!」老管家看著書案上呈藥的錦盒和書信。

「明日你去一趟綠柳莊,讓她們準備下。七日後認師。以三年為限!」時季昌看著不遠處的山巒慢聲道。

第二日五月初七。綠柳莊鄭家祖宅。

祁嫣正在內院看藥廠的賬目,綠萼匆匆走了進來。

「少,小七回稟柳林莊時家老管家求見!」

「小七人呢?」祁嫣起身邊說邊往外走。

「外面候著呢。」綠萼跟在後面道。

「請少的安。」兩人說著話兒已經走到了門外。小七忙上前請安。

「來者神情如何?」祁嫣問小七。

「笑容滿面和和氣氣的,求見少甚是恭敬!」

小七脆生生的回到道。

成了!祁嫣心里暗喜,對跟在身後的綠萼道:「去請嬤嬤和薛到前廳來。」

說著頭也不回快步向前面走去。

綠萼應了一聲去請姚嬤嬤和薛氏。

前廳,老管家和常忠正在廳外相對敘話,見到祁嫣進來一起施禮。

「老奴見過少!」老管家笑道,上次並未上心,今日一見這祁家女兒真是好顏色!

如今老管家看祁嫣是怎麼看怎麼順眼!

「老先生客氣,先生請!」祁嫣笑吟吟禮讓。

兩人進了正廳一起落坐,常忠出去張羅奉比茶,小七站在門外听候吩咐。

「少抬舉,這聲先生老奴可是實實不敢當,賤名鄧寬,少喚我名字即可。」

老管家鄧寬拱手笑道。

「您老人家自謙才是,能跟隨時先生這樣的大儒左右,我們這些俗人喚您一聲先生,您自然當得!」

祁嫣巧笑嫣然,奉承話兒說的貼心入耳,毫不突兀。

老管家鄧寬心里听著受用,卻笑著連連擺手,「少抬舉,可老奴只是個奴才實實不敢當!」

祁嫣知道時人重規矩,故笑道:「那我以後就叫您寬叔!」

「少給臉,老奴不能不接著!」鄧寬拱手笑道。

鄧寬在時家雖是下人,府里的人對他卻頗為尊敬,時季昌的子佷見了他都要叫一聲寬叔,禮敬三分,祁嫣這聲寬叔更是讓他備感親近。

「時先生可大安了?!」祁嫣笑著把話題轉到了時季昌身上。

「承少妙手制的神藥,藥到病除,病痛全消!」老管家連連拱手表示謝意。

「寬叔不必如此,煉藥救人醫者本分而已,既機緣巧合讓我遇上,斷不會袖手旁觀,讓人平白承受病痛之苦!」

「只是!」祁嫣頓了一下接著道:「我這身份,贈藥之事,除你我時先生望無第四人知曉!」

老管家知道祁嫣的身份頗多顧忌,听了連連稱是,也可謂正中下懷,自家老爺好顏面,頗忌諱此病,听祁嫣言下之意此事與無他人知曉,心里頗安。

兩人剛說完話,姚嬤嬤和薛氏匆匆走了進來,互相見過禮老管家把來意說明,姚嬤嬤和薛氏自是喜不自勝,連連道謝,薛氏把鸞哥也喚了出來。

姚嬤嬤對老管家左右拜托,以後在時季昌身邊受教,自然得托人多照應著。

鸞哥粉女敕乖巧,知理禮恭謹,老管家自是喜歡。

看著鸞哥頗為感慨道:「這孩子是個有福的,先生雖門生眾多,可能幼年就承教左右的卻寥寥可數!」

祁嫣此時對此話並未多想,月余之後祁嫣才知道。讓時季昌這種大儒啟蒙一個幼子,她和姚嬤嬤只能用一句話概括,無知者無畏。

送走了老管家鄧寬,薛氏猶自沉浸在不敢的喜悅中不能回神。

姚嬤嬤卻已迫不及待的拉著她和祁嫣商討拜師事宜。

「這時先生雖不愛黃白之物,但禮不可廢,束修就先封白銀千兩,其他的嬤嬤看著準備就是!」

祁嫣拉著鸞哥坐下,遞給了他一塊點心,對著姚嬤嬤道。

鸞哥的事一了,她也該去京城一趟。有些事不親眼所見終究不放心。

「千兩白銀!」薛氏回過神來正听到這句話。驚的茶杯險些掉到地上,她當年出嫁時嫁妝滿打滿算也就一千兩,這些年也已經所剩無幾。

「不必擔心,這廂我早已為鸞哥準備下。」祁嫣知道薛氏沒什麼體己。連忙道。

「這如何使得。那可是千兩白銀!」薛氏為難。千兩白銀,普通人家一輩子也賺不來,這天大的人情讓她如何還!

「怎麼使不得?!」祁嫣嗔怪的看了薛氏一眼。「有道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為了我們鸞哥再多也使得!」

祁嫣說著俏皮給鸞哥一個你說呢的小眼神,鸞哥笑眯眯的點點頭,稚女敕的眼神充滿不符合年齡的別樣情緒。

「可是……!」薛氏依舊有些為難,想推辭又怕耽擱兒子學業,可是這天大的情分要她如何還。

「如若覺得過意不去,以後藥廠和兩個莊子上的賬目都交由你管,我可听說是管賬目的好手,這些賬本看得我頭疼,紅綃又分身乏術,您也算幫了我一個大忙,如此正好兩相宜!」

「這……!」薛氏還欲再說。

「就這麼定了!」祁嫣見薛氏還在猶豫連忙道。

然後低頭對著鸞哥道:「咱們去下五子棋?!」

鸞哥點頭,祁嫣拉著他往外就走,嘴里還念叨著:「快走快走,一會兒你娘反悔了,咱們就玩不成了!」

走到門口對著綠萼道:「把那些賬本都給薛送去,以後別拿來煩我!」

說著提著裙擺一溜小跑離開前廳,生怕別人反悔的模樣,惹得鸞哥和綠萼格格笑出聲。

「嬤嬤,你看我說的沒錯吧!少偷懶耍賴時比我還賴皮!」綠萼笑嘻嘻的道。

「沒規矩!」姚嬤嬤假意斜睨了她一眼,訓斥道。

綠萼不以為意,也笑嘻嘻的跑來了。

「嬤嬤您看?!」薛氏看向姚嬤嬤。

姚嬤嬤拉著她薛氏的手拍了拍嘆道:「你的心思嬤嬤知道,可她是真心實意,真心疼愛鸞哥!」

姚嬤嬤把祁嫣前些日子說的話和薛氏說了一遍,末了嘆道:「老西去時不是不惦記你們娘家,可是七股腸子八股扯,著實顧不過來,本以為你有鸞哥這麼個依靠,日子總能過下去,就舍了你,難得你是一個溫厚的這些年沒有一絲怨懟!」

「我知道自己是什麼性子,娘家又沒個依仗,老就是就是留個金山銀山給我,我也未必守得住,那樣可能是是禍非福?」薛氏苦笑著道。

老若真把體己留給了她,西院兒那幾只狼還不把她們娘倆生吞活剝了。

姚嬤嬤無聲嘆息,這掌家者不賢偏听偏信,才讓這些小鬼橫行。

可是這已經不是她子能管的事兒了。

「你和少都是苦命人,難得少也是個寬厚的,我老了,陪不了你們幾年了!以後你們姐倆相互扶持,日子才能過下去!」

姚嬤嬤拉著薛氏繼續道:「為了鸞哥,你也該好好打算起來!」

薛氏看著外面明晃晃的太陽,眯了眯眼,認真的點了點頭。

夜晚,听荷軒西廂內。

「母親母親,您再陪我玩一局嗎!」鸞哥拉著薛氏的衣袖撒嬌央求,這五子棋他剛入門,正在興頭上。

薛氏寵溺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這孩子自從到了這里變了好多,如今越發像正常的孩子一樣,偶爾還會撒嬌耍賴。

「鸞哥如今就要進學了,這樣貪玩兒可是不好!」

薛氏抽回袖子看著他道。

「姑姑說不礙的。先生講的時候認真听,功課做完了就可以玩,不能讀死書,不然就變成書呆子了!」

薛氏一愣,這說法兒她還是頭一次听到,不過這祁想法有時候的確異于常人。

「鸞哥喜歡姑姑?」薛氏問道。

鸞哥看了看母親,用力點了點頭,「姑姑對鸞哥好!」

小孩子語氣稚女敕,卻也真摯無偽。

「那你以後也要對姑姑好!」薛氏將兒子樓在懷里,略帶悵然的道。

鸞哥用力點了點頭。母子相依而坐好久。夏夜靜宜美好。

牆頭雨細垂縴草,水面風回聚落花!

幾日細雨帶走了夏日最後一絲清涼,正式入暑。

依禮像拜入時季昌這種大儒門下,拜師禮是相當隆重繁瑣的。但上次老管家鄧寬來時已經反復交代。一切從簡。但有些依然禮不可廢。

這種事女人不作數,依禮必須有男性長輩和當地有名望之人做見證,姚嬤嬤無法。只得再求到蘇雲飛頭上,又命人給三爺鄭威傳話,鄭威是鸞哥嫡親的三叔,于情于理他自然是最合適的。

五月十五清晨,風清日朗,河間縣衙外一青衣男子長身而立,正是三爺鄭威。

不一會兒大門四開,蘇雲飛牽著馬走了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鸞哥怎會拜在時先生門下?!」

三爺鄭威見到蘇雲飛第一句話就問道。

蘇雲飛一攤手無奈的道:「此事要從半月前說起,月初姚嬤嬤來後衙找我,說是要給鸞哥找個好的開蒙先生,而且她不知在哪里知道時先生就住在河間,又知我也曾在先生門下受教過,非讓我代為引見,我自然為難,這無疑是痴人說夢,可姚嬤嬤那脾氣……!」

蘇雲飛一咧嘴,「我只得硬著頭皮應承,心想左不過挨先生一頓訓斥,到時候嬤嬤也就死心了,正巧听說時先生身體微恙,我就以請安為名遞了帖子,帶了嬤嬤和兩位走了一趟,果然沒說幾句先生把我罵了一頓!」

提起這一行蘇雲飛更加無奈,「我本來還怕姚嬤嬤和兩位多想,還勸過她們幾句!」

「本以為這事兒就算了了,我還想著忙過這幾日,再給鸞哥踅模個好先生,看府里這情形她們娘倆一時半會兒也是回不去了!」

「不過在這住著未必是壞事!」蘇雲飛怕鄭威多想,末了又加了一句。

「沒想到幾日前嬤嬤派人送來帖子,讓我主持此事,我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正想今日仔細問問呢!」

兩人騎著馬說著話已經出了城。

「對了,听我娘說過了太後千秋,府里去了家孝,提親的是絡繹不絕,來人提的最多的就是你和世子,怎麼樣,可有中意的?!」

「還是你心里早有主意?!」

蘇雲飛騎在馬上笑嘻嘻的打趣,又把話題扯到了這事上。

鄭威卻始終若有所思,一言不發,提起此事更是眉頭微鎖。

「這些事不提也罷,咱們還是快趕路吧,別耽擱了鸞哥拜師的時辰!」

說罷,一夾馬月復,一人一馬已經跑出丈余。

「哎……!」蘇雲飛還欲再問,可氣人已經跑遠了,只得無奈跟上。

十幾里路,盞茶既至,常忠已經在二門上侯著,見二人下馬,命小七進去通傳。

未等二人進去,薛氏和鄭青梅姚嬤嬤等人已經迎了出來。

「三哥……!」鄭青梅未語已落淚。

「梅兒……!」鄭威心里也不好受,這是鄭青梅搬來祖宅鄭威第一次過來,不是他不惦念,實在是這些日子太忙了!

這邊兄妹倆,那邊蘇雲飛已經迫不及待的問姚嬤嬤。

「那日時先生態度甚是堅決,不似可輕易轉換,何以幾日之間有了如此轉變,你們是如何讓先生在如此短時間內改變了主意!?」

「這個……!」姚嬤嬤頗有些躊躇,此事她一直沒有跟任何人說,包括薛氏,怕她心里更加不好受。

偏偏今日蘇雲飛問起,眾人又都看著她。略一思忖下定決心說就說了,總不能讓少偷偷模模做好人!

于是看了看眾人道:「是少把祁先生就留給她的兩本古籍孤本送給了時先生!」

「啊……!這如何使得,那可都是他父親就給她的遺物,嬤嬤你既知道,如何也不攔著?!」

薛氏第一個驚道,這千兩白銀已經讓她過意不去,再加上這一樁,實在是……!

姚嬤嬤連忙安慰道:「我怎麼能不攔著!可少說了,那些東西是死物件,留在她手里也是無用。還不如送給喜愛之人。也算物盡其用,還能成全鸞哥,如此兩相宜!此事已成你也就別想太多了!」

「哦……!」蘇雲飛一副恍然大悟之態,「先生的確愛書成痴。這倒是有可能!」。

姚嬤嬤怕薛氏還要多想。連忙招呼眾人進去。到了前廳分別落座。

鄭威一直郁郁。

「兄長不在了,鸞哥這些事本該我操持,我這個兄弟叔叔當的有愧!」

鄭威坐下悵然的道。一語雙關,縱然如今官居四品卻依然護不住寡嫂病妹,只得讓她們寄局于此,自己卻毫無辦法,每每想及此,他就恨自己妄為男兒,可馳騁沙場,對此事卻無能為力。

「你是男兒,又常年征戰在外,自然想不那麼周全!我們在這住著很好,你也不必惦念,早點成家找個知疼知熱的照顧你才是正理!」

薛氏見鄭威如此接過話頭反過來勸解鄭威,頓了一下接著道:「要說有愧也是我才是,婆婆和你兄長都不在了,按說此事我這個長嫂該多操持,可恨我是個提不起的,插不上手,也說不上話!」

說到這薛氏眼圈兒一紅,險些落下淚來。

強忍淚意接著道:「所以這事兒還得你自己上心,這終身大事了關系到你一輩子,可是馬虎不得,更不能別人說什麼你就听什麼,可千萬記得了!」

薛氏又鄭重的交代了一邊,那起子小人打得什麼主意她不是不知道,可萬不能讓她們再把老三毀了,那大房這一枝可就真的敗了!

听到這些蘇雲飛多少有些不自然,侯府里的家事,是是非非藏了多少牽扯,他還是裝作听不見的好。

有時候想想,還是他們這種小門小戶舒心!

姚嬤嬤也連忙道:「今兒是鸞哥進學的大日子,說這些做什麼!」

回頭對著外面道:「小七,去前面看看準備妥當沒有,別耽擱了時辰!」

小七脆生生的應了一聲一陣風似地去了,少說了,自己以後就是鸞哥的伴讀,這對他這種家生來說,可是最體面的差事了。

「咦……!今日怎麼不見少?!」蘇雲飛故意岔開話題。

「今日藥廠藥廠的確有要事,少不得不一早就了,不然她如此疼愛鸞哥,這樣大的事她怎會不到!」

姚嬤嬤接過話答道。

「听說少辦了個藥廠,專制不用煎水就能吃的藥,在下還沒見過,正想見識見識!」

蘇雲飛這些話可是真心話,自從上次樊大一案,蘇雲飛對祁嫣可是充滿了好奇,如果不是祁嫣身份特殊,他早不知道登門多少回了。

「要說見識也不為過,那些東西,不用說你們,就是我子活了這麼大年歲,也算跟著少開眼了!」

蘇雲飛只笑不,這姚嬤嬤還真不謙虛,一個制藥而已,還能有什麼值得開眼的。

兩人說著話,小七進來回話,門上常忠已經準備好了。

鸞哥也在藍衣的陪同下走了進來,小小孩童,青色學子衣,學子帽,斜挎書袋,看到蘇雲飛和鄭威恭恭敬敬的施禮,雖稚女敕卻也有模有樣!

看到這樣的鸞哥薛氏又是欣慰又是辛酸。

忍不住又紅了眼眶。

「能在時先生身邊受教是你的福氣,你一定要時時恭謹刻苦,不可頑劣誤學!」

鄭威略顯威嚴的叮囑道。

「是,佷兒謹記!」鸞哥恭謹的回道。

話說鸞哥和鄭威並不親近,一是鄭威常年征戰在外,二是鄭威平日不苟言笑,更是不善言辭!

小七駕著馬車載著鸞哥,常忠帶著兩個護院駕著另一輛馬車拉著千兩白銀並八樣表禮,蘇雲飛和鄭威各自騎馬,一行人向綠柳莊而去。

薛氏看著眾人遠去的背影,一時欣慰,一時心酸,一時又空落落的!

綠柳莊時宅,時季昌穩坐在上,精神爍爍,早已不復被病痛折磨時的憔悴模樣,幾日前祁嫣又派人送來錦盒和書信,又開了一副內調的方子,還有此病日常需要注意的細節,還有一套養生的小常識,其實無他,就是後世乾隆皇帝的養生十常!

時季昌依樣而行,甚是受用。

老管家鄧寬把眾人領進來,鄭威和蘇雲飛皆行師禮。

「不是說過一切從簡嗎?!你們怎麼來了!」

時季昌第一句話就道,蘇雲飛和鄭威一個是七品知縣,一個是四品將官,時季昌卻毫不客氣,可見其威望。

「雖然先生說過一切從簡,但小佷能拜進先生門下,得先生教誨已是無上幸事,鄭家怎敢可怠慢!」

鄭威上前一步連忙道。

「我收這個稚子只是為還祁家女兒一個人情,和鄭家無關!」

時季昌平平的道,雖不辨喜怒,卻甚是冷淡。

鄭威本就不善言辭,當年受教于時季昌跟前時就頗為畏懼這位老師,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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