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天之但願來世不相識 第一章問緣起,難解其味,一個痴;初相識,囚鎖半生,卻不知。

作者 ︰ 雲外飛鴻

過了第一個本命年,雲麗就覺得自己真的長大了,再也不是那個只會駝著弟弟、領著妹妹去地里挖野菜的小丫頭了。現在,她能為母親做更多的事情。自從姐弟三個相繼讀書,父親就一直在外打工,一年回來一次,所以,母親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她了。

今年,父親回來的比往年要早些,能在家里過上個小年。不過跟隨父親回來的還有六爺爺和他的兒子雲天。听說,六爺爺一共有三個兒子,只不過在黑龍江的時候因家太貧,醫院又離得甚遠,所以孩子病了不能及時得到救治,最終兩個兒子相繼夭亡。所以,為了這第三個兒子,六爺爺就算陪上棺材本,也得帶著他回來,就算留個根兒。那年頭,斷子絕孫的罵名可不是那麼好背負的。

「雲麗,快把菜端上去吧,再給你六爺爺燙壺酒。」

「知道了,媽。」外間屋里已經煙霧繚繞,冬天太冷,好像煙氣也不願意出去。母親和雲麗只好貓著腰來回穿梭于炒菜做飯的煙霧中。

炕桌上擺滿了六個菜、一壺灑,父親招呼著六爺爺和那個叫雲天的小叔圍坐桌前,弟弟妹妹們也都湊了上去,母親原本不讓他們上炕的,但父親卻格外的寵溺孩子們。雲麗想,這也是因為父親常年見不到孩子們的緣故吧。

「讓他嫂子和小麗也來吃吧,不然菜都涼了。」這是六爺爺的聲音。

「沒事,六叔,您老先喝兩盅。」父親說著給六爺爺倒滿了酒。

「沒想到為了不受窮才去了東北,如今回來了,還是這麼窮啊!」六爺爺無奈的搖頭嘆息。

「六叔,別想那麼多,回來總比在那兒要強一些,就是窮也不怕,家里這麼多人幫襯一把,日子也就過起來了。」

六爺爺呵呵笑了,聲音卻干澀,「幫,誰幫啊,你爹沒了,就沒主事的了,剩下的那幾個都是怕沾邊的主。我們雖然都是一個爺爺的孫子,為了頂點的事,不還是打得頭破血流嗎?也就是你大伯、你爹和你三叔還像親哥仨,看看你四叔和你五叔干的那叫啥事?讓人笑話啊!」

雲麗明白六爺爺所說的話,家族里四爺爺和五爺爺是二太爺的兒子,為了爭二分地的事情,親哥倆,兩大家子人打到了一起,那場面就跟土匪打山賊一樣,里外都不手軟。六爺爺是三太爺的獨子,但向來跟二太爺的兩個兒子關系疏遠,卻跟大太爺的三個兒子處得像親哥們,但自從大爺爺和爺爺相繼去世,三爺爺又得了個老年痴呆的病,所以六爺爺回來後好像也無處可奔了。

「六叔,那您也別犯愁,只要人回來了,怎麼著都好辦。在我心里,你跟爹也差不了啥,你看這個院子里的東廂房也空著,你和雲天就住那兒,吃飯就一起過來吃。」父親的憨厚耿直和對于任何事物的處理方式是雲麗最崇敬的,她自己有時都會想,長大了嫁人就要嫁個像父親那樣心眼好且有智慧的男人。因為她的記憶中,父親用車推著眼瞎的爺爺去法庭,親自打贏了官司的時候,她就知道,父親是個了不起的男人。

「小麗,你也去吃吧。我再燒鍋開水。」母親蹲在灶膛仰著臉說。

「媽,我來吧,你去吃。」說著雲麗蹲子,饒有興趣的看著灶里燒得 里啪啦作響的火焰。水燒開了之後雲麗去屋里拿水瓶。

「丫頭,別忙活了,也來吃吧。」六爺爺叫著。

「你們吃吧,我先沏上水,等您吃完飯,好給您泡壺茶。」說著雲麗拿起櫃上的水瓶又出了里屋。

「這丫頭真是大了,懂事了,多招人稀罕啊!」六爺爺咂了口酒。

高粱秸桿兒制成的鍋蓋,處于灶子那邊已經燻成了黃黑色,掀起後熱氣像憋壞了一樣往外涌,差點燙到手。雲麗麻利的將水灌滿暖瓶,又添了些涼水溫著,這是預備給父親洗腳用的。

雲麗的晚飯也是胡亂吃了一口,她還有很多的活要干。因為父親吩咐,這個從未謀過面的六爺爺和小叔要住在東廂房,她得先燒炕,還得扒盆火放在里屋,不然那屋好久沒人住,活像個冰窖。

「你歇一會吧,我來。」听到說話聲,正在扒火的雲麗抬頭去看,這才清楚的看到那張有些俊的臉,濃黑的眉毛下,不太大的眼楮總帶著微微憂郁的笑意,就好像班級里所有女生都傾慕的班長,甚至比班長還好看些。

「不用了。」雲麗繼續扒著火,留雲天一人呆站著有些不知所措。

「哎呀!」隨著一聲尖叫,雲天緊忙蹲子,看到雲麗的手指燙起了幾個泡。他轉身到碗櫥里弄了些大醬涂到雲麗的手指上。

「這樣會好些,還是我來吧。」雲天拿過火鏟,扒滿之後又將火盆端到里屋,雲麗跟在他後面。

看著雲天要直接將火盆放置炕上,雲麗輕「嗨」一聲︰「那火盆底下得墊上些東西,不然一會炕席就燙壞了。」

雲天听了把一塊硬紙板墊到火盆底下,「你不能用‘嗨’,得叫我小叔,我比你大一輩呢。」

雲麗听了臉上不由一絲窘意,卻又不甘雲天的糾正。

「你才幾歲,我就叫你小叔。」

「輩份跟幾歲有關系嗎?再說我都17歲了,應該比你大吧?」雲天一本正經地坐在炕沿上。

「那你,讀書幾年級了?」雲麗岔開話題。

「六年級,你呢?」

「我也六年級,你都17歲了才上六年級呀?」

「家里沒錢,上學晚啊,娘在的時候還好,現在娘也不在了,還不知道能不能去讀書。」雲天愣愣的眼神透過窗子,不知道向外望著什麼。

雲麗听了沒再說話,下地出了里屋,「我再去給六爺爺沏壺茶,要不,你也去正房待一會吧。」雲天只好跟著雲麗一起去了正房。

六爺爺和父親還在嘮嗑,話題總離不開他們那一代的哥幾個。其實六爺爺並不太顯老,只有一小部分白頭發摻雜在一堆看起來又硬又亂的黑發里,胡子稀疏的扎在臉上,雖有幾道深深的皺紋,但還算精神抖擻。雲天還是坐在炕沿上,那張清秀的面容和六爺爺的黃土地臉比起來,怎麼看怎麼都不太像。

「東廂房都弄好了?」父親問。

「好了,正要沏壺茶送過去。」雲麗擺弄著櫃子上破舊的茶具。

「你的手怎麼了?」父親又問。

「沒什麼。」

「他的手剛才扒火的時候燙了一下。」雲天在一旁說。

父親稍稍皺眉,「沒大礙吧?」

「沒大礙,已經涂了大醬。」

這時母親進了屋,想必是听到了剛才的談話,便拿過雲麗的手來看,「這丫頭,干活的時候總是毛毛躁躁的,什麼時候才能穩當點啊。」責備的話語卻盡顯著疼愛。

「沒事的,媽,已經不疼。」雲麗微微笑了笑,好讓母親放心。

今年的冬天尤其的冷,人們都盼望著大年三十晚上能下場大雪,那樣來年定能有個好收成。雲麗倒不在乎這些,她倒是怕這年來得太早,因為過完正月,父親就又要離開家了,再想見到,就要等下一個年,那種等待太漫長了,特別是看到母親站在大門口張望著遠方的時候,她的心會隨著母親那道有些希望、又有些哀傷的眼神而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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