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這具身體遺棄,灼燒成灰,骨灰和氣焰都停留在手中,地面裂開,月殘陽降落,此處是一冰窖,冰窖中央,是一平台,上面躺著一人,眉目間有英氣,眼帶笑意,一看便讓人覺得親近。
月殘陽將骨灰燒盡之後剩下的種子塞到這躺著的人嘴中,一邊吻他一邊把黑色氣焰給放到他心中。
躺著的人,正是最初的柳千寂,也是真實面目的柳千寂。
「你是我的,哪怕成了鬼,也是我的。」月殘陽笑的很沉,「忘了那些不愉快,嫁給我吧,千千。」
沒人應他。
*
九重天,迦南地,出趕尸人。于世無情,獨愛死尸。有異鄉人傾慕,引刀殺之。歸鄉,以嫁娶之禮待,與名尸嫁,後以山野怪談傳之。
*
柳千寂睜開眼楮,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月殘陽。
他笑了,笑的毫無陰霾,澄月當空,讓久久沒有感覺到什麼事陽光的殘陽覺得,自己曾經感受過那種美好,雖然灼痛,卻也歡愉。
月殘陽將紅色的嫁衣套在柳千寂身上,牽著他的手,走過長長的石階,兩人烏不曾束縛,柳千寂不知怎地,醒來之後頭狂長,這時候已經過了腰部。
他的指甲是烏青色的,本人卻絲毫沒有覺得,還是像從前一樣喜歡笑,喜歡拉著月殘陽說話。
清凰上前,朝著他說了一句,「你嫁人呢,也不知羞。」
柳千寂這時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麼自己穿著一身紅衣,但他也沒有偽裝羞澀,畢竟那不是自己的本性。與殘陽兄的感情雖然朦朧,卻覺得兩人很談得來,以何種身份留下來,無所謂。
昨日殘陽對他說這里的風俗便是如此,若是兩人同為男子,又相互傾慕,便結為契兄弟,與夫妻一般無二。
他不知道自己變成了尸體,活死人,因為月殘陽和他一樣。
兩人拾級而上,走到最高的祭台。
清凰和慕凜卻沒有跟上去,那台階屬于兩人,這幻境也屬于兩人,柳千寂自此活在月殘陽編織的夢中,或許會有一天醒過來,或許醒不過來,和月殘陽一樣在鬼修上有了成就,與天地同法。
長長久久,永在一起。
「真不明白。」清凰找了個台階坐下來,他的身體自那日使用虛火不當,便一直有些弱,這會兒站了沒多久,直接頭暈惡心,雙腿酸軟。
縱|欲|過度後遺癥……想起來這個詞清凰就甩甩頭,試圖把自己的想法給清洗一遍。
慕凜還站在旁邊,站的比劍還筆直。
「什麼?」慕凜側目,看他。
清凰看著那雙眼楮,慕凜修劍道,身上的氣質也是如劍一般,鋒利,卻又將自己藏身于劍鞘。
慕凜身材高大,相貌優雅而俊美。一身白衣,宛如神明,清凰心中覺得師尊勢必有一天以飛升成仙,他對慕凜有信心。
眉毛很好看……鼻子很挺很漂亮……嘴角很剛毅……冷冽,好想親一親……
慕凜微微蹙眉,清凰這才現自己盯著人家的臉盯了好久。
「師、師尊。」清凰無地自容,暗自罵自己是死基佬,怎麼看師尊都能看的忘情!
真丟人吶。
「有什麼不明白?」慕凜以為他不知道自己問什麼,便多問了幾個字。
「不懂月殘陽為什麼這麼做。」清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我覺得,遺忘不會幸福。」
慕凜略一踟躕,清凰以為師尊會說什麼道理讓他信服,結果慕凜說了四個字,讓他徹底相信團子應該不是慕凜的私生子。
「我也不懂。」
「……」
高台之上隱隱有聲音傳來,像是誰在唱歌。
聲音很低,歌詞很詭異。
「妖月懸空掛
起鑼驚夜鴉
峻嶺密林聲簌沙
牽尸負劍匣
過店閉門啞
路人早還家
夜行千里聞鈴催
天亮莫停下
起尸畫法辰符朱砂
黃紙驅駕袍罩白麻
迷霧漫山爬
毒蟲棲枝椏
唇弧詭笑眼不眨
命歸刃一剎
與我同還家
覆面紗帕下
前生遺落葬在哪
冥紙千墳撒
從此人嫁紅燭滴斷白蠟
枕邊結今宵忘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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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肉白骨,血墜盛放,若是一人一尸,只恐時光來不及。
如此,不若以尸嫁,同為鬼,不相忘。
月殘陽伸手,和柳千寂,按在那祭台的圓盤中央。
「不後悔?」月殘陽感覺到一陣波動。
柳千寂眼楮帶笑,「不後悔。」
慕凜提著清凰離開,那處從迦南地通往林海雪原的門被永遠的封上了。
與我同還家,命懸一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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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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