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天之但願來世不相識 第二十六章隨心如意往生者,哭死生前身後人。

作者 ︰ 雲外飛鴻

第二十六章︰隨心如意往生者,哭死生前身後人;無因無果天知道,長命金鎖鎖真身。

喪事過後,一切似乎恢復平靜。雲麗的父母親當即安排雲天搬到正房,他們去住東廂房,但雲天執意要在東廂房留幾個晚上。一家人理解他的行徑,也就隨他去了。

夜晚的天空出奇的清亮,風絲未動,橢圓形的月亮像夜明珠一樣嵌在空中,清澈的月光,梨枝倒影正孤芳自賞,向往著春來時花滿枝頭的嬌艷盛美。依在窗台的雲麗撥開窗簾無時無刻注意著東廂房窗子里透出的亮光。

他又會**不睡了,自從六爺爺出事以後,一直是這個樣子。這怎麼能熬得住呢?雲麗這樣想,嘆息中看到弟弟妹妹們已經睡熟,真羨慕他們那種天真無邪的權力。

同樣睡不著的雲麗,披了件夾襖下了地,父親從西屋听到動靜問了一句,干什麼去啊?

「爸,我去看看雲天,他好像還沒睡。」

「看看去吧!」父親的聲音蘊藏著更多的無奈,雲麗知道,從六爺爺的這件事情上,父親是很自責的。

初到屋子外,頓時一股寒冷沒有預兆的包裹了周身,這時才知道原來在屋內所看到的溫靜的夜,實際是如此的詭謐和冰寒。雲麗拽緊衣領快走幾步,進了東廂房。

雲天正抱住雙膝坐在炕上,呆呆的望著面前的半截煙袋桿兒和一個用黃錦綢包裹的盒子。沿著盒子稜角部分的黃錦綢,已經變成暗黃甚至漆黑。六爺爺走時連句話都沒來得及說,所以什麼都沒給雲天留下,那半戴煙袋桿是父親帶回來的,給雲天做個念想,而那個盒子是他們一直帶著的東西,至于里面是什麼,六爺爺不曾說過。

「還不睡嗎?」雲麗輕聲問。

「睡不著。」

「累的話,就躺下吧。」

雲麗上了炕,為雲天鋪好被褥。此刻的雲天,在她眼里,再也沒有了往昔的男子漢氣概,在角落里卷縮著,像一只受驚之後的羔羊。雖然他的眼里除了呆滯,更多的是安靜,但雲麗真切的感覺到,他的心痛、慌恐、無奈、孤獨就像蛇一樣緊緊的盤住了他的心,不得絲毫釋放。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永遠離開是每個人最後必須要走的路,你、我、我的父母親和兄弟姐妹,都是一樣。那時,我們也會心痛,也會不舍,也會流淚,但是,如果人死了還會在天有靈的話,他們會為這樣的我們而極其難過;再如果,人死了都如燈灰滅盡、化為烏有的話,那我們長期的悲傷和痛苦就變得空空如也,所以,雲天——」雲麗輕緩語氣,停頓了一下,往前湊了湊握住了雲天的手,「可以悲痛,可以想念,但我們卻不可以炮烙自己的身體,凌遲自己的心,那樣的話,如何對得起為了愛你而不顧一切的人?」雲麗流下了眼淚。

突然,那雙滿含茫然的眼楮無力的望著她,像是在極力訴求著無限的委屈和難過,甚至還有悔恨。

雲麗溫柔的撫模著那張曾經朝氣蓬勃如今卻血色全無的臉,「別怕,還有我。我陪著你。」

不知怎麼的,雲天突覺心里一陣翻騰,所有疼的感覺一起涌上來,瞬間淹沒了他的心。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支撐那些超負荷的哀慟了,他閉起眼楮,摟住雲麗的脖子,趴在雲麗的肩膀上流起淚來。而雲麗則像母親一樣輕拍著這個受傷的孩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雲天竟從雲麗的懷里睡著了。這是出事以來,他第一次安穩的睡著。雲麗心里禁不住一絲安慰。輕輕的將雲天放躺之後,蓋好被褥又靜望了一會。他的心應該不那麼疼了吧!雲麗想著長長的嘆息。

拉下拉盒,關了燈之後雲麗轉身欲走,卻被一只手用力的拽住衣角。隨即愣了一下,她收回腳步問了一句,「你?沒睡著嗎?」

沒听到回音兒,衣角卻仍舊被拽著沒有松開。無奈,雲麗只好又坐回炕上。這時,似睡非睡的雲天握住了雲麗的手。

「我在這兒,你才能睡著嗎?」

輕閉雙目的雲天沒知聲,亦或許沉沉的心事封住了所有想說的話。

「那好,我陪著你,但你得讓我再鋪床被褥,不然這一宿,我得凍僵了。」雲天听了立即松開雲麗的手。

雲麗對著雲天和衣側臥而睡,伸出雙手讓雲天握著。此刻,在雲麗的心里,雲天就像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感覺到寒冷無助的時候,給他一些溫暖和愛護。

雲天則一直閉著眼楮,父親走了對他來說,確實是致命的打擊,不過,還好,在最難過的時候,上天預備了雲麗細心的陪在他身邊。

第二天清晨,天剛放亮,雲麗就醒了。她醒來的第一個意識就是看看雲天,而雲天也正輕眨著眼楮深邃地望著她。

雲麗從心里松了口氣,淡淡一笑,感謝他終于闖過了這一關。雲天也微微的笑了,雖然笑得慘淡,但這足以證明他的心不再沉死。

吃早飯前,父母親又提到了讓雲天搬到正房,雲天答應了。雲麗懂得父母的用意,他們是不想讓雲天覺得父親走了,就沒了親人。然而,父親還提到了另外兩件事,一是黃綢包裹的錦盒。也許,六爺爺曾經跟他提過吧。雲麗這樣想。一是煤礦的老板賠給六爺爺的錢。

破舊黃綢包裹的錦盒被放在飯桌的中央,這讓雲麗聯想到了古代皇帝的璽印,她猜測著,難道六爺爺還有什麼傳家寶嗎?

「你父親以前跟我提到了一個錦盒,應該就是這個了。」父親心慰的看了一眼,又道,「他說他這輩子是窮苦命,除了這個,什麼也沒能給你留不下。」

「雲天,你知道這里是什麼嗎?」雲麗問,雲天搖頭之後又看向父親。父親笑著說,「我也不知道那里裝著什麼,你父親沒說過,但今天既然你父親不在了,你就打開看看吧。也不枉你父親的一番心意。」

雲天點了點頭,伸出去的手有些顫抖。拆開黃錦綢之後,一個大紅色絨布面的盒子呈現在大家眼前。

「是寶物吧!」雲南和雲霞天真的自言自語。

雲天又看了一眼父親,父親點頭示意後,他才打開了盒子。隨後,一條金色長命金鎖被雲天拿在手里,然後遞給父親。父親看了看,讀出了兩面的字,一面是「秦天」,一面是「長命百歲」。大家听了,你看我、我看你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最後父親對雲天說,不管是什麼,都是你父親留給你的,好好保存著吧。雲天听了雖然疑惑,卻也鄭重的點點頭,又將長命鎖放進盒子里。而這時的雲霞卻不住的自顧念叨著「秦天,秦天,雲天,雲天,這好像都是名字似的。」只是,全家人都沒理會她的話。

這時,父親又拿出兩沓錢放在桌子上,全是五十的綠票子。除了父親,全家人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錢,連喘氣都變得小心翼翼的了。

「這是煤礦的老板賠給你父親的,一共是兩萬塊錢,我想除了吃喝,這些錢足夠你讀高中和大學的了。」父親將錢推到雲天面前,雲南和雲霞的眼珠子也跟著轉到雲天面前。

雲天沉默著,看到那些錢,就讓他的心揪在一起擰著疼,在他心里,父親這個稱呼,是多少錢也換不來的。

「二哥,二嫂,這些錢你們放著吧。我就一個人,沒什麼花銷。再說,自從來到這個家,我也沒出過什麼力,這些錢,你們用吧。」雲天淡然的口氣。

「你這傻孩子,怎麼能這麼說呢?」母親不禁道,「我們是一家人,相互照顧是應該的,再說,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的,你好好存起來就是了。」

雲麗在一旁听著,父母對雲天的好,她從內心深深的感激他們,感激他們的善良和愛。

「是啊,你二嫂說得對,我們是一家人。但這些錢是你讀書的錢,明天我就去鄉里的郵局給你辦個存折,交學費的話你就自己去取。」

雲天沒再說什麼,因為他明白,這一家子人正全心全意的把他融入到這個家。

「那就這麼定了。」父親說著將錢收起來,讓母親鎖進櫃里。

吃完了飯,雲天、雲麗和雲霞就一起上學去了。自從六爺爺出事後,雲霞對雲天的態度瞬間有了180度的大轉彎。這個妹妹太愛憎分明了,有時還真是讓雲麗著實的贊佩。

「雲天,你喜歡我姐是嗎?」一路上什麼話都不說的雲霞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雲天愣了愣,此刻的他滿腦子都是父親的影子,哪有心思想這些事情。

「雲霞,說什麼呢你?」雲麗責怪著。卻沒想到,雲天竟在一旁「嗯」了一聲。

「喜歡的話就不要傷害她,如果真要到了傷害的地步,寧可傷害自己也不要傷害她。」雲霞自管在前面走著,落下雲天和雲麗一定的距離,好像是在自言自語。而雲天卻听得清楚,又「嗯」了一聲。這時,雲霞突然停住腳步返回來面對著兩個人。

「那我就放心了。」說完攔了一位騎自行車的同學,坐上自行車後一溜煙兒的沒了影。

雲麗站在原地,呆呆的望著逐漸消失在路盡頭的妹妹,心里一陣陣溫暖和微疼,努力忍住要掉下來的眼淚。

「走吧——」雲天輕聲的說,拉住雲麗的手,「我應該按著雲霞說的去做,那也是我,想做到的。」

滿心的感動和幸福笑看著雲天,雲麗輕咬嘴唇,眼淚終歸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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