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餡餅,不是沒有,只不過太少太少,可以稱之為幸運。可有時候這餡餅砸在身上,也會傷了你的五髒六腑,這個就叫做代價。
王說︰「給你個賞。」這是餡餅。
而遍布全身的青紫和那里流出來的鮮血,便是代價。
只不過對琉璃來說,相比于餡餅的意義,這代價便就不算什麼了。
她,緩慢地從床上爬坐起來,垂著雙眼,似乎有種說不出來的哀傷。
要不要說?現在說,會不會招來發效果?可這樣的機會,恐怕不會再有了,她很清楚對面站立的男人,剛剛與她一起不過僅僅是為了解決一子的問題罷了。
所以,她一定要說,不論結果如何,她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王上倘若真得肯賞賜奴才什麼,就請王上允許奴才侍奉神賜之女吧。」
寄傲一頓,那微微吃驚的模樣是鮮少會露出的,可見他真得有些措手不及了。琉璃趕忙翻身下床,跪在寄傲的面前,仰起頭,一臉的淚光。那剛剛與他歡好時留下痕跡的身子,也因為激動與期待而顫抖著。
「奴才,真得好擔心神賜之女。雖然神賜之女如今是高高在上的身份,可在奴才的心中,始終將她當成親姐姐一般看待。奴才好想她,好像見到她。王上,求您答應奴才的請求吧,奴才一定會竭力伺候好神女,也會豁出性命保護她,照顧她,王上……」
寄傲的眉頭,皺著。因為大半天的換好而釋放出的情緒,卻在這一瞬間再次歸回。他只覺得渾身說不出來的疲憊,如同在最殘酷的戰場上連續廝殺了七天七夜那般的沉重。
「你,出去。」
「王上!」
「滾!」
琉璃頓了一下,便捂著臉跑了出去。寄傲,沉沉地坐到床邊,那張布滿了雨水還有他與琉璃渾濁的床邊。
木然地看著前方,蒼白的發披散的到處都是。
這樣過了很久,很久,久到見到他的人會以為他是坐著睡著了。可就在這沉悶的氛圍下,那原本木然的男人突然站了起來,驚恐地四處張望,那模樣,如同見了鬼一般。
他是鬼,他不怕鬼。可那見鬼的表情又是因為什麼?
轉了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直到身子耗盡了那最後一絲的「氣力」,他便再次沉重地坐回到床邊。
捂著額頭,額上的發絲蓋過那古銅色顫抖著的指肚,只若隱若現處有著修長指甲的指尖。
他,听到了嬰孩兒的笑聲。不是哭聲,是笑聲。笑的那般燦爛,那般動人,可是他听著,卻由心底滲出的涼意。
瘋了,他一定是瘋了。被那個該死的女人和她弄來的孩子折磨瘋了。
既然已經認清了她的真面目,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為什麼還會動搖?所謂的繼承人法力的消失,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他又為什麼還會去神殿尋找可能的解釋?
他,究竟在期盼什麼?又是在害怕什麼?
「王!王!」
就在寄傲痛苦不堪的時候,寧宦官的聲音突然從殿外傳來,更是顧不得王的應允,就那麼跑了進來。寄傲趕忙收回悲痛,直起身子,眯著雙眸遮擋難以掩蓋的閃爍的目光,拉著臉看向寧宦官。
寧宦官已經跪倒在地上了。
「王上,不好了,剛才珍寶女嬰那里傳來消息,說是女嬰她咽氣了!」
——如果她真的與你毫無關系,為什麼你的眉頭始終不肯打開——
站在大殿中央,如同一柱千年寒冰,散發出來的寒意冰透了這里每一個人的骨頭。石床上,那個小小的身子,僵硬地躺在那里。緊閉的,團扇般的睫毛,再也不會因為感應,而突然分開,露出那與他一般漆黑的眸。
醫官們,還沒有放棄,因為他們不敢放棄。宮殿中央的那根冰柱,會在他們最終無能為力時,砍掉他們每一個人的手腳,最後是頭顱。所以他們,依舊緊張地搶救者那小小的孩子,盡管孩子的身子再逐漸變涼。
然而,他們不知道,那根冰柱此時此刻,根本看不到他們。這里所有的人,除了他與那小小的孩子,全部都成了透明的。這宮殿也仿佛只是黑暗無邊的混沌世界中的一角,而他與孩子在這一角中孤獨地面對面,一個站著,一個躺著,一個活著,一個死了。
她,究竟是不是他的女兒?火焰神,如果是,請您給我啟示,就算從此被打入萬劫不復的地獄中,也讓我明白自己的罪惡。如果,這僅僅是你因為我令一個無辜弱小的生命夭折而給予我的懲罰,也請您給我啟示。因為我,已經收到了懲罰,我的心,從未有過的疲憊和傷痛。如果您覺得這樣的懲罰還不夠,也請您給我啟示,我願用身子上千萬倍的痛苦換的心中的寧靜。
火焰神,你听到了嗎?請您給我啟示,告訴我這孩子可是我的親生骨肉!
一遍遍哀求著火焰神,可就如同這三年中的每一天一般,火焰神終究沒有露面。而那根冰柱在無法解月兌的糾結中越陷越深,散發的寒意也越加可怕。令從他的錦袍上滴落的水珠也結成了冰塊。
這位火之巫師,不再赤紅火熱,仿佛與那石床上的女孩兒一般,成為了這時間不再溫暖的物體。
——如果她真的與你毫無關系,為什麼你的眉頭始終不肯打開——
時間,過去了很久,石床邊的醫官還在努力。可是他們心中都很清楚,這位珍寶女嬰是真得死去了。然而他們卻不能停下來,因為停下來的話,死的,就不僅僅是個孩子。
冰柱,突然動彈了。他朝著石床走去,一步一步,走的真正如同才在寒冰之上。石床邊的醫官們哆嗦著跪在地上,而他們的王,卻從他們面前走了過去。
走到石床邊,垂眼看著那蒼白的小臉。皮包骨頭,依舊含著逝去前的病態。只是精致的五官,形成的那股子貴氣,卻是這病態無法掩去的天賦。
寄傲,彎身將她抱入懷中,那硬的的如同石頭一般的小小的身子,緊貼著他濕透了的錦袍,傳來陣陣寒意。
火焰,瞬間包裹了他們兩個。火光的赤紅,映射了她蒼白的小臉,帶來閃爍著的紅暈,如同父親的溫暖暖和了她那僵硬冰涼的身子一般。
如果,你真是我的女兒。如果,你還留戀這令你痛苦卻從不曾認清的世界。如果你,還牽掛著你的母親,還肯給你的父親一個機會的話,請你,睜開眼楮。
讓我看到,那與我一般漆黑的眸子里,閃爍著她才會有的天真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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