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城亦或圍人，城外的人想進來，城里的人想出去，門就在面前，路卻只有那麼寬闊，擁擠總是在所難免。
城內人群外圍，一隊人馬踢踢踏踏而至，行馬之快，全然不似去踏青之人的行動。這一隊人馬走進等待出城的車馬中，便顯得異常突兀，撥馬前行，毫不猶豫，當先一人更是縱馬穿梭在各色馬車間，于無隙之處找出出路。
妮兒當然注意到了這群人，更注意到了當先一人，卻並非那人的騎術，而是那人的面貌。一馬當先追來之人，不是德叔又會是誰？
她看見了德叔，旋即又看向城門口。孫普正駕馬艱難向城外擠去，他身後還帶著鹿笙，想要穿過人群，又需顧忌平衡，卻是被困在人群中，進退維谷。
然而德叔一人一馬，一騎當先，駕馭之術超然，眼看著離城門口只剩下不過三五輛馬車的距離。于他而言，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可到達。
「德叔！」
一個聲音忽的出現，打斷了他的追逐。
李德縱馬向前的步子緩了那麼一緩，他听到了那聲喊，他也奇怪于那聲音的主人為何會在此，所以他停了下來。
妮兒穿過人群，走到他的馬前，盈盈一禮，「德叔。」
「你怎會在這里？」德叔打量了一眼一身短打裝扮的妮兒，思量著她平日里並不會如此穿著，不由得皺起眉頭，疑竇忽生。
妮兒一臉焦急，迫切回道，「倩菀被孫博士帶走了！……我無奈之下騎馬追到這里，卻不見了他們的蹤影，幸而遇上了您。」
「倩菀不見了？……孫普……帶走了倩菀？」這突如其來的聯系讓德叔實在無法接受。
孫普不是應該帶著鹿笙一起離開的麼？怎的又會和倩菀在一起？
德叔又問了一遍，「你沒看錯？」
「自然是沒有的，方才我在那邊看到他們給護城衛查路引呢。」妮兒伸手指了指遠處，自責地垂下頭，聲音輕緩，「只是我離得遠，馬術又不好，沒能截住他們……」
德叔眉頭微蹙，細心打量著妮兒的舉動，似是正在思考著她所說的每一個字。
妮兒安靜而立，沉默而淡然地慢慢抬起頭，看向坐于馬上的德叔，疑惑問道，「德叔，您也是來追孫博士和倩菀的嗎？」
「……是。」德叔听得她的問題，沉聲道，「你先回府中等著罷，我們追到他們後就會回去。」
妮兒似是還想問些什麼，卻被德叔略帶厲色的眼神逼了回去，乖巧地點了點頭，應了聲向城中走回去。
德叔自牽了馬，來到城門口，向護衛問道，「問一下，你們方才檢查路引時，可見過孫博士和一個女子。」
「與你何……」守衛煩道，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身邊已有一人止住了他的話頭，陪笑道，「原來是李先生，他是新來的不清楚，您莫怪他，方才孫博士的確和一個女子一起出城了。」
「那女子是……」
「倩菀……趙倩菀，路引上就是這個名字。」
這個答案讓德叔原本已經擰緊的眉頭揪成了一團，他回頭瞥了一眼正在人群中遠去的妮兒，又繼續問道，「那個女子……」
「看起來已經昏迷的樣子，听說是得了重病，受人之托給送回家去。」
德叔沉吟一刻，微頷了頷首，「好，多謝。」
「哪里，哪里，不敢當。」守衛謙遜送別德叔。
德叔也不多言，自牽了馬回頭往城內走，他心中卻是越來越不明白這事情的走向。
呂牢頭分明說過李源離開時是一個人，而起先跟在他身邊卻又消失的便應該是孫普，只是明明應該帶著鹿笙離開的孫普怎麼……怎麼會帶著倩菀離開呢？
再者，守衛既然說跟著孫普的女子昏迷不醒，那麼便可能是她們二人中的一人……又究竟會是哪一個？妮兒突然來到這里……究竟是追……不，她不會追鹿笙的！那麼孫普所帶的人自然是倩菀……調虎離山！調虎離山！好啊，猜測我會著急去追，故意將我引錯路！如此一來，鹿笙……自然和李源在一起！而他們所要去的地方……則反而應該是……
德叔想到此處，眼中神采一閃，喃喃自語道，「……是了，自然是趙家了。」
「所有人立刻往北行，由北門出城追！」德叔吩咐隨從，一時眾人再次上馬，縱馬向著北門的方向狂奔而去。
馬蹄達達，卷塵而去。
妮兒從一輛馬車後踱出，遙望著這一隊人馬飛馳遠去，嘴角自掛了一絲笑容，直到那煙塵漸散，方轉頭向城門看去，那一笑若森然遇冷，如冰霜凝結于唇邊，雖還是笑，這笑讓看了的人卻不由得心下寒涼。
「鹿笙，你究竟做了什麼……」妮兒似是自言自語，忽的神色一變，眉頭一蹙，「誰？」
「自然是我了。」一襲猩紅色的斗篷飄然而至，沒有人注意到它是怎麼出現的，又是從哪里出現的，只是這一刻它就在妮兒的身後，好似它原本便在這里，原本便隨在妮兒身側。
猩紅色的斗篷下罩著一個頎長的人，兜帽遮住面容，讓人不禁好奇，這斗篷中的人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妮兒聞聲已是了然，側頭斜睨了一眼身後的猩紅斗篷，「這麼顯眼，你倒不擔心被李德發現。」
「呵，他現在滿心里都只是抓住月亮石罷了，哪里會注意到我呢。」兜帽微抬，只露出下半張臉，唇角彎起，擒住一抹得意笑容，「我來得遲了？」
「不，」妮兒再次看向城門，「正好。」
「出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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