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笙！」
鹿笙坐在高處將整個霓裳閣周圍來來回回地看了一遍，卻是毫無發現，她干脆在周圍閑晃，沒有找到她想找的人，她卻先被別人找到了。
「……呵呵……孫普……」鹿笙回頭，正看到孫普風塵僕僕、怒氣沖沖地跑過來，趕忙往後躲了躲。
孫普一把揪住鹿笙，「你昨天晚上去了西郊？」
「……恩！」鹿笙眼珠一轉，立刻如小雞吃米一般點頭。
「……恩？！我剛才踫到武鉉，他說你今天一早就到了霓裳閣，那時候城門還沒開呢，你怎麼進來的？！」孫普更怒。
鹿笙邊想著這謊話該怎麼圓起來，邊往後躲，「恩……那個……那個……我……當然……是……是……霓裳閣出事了，你知道嗎？」
「听說了，武鉉說你好像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你是不是已經有眉目應該怎麼做了？」
「恩……算是清楚了……不過還有不明白的地方……所以……」鹿笙見岔開話題成功，趕忙抽出胳膊，「我還要去找線索，就……不奉陪啦！」
鹿笙還沒跑開，胳膊就又被孫普扯住，她哀嘆一聲，無奈回過頭。
「我跟你一起去。」孫普堅持道。
「你昨天晚上在西郊呆了一……」鹿笙被孫普眼中一閃而過的怒色一驚，發現自己居然被自己給套了回去，立刻換成勸慰的口氣道，「你去歇歇罷……」
「你不給我找麻煩就可以了。」孫普冷哼一聲，「現在去哪里？」
「恩……先去找了塵吧，他應該還不知道霓裳閣的事情，至少要先告訴他一聲，免得他亂闖。」
「好，走。」孫普倒是不客氣，牽過馬，把韁繩塞到鹿笙手里，自己則騎上了馬，等著鹿笙牽馬帶路。
鹿笙咬了咬牙，奈何自己先騙了他一遭，算是理虧，如今也只能乖乖牽著馬，帶著這一人一馬往蘇宅悠悠行去。
*****
「孫普！喂！孫普？」鹿笙喊了兩聲，卻不見身後人有動靜，只當孫普是故意給她個下馬威，便轉身準備直接把他扯下來。走近後，她才發現孫普不知何時開始竟已經坐在馬背上睡著了，逼著眼楮微垂著腦袋，倒是難為他一路上竟沒有掉下來。
鹿笙想叫醒他，嘴巴張了張，卻只是搖頭一笑，抱起胳膊開始思考怎麼解決這個大麻煩。
「麻煩你幫我叫一下了塵。」鹿笙叫出了蘇宅一個家丁，讓他去喊了塵出來。
不一刻，了塵便走了出來，「從西郊回來了？查到了什麼？」
「恩……」鹿笙揉了揉鼻子，好讓自己別笑得太過明顯，「霓裳閣出事了，你先暫時別去，還有孫普那家伙睡著了，你幫我照看一下他吧。」
「那你呢？」
「我有些事要去查證，總之，我確認後一定立刻回來和你們會合。」鹿笙說著就要離開。
了塵叫住了她，「是不是清羽出了什麼事情？」
「要是是別人出事你就不管了麼？」鹿笙笑道。
「我不會不管，可是你會不管。」了塵淡然而安寧地看著鹿笙。
鹿笙的笑不由得添了幾分尷尬，「是……她是……出了些事……」
「她怎麼了？」
「她……你會因為她變得……變成不是人的……就……就……害怕她，遠離她嗎？」鹿笙問。
「不會。」
「那……如果她變得嗜血……」
「如果她願意控制自己，不去殺害別的人或者動物，那也無甚可怕。」了塵回答得異常簡單。
鹿笙卻鼓起了腮幫子，「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所說的，她會以血液為生，甚至以人血為生！」
「你會害怕她，遠離她麼？」了塵反問。
「哼，我又不是你！」鹿笙橫了一眼了塵，「什麼都要護著，什麼都不能傷害。」
「如果她不得不以人血為生，她也可以喝我的血，這樣不就不必殺生了。」了塵一笑，答得風輕雲淡。
鹿笙看了塵這副樣子，愣了半晌，也笑起來，「是啊，你是小和尚，恩，小和尚，了塵小和尚。」
「等我念完經文，就去看她。」了塵還是笑眯眯的樣子。
「不，你等到明日再去看她。」鹿笙側頭看向漸漸西沉的太陽，「也許今晚就能見分曉了。」
*****
夜，隨著太陽的沉下而走進這個世界，對于已經等待許久的人而言，它來得緩慢而悠閑。
鹿笙透過窗縫看著沉沉睡在床上的清羽，神色復雜，她有很多事很多話都沒有和清羽說，甚至沒有和她認識的任何一個人說，這些事壓在她的心中已經許久了，久得仿佛它們已經發霉、腐爛、消失，但那陳朽的氣味卻總是停留在那里，揮散不去。
「如果她知道了她所要面對的未來，是否會願意從此一覺不醒？」
猛然間，鹿笙有些恍惚，她似乎有些不清晰，這句話究竟是對清羽的惋惜，還是對她自己的無解。
夜，沉默而孤寂，那些停留的味道總是喜歡在這樣的環境中，逆襲而出，讓它們的擁有者永遠措手不及。
鹿笙的眼楮忽的一眨，無聲無息地翻坐起身，她什麼都沒有听到，也什麼都沒有看到，這樣的夜晚想要听到些什麼或者看到些什麼實在太難，但她聞到了，聞到了那股如影隨形的血腥氣息。
「不是他。」鹿笙心下嘀咕一句，順著樹枝無聲無息地晃到門前，所有的窗戶已經被她從外面鎖住，唯一剩下的出口只有房門，她落在地上後就沒有動過，只是透過門縫去看那站在床前的人影。
那個人影自從站到床邊後也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站在床邊，好像正看著床上的人思索著些什麼。
「是你嗎？」只有微弱月光滲入的屋子里忽的幽幽飄出一個男子的聲音，帶著疑惑和遲疑，輕而又輕，「是……」
鹿笙握住短劍的手微松，停下了準備闖入的步子。
「什麼人？！」
就在鹿笙準備听完屋里人的話時，院中無數的聲音連同火把同時出現，武鉉大吼道，「什麼人！」
鹿笙已經來不及去管究竟什麼人到來了，既然不能夠听下去，她就只能出手了，只是當陷阱中的獵物已經有了警覺，再想出其不意的擒住似乎變成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咚！」
「咳咳……」
屋里的人已經听到了樓下的聲音，也開始第一輪的突圍，他選擇了窗戶，卻在發現窗戶已經被封死的狀況下，被窗稜上散落的白色粉末嗆到。
「咚！」
「咚！」
「咚！」……
他一扇一扇窗戶撞過去，卻發現不光所有的窗戶都被封死，似乎自己的力量也隨著每一次的撞擊而逐漸減弱，慌亂之中他看到了那扇門，他進來的地方，他自信于自己的听力，那里應該還沒有被人封住。
于是他沖向了那里，帶著清羽一起。
當他打開門時，在他看到鹿笙之前，一個木刺穿透了他的月復部。
鹿笙沒有想到他會帶著清羽一起離開，慌亂躲避開清羽時，只刺中了他的月復部，此刻鹿笙才看清了那張臉，而對方也才看清了鹿笙。
兩個人同時愣了一愣。
鹿笙搶先反應過來，伸手拉開清羽，借力帶著清羽向屋里躍去，遠遠避開那人。
而那人反應稍慢，他的力量本已經漸漸削弱，如今又被木樁扎入，他已經無暇去顧慮鹿笙，雙手握住木樁想要把它拔出來，可雙手一踫到木樁就仿佛被火灼燒一般，開始燃燒和潰爛，化作偏偏灰燼。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那人想著，回頭看向鹿笙，鹿笙從懷里又抽出一支木刺，方才的猶疑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她有些疑惑是否要听完那個故事。
無數雜亂的腳步聲自樓梯處響起，向著這邊跑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一張熟悉的面容隨著這喊聲出現在門口，與那個男子相對。
鹿笙又是一愣，遲疑道，「麗端？」
是的，就是她，那個在揚州街頭偶遇，卻立刻說出了一句，她永遠都不想听到的話。
時辰快到了。
那個女孩叫做麗端，而那個叫做麗端的女孩，這一刻就站在她的面前。
發生在這里所有的事，無意或有意參與的人，仿佛都被一個無形的漩渦圈住，卷向一個既定卻未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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