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天之但願來世不相識 第十一章情多少,上善若水,不語傳流星;

作者 ︰ 雲外飛鴻

第十一章︰情多少,上善若水,不語傳流星;即別離,斷腸回首,夜夜淚偷零。

三天的假日對于雲麗來說是乏味的,就像白開水一樣,透明的、潔淨的讓人容易發現自己的可惡之處。她再也沒有單獨去過東廂房,雖然那里每天都有人站在門里切切地等著她,細盼聆听著她的腳步聲。但她知道,與那個人之間的雷池,生還與滅亡的結果,取決于她「向前」還是「後退」一步。那麼,與其兩人粉身碎骨,不如一個人忍受炮烙之刑,如此,至少那個他還是完全的,而自己在道德面前,也不會淪落,成為一個罪大惡極的「囚犯」。

三天時間,她做完了一半的暑假作業。除了吃飯、睡覺,看書和學習成了她一慣的手段,用來轄制自己游蕩不羈的心。嚇得母親以為她病了,考完試還半宿半夜的用功。她只告訴母親,自己得了一種不是病的病,叫「學習癥」。

明天就返校了,一半欣喜一半憂慮。只有在學校里,才會覺得自己是有用的;只有學習,才能讓自己的心不會無辜的四處飄蕩;只有考出好成績,才能原諒自己某時的「無所事事」。

「小麗,我明天壓點高粱面,你去吳女乃女乃家借他們的細羅用用。」母親在外屋忙著淘米。

「知道了。」雲麗懶懶的合上書本,從縫紉機旁站起來。

走過東廂房的時候她放慢了腳步,忍不住張望開著的窗子,沒看到雲天便嘆息著快速離去。卻不知,此刻的雲天正躲在牆角處默默的凝視著她。

來到吳女乃女乃家,直接進了小院,院子兩邊都是籬笆杖子,里面的黃瓜、豆角爬滿了架,將架子壓得低低的。柿子和辣椒已經熟透,黃的、紅的掛滿枝秧。果實的味道香飄滿院,杖子邊還種滿了不知道名字的花,白的、粉的、黃的、紅的,大朵的、小朵的,好看至極。

雲麗進了院子便喊︰「吳女乃女乃,吳女乃女乃。」

「誰啊?」從屋子里走出來一個陌生的男孩,十六七歲的年紀,清秀整潔,上身著暗紅格子襯衣,著從鎮上的商場里看到過的牛仔褲,還戴了一頂深米色的前進帽。

看他這身裝扮,雲麗就知道,應該是吳女乃女乃的孫子了。全村子只有吳女乃女乃的兒子考上了大學留在了市里,有了份光耀門楣工作,還娶了一個家庭富裕的大學生媳婦。

「我找吳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剛出去,你有事?」男孩問。

「我想借細羅。」

「什麼?」

「細——羅。」雲麗重復著,還用手比劃了一下。

「對不起,什麼是細羅?」男孩不好意思的笑笑。

「就是羅面的那個東西。」

「噢,噢,我知道了,你跟我來,我拿給你。」

雲麗跟著男孩進了吳女乃女乃家的偏廈。

「是這個吧?」男孩遞過來一個。

「不是,這是小篩兒,太粗了不能羅面。」

「不能羅面?那,一定是這個。」

雲麗笑著接過來,「對,是這個,謝謝。你告訴吳女乃女乃一聲,明天用完了就還回來。」

「沒事的,拿去用吧!」

雲麗拿著細羅往外走,男孩忽然追了出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水澗洵。」

「我叫雲麗。」

「好,雲麗,再見。」

送到大門口,看著雲麗走遠水澗洵才回的屋,繼續看他的金庸小說。

雲麗回到家,正踫雲天從東廂房出來也去正屋。

「回來啦。」雲天說。

雲麗「嗯」了一聲,獨自走到前面。

「來來,快,吃飯了。」母親招呼著。

一家子人圍坐桌前,弟弟妹妹照樣挑大碗的,這成了他們改不了的**習慣。

「你們明天就返校了吧?」母親問。

雲麗和雲天同時「嗯」了一聲之後,愣愣的相互望著對方,然後又迅速的假裝吃飯。好像這種出其不意的共同回答,剎那間將他們緊密地系在一起。

「二嫂,我有事想跟您說。」雲天吞吐著。

「有什麼話,盡管說,我們是一家人,別見外。」

「等返校之後,我想去找爹和二哥。」

「找他們做什麼?」母親有一些驚詫,雲麗也是。

「我這麼大了,不能光靠著爹一個人掙錢。」

「可是——」母親遲疑。

「沒什麼可是的,二嫂,我知道,即使爹不掙錢,你和二哥也會供我把書讀完,但是我已經長大了,有些事情,我得自己去做。」

母親嘆氣,知道拗不過雲天。「那也好,打算什麼時候走,我好給你準備準備。」

「明天返完校,後天就走。」雲天堅定的表情。

一旁的雲麗驚愕之余,沒說什麼,撂下剩余的半碗說吃飽了,就一個人去了西屋。

「用這麼急嗎?過幾天不行嗎?」母親又問。

「早晚都要走,早走還能早掙些錢。再說,也沒什麼可準備的,就一個暑假的時間,也沒必要帶那麼多東西。」

「既然你都決定了,那就去吧。」母親一臉無奈的看著雲天。想必她正在品味「兒大不由娘」的滋味吧。何況,雲天在她眼里,只是個孩子。

看著雲麗黯然的離開,一碗飯,雲天亦吃得難以下咽。

「二嫂,我也吃飽了,那我就回東廂房收拾收拾了。」

「去吧。」雲天走後,母親又是一記嘆息。

到了晚上,雲麗卻怎麼也睡不著了,她竟然想明天不返校該多好啊,這樣,雲天後天就不用走了。她能猜到,雲天的離開,跟她是有一點關系的。翻天覆去的睡不著,索性就倚著窗台坐起來,借著月光看到母親和弟弟妹妹都睡熟了,她躡手躡腳的下了地。

出到外面,快要立秋的天氣,夜里是有些涼的。雲麗抱了抱肩膀悄悄的來到東廂房門前,已經沒了燈光。想要敲門,猶疑再三還是退了回來。無奈只好坐在窗下等著,至于等什麼,連她自己也不曉得。

突然間,覺得好空曠,連蛐蛐的叫聲都沒有了,只有星星在黑幕中一閃閃,像孤兒的眼楮,凸顯著寂寞和孤苦。月亮的光也顯得無比的冰冷,想象著上面的嫦娥,一定和現在的她一樣吧,心里難受得想要哭泣。

「吱呀」一聲,東廂房的突然門開了。雲麗趕緊擦了擦眼淚。

雲天披著衣服走出來,「怎麼坐在這兒?」

「睡不著,明天要返校了。」

「就為這,怕自己考不好?」雲天也坐下來。

「後天,真的,要走嗎?」不知道為什麼,說這話的時候,雲麗的心就像撒了一把鹽。

「是啊,我爹老了,我不能完全靠著他,再說也不能拖累你們。」

雲麗听了不再知聲,把頭埋在雙手交叉的臂彎里,好讓眼淚穿過雙腿的縫隙,滴到沙土上。

雲天把坡著的衣服月兌下來披到雲麗的身上,順勢抱住了雲麗因為哭泣而顫動的身體。

「冷了吧,這樣就好多了。」雲天也忍不住一絲哽咽。

「不想讓你走。」雲麗帶著哭腔。

「傻丫頭,我又不是不回來。開學的時候,我就回來了。」雲天望向虛曠的夜空,猶如他的心一樣空洞。其實,他也不知道,再回來的時候能怎樣。

突然,天角閃過一顆流星,雲天並沒有叫雲麗去觀看,而是自己從心中虔誠地許了一個願望,這是他第二次向流星許願,第一次是為了母親。

「求老天,保佑我身邊的女孩,保佑她永遠平安、快樂,一生不受傷害;保佑她快點找到自己喜歡的人,一輩子被呵護、被疼愛。」當然,雲天明白,這個雲麗喜歡的人是除了他之外的,亦或者他最不配是她喜歡的人。

願望之音從心里傳入天際之後,相信已被流星攜帶。如果說,雲天從不相信流星會給人帶來好運,就像為了母親而向流星所作的祈禱,可母親還是永遠的離開了人世,離開了他。但這次,為了雲麗,他寧願再相信一次。

借著月光,雲天憐惜地看著雲麗。千言萬語卻封住了喉嚨,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在外面,好好照顧自己。我,等你回來。」雲麗依舊埋著頭,發出重重的鼻音。

雲天只覺得心里一陣灼痛,直竄到鼻腔,化為澀澀的晶瑩涌出眼角。可此刻的他卻還努力地裝出一副輕松,不自然笑了笑。

「傻丫頭,走了,也會打電話給你。再說,過不了一個月,我就回來了。」說著將雲麗從懷里放開,順勢拭去了眼角的兩滴眼淚。

雲麗不知聲,地上的沙土已經濕潤一片。

對著茫茫無限的夜空,雲天長長的嘆息,心左右為難著,最終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握住一團的冰度。

「冷了吧,手這麼涼?不然,你快進屋吧!」

離別在即,無法阻礙。與其哭著挽留,不如笑著看他離開。雲麗穩了穩自己的心緒之後,便站起身,將臉側對著雲天。

「你先進屋,我就回去。」說著將身上披著的衣服拿下來遞給雲天。

「你先進屋,我才回去。」雲天執拗著。在他心里,永遠不能將背影留給雲麗,即使到了真正要分別的時候,也是他看著她走。

再好的掩飾也禁不住眼淚泛濫之後的沖擊,如此,只好任著咸苦的淚水洗刷著臉、痛刷著心。

「那我們,一起轉身。」

轉身之際,雲麗已經淚流滿面,疼痛像野獸一樣撕咬著她的心,而她卻只能忍耐,就像疼的不是她自己。

听著已經哽咽的聲音,看著已經轉過去的身影,雲天亦逼著自己轉過身子,卻仍舊站在原地,繼而等待著身後腳步離去的聲音。卻在剎時,萬物如靜止一般,兩個人、兩顆心,寧願在風吹日曬、晝夜交替之中化為兩尊雕塑,也不願意守著雖生猶死的魂靈。如此,只好又到斷腸回首處,難禁夜夜淚偷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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