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嫌麻煩！你到底上不上來！」
鹿笙一把了塵拉過圍牆，兩人跳落到地上，還未站穩，鹿笙便出聲問道，「小和尚，你來這煙花之地，老和尚知道嗎？」
了塵無奈地搖了搖頭，老實答道，「不知道。」
「唉……」鹿笙長嘆一口氣，「下次踫到老和尚又得被他碎碎念許久了……」
「你不同他說他是不會知道的。」
「吼，被我抓住了！小和尚，你不老實哦！」鹿笙咯咯笑起來，「和尚也能說謊的嗎？」
「他不問，我不說……」了塵囁喏道，「不……不算說謊。」
「哼，學得到快。」鹿笙引著了塵往院子里走去，「阿駱你乖乖呆著，我等一會兒再來給你洗澡哦！」
阿駱瞥了一眼歡快而去的鹿笙，曲了腿坐在原地。
「方才的雨……」了塵看見阿駱身邊的一桶水，忽的了然，卻是苦笑不得，「難怪我總覺得有些……奇怪……」
「小和尚，你自己被色相困住，我可是救你離開苦海的恩人好不好！」鹿笙對他批評阿駱的洗澡水抱不平，擺出一副非常不滿的模樣，「阿駱都還沒嫌棄你要用他的洗澡水搭救呢！」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心中有色相，眼中是色相，自然認為那是困境。而了塵心中是空，眼中是空，當然就不是困境了。」了塵瞥了一眼鹿笙吃癟的神色，微微一笑，卻是趁勝追擊，「鹿笙，你說是不是？」
鹿笙鼓了腮幫子，滿心里都在後悔救了面前這位分明一點都不豁達的出家人。眼珠一轉，她促狹一笑，假作嘆息一句，「唉，早知道小和尚你定力如此之高，我就不該救你的，來來，那幾位姐姐我可都認識，我這就帶你去找那幾位姐姐去！」
了塵的臉色瞬間變了變，整個人僵在原處，「不……不必了……」
「哦？真的？」鹿笙堆了滿面的誠懇笑容，認真問道，「不必怕麻煩哦！」
「真的……不必了……」了塵心中戚戚，以他對鹿笙的了解，倘若此刻他不認栽應輸，鹿笙可是真的能把他帶到她們那里去。
「恩。」鹿笙快走兩步，忽的轉身，裝著老和尚平日里教訓人的模樣，清了清嗓子，「恩……了塵啊，你來這里是做什麼？」
「找你。」了塵這一次不再玩笑，認真答道。
「找我？有事嗎？」鹿笙反倒被這個回答弄得一愣，她原以為會是個別的答案。
「找你，看看你，有沒有事。」了塵微笑道。
鹿笙腦袋一歪，咯咯笑起來，「看過啦，有沒有事？」
「看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好像真的沒有什麼事。」了塵嘆息一句，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來找我就這麼一件事？」鹿笙繼續問道。
「還有山魈……讓我替他多謝你。」了塵跟在鹿笙身後，看到鹿笙還是以前那副玩笑無忌的模樣時，他便已經放下了心。這個人好像不曾變過，又或者那個鹿笙已經回來了。
鹿笙的步子微一遲疑，旋即繼續笑道，「有什麼好謝的，當初我拿了他那許多寶貝，也沒謝過他呀。」
「他說謝謝，我便帶到，收不收由你。」
「那便同他說，我知道了，沒什麼可謝的。」鹿笙步子不停，帶著了塵從後院來到南邊樓上，推開一間房門，「請進。」
了塵打量了一下屋里，除了一張床鋪，一立衣架，一桌四椅，卻是多一樣物事也無。
鹿笙回頭看見了塵頗有些驚訝的樣子，笑問道，「簡簡單單的不好麼？」
「原來……」了塵再一次打量鹿笙，方才走進屋中的那一刻，他忽然覺得鹿笙還是變了，分明還是灑月兌快活的模樣，卻的確有些變了。這便是她不肯留在金陵的原因麼？
了塵默然想著，看鹿笙奇怪地望了他，緩了口氣，笑起來，「……你住在這里，竟然沒有把這院子里最好的東西都搬來擺著，可真是難得。」
「……恩……」鹿笙揉了揉鼻子，尷尬答道，「……嫌麻煩，反正也不會常住。」
「……你還要到哪里去？」
鹿笙招呼了塵坐下，又給他倒了杯茶水，「走一走，看一看，歇一歇，總不會常在一個地方的……」
「那……」了塵想了想，還是問道，「這一次再離開的話……還會回來嗎？」
鹿笙聞得回來二字時，忽的抬眸瞥了一眼了塵，只一眼卻又垂下，跟著便是沉默。
「你可是想問我為何會有此一問？」了塵見鹿笙沉默不語,便出言問道。
鹿笙搖搖頭，「我只是在後悔，為何沒在發現你的那一刻，就立時逃掉。」
「原來如此。」了塵點了點頭，「你什麼時候走？」
「還沒定……也許……」鹿笙看向打開的窗扇，外面的陽光很好，天空很藍，「也許……就永遠都不離開了，也未可知。」
「我此後要去一趟京城，你若不走我回來時便來看你，你若要走，也記得去同我道個別。」了塵的語氣依舊淡然。
鹿笙笑著反問，「還來這里找我？」
「你若在這里，自然只能來這里找你了。」了塵嘆息一句。
「好。」鹿笙憋著笑，裝出一副異常認真的模樣，「說好了！我可就呆在這里等著你來瞧我！」
了塵甚是無奈，搖搖頭，「唉，說好了。」
「對了，你要去京城里做什麼？」
「師傅當年受托替一個朋友收藏了一個匣子，如今對方來信說需要卻無法月兌身，我便只能替師傅送去了。」了塵一五一十答完，便瞧見鹿笙那雙眼楮直放金光地上上下下打量著他，立刻正色道，「不許打那個匣子的主意！」
「小氣鬼……」鹿笙嘟囔一句，「只是好奇想看看嘛……」
「那也不許。」了塵下意識地朝遠離鹿笙的方向挪了挪凳子，岔開話題，「你……你不要總是想著匣子了……晚上不是還有什麼……什麼……事情麼？」
「對了，我倒把這個給忘記了！」鹿笙使勁敲了敲腦袋，她早已把晚上的酒局給忘得一干二淨，「還有什麼故事沒說過呢……」
了塵見鹿笙的心思放到別的事情上，便松了口氣，可他還沒來得及放松下一刻，一張笑盈盈的臉便又湊到了他的面前。
「嘿，小和尚，你從沒見過什麼酒宴飯局吧？」
不必說酒宴飯局，了塵自幼便被師傅收養在寺廟中，這一次去送匣子只怕是最遠也是唯一的一次遠行。
了塵木訥答道，「……沒……沒……」
忽的心道不好，剛想逃走，衣袖卻早已被鹿笙攥住。鹿笙眨巴著一雙無辜的眼楮，頗為義正言辭道。
「恩……不歷世間凡俗又怎能理解世外淨土？來來來！小和尚，跟著我走一遭紅塵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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