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然後呢？」
鹿笙見孫普說著說著忽的停了下來，人卻還是保持著原本講故事時的姿勢神色，不由得著急問道。
「然後……」孫普頓了頓，繼續道，「然後……孫璞活了下來……那個妖爺也活了下來……」
孫普的聲音漸弱，又不再說下去。
「再然後呢？」鹿笙好奇之後的故事，追問下去。
「……然後……」孫普的眼中閃過一絲繁復而不可捉模的神情，沉默一刻，抬起頭嚴肅地看向鹿笙，「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鹿笙被這個回答一噎，沒待她反應過來，孫普又接著說下去，「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人就是人，妖就是妖，就算機緣巧合成為……一時的朋友，他們也不可能永遠是朋友！」
鹿笙倒抽一口冷氣，咬牙切齒道，「孫普，你給我記著！」
孫普有些茫然地反問，「記著什麼？」
「故事說一半不說重點，這個仇我一定會報的！」鹿笙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轉身就往門外走。
「你要到哪兒去？」孫普急急叫住她。
「不用你管！」鹿笙賭氣道。
「都快天亮了，而且月亮又出來了，你便宿在國子監罷，明日再回去。」孫普追上鹿笙。
鹿笙沒好氣道，「哼，還是算了罷。某位仁兄說好了要告訴我那什麼的來歷，結果故事說到一半就不說了，誰知道我若是宿在這里，會不會睡覺睡到一半，被人給喊起來趕走……」
「這……」孫普一臉無奈，「這是兩碼事。」
「在我看來就是一碼，你這個人，不！可！信！」
「那個故事有那麼吸引人麼……何況……結果你已然知曉了。」
「所以我才更郁悶，我知道了開頭，知道了結尾，中間最精……重要的部分居然沒了！」鹿笙長出一口氣，加快了步子。
「……行！我說。」
鹿笙聞言，步子立時停了，喜上眉梢。
「你可以別走出去曬月亮了否？」孫普到最後還是妥協了，攤攤手，「回來，繼續說給你听。」
「好吧，那……我就先不走了。」鹿笙轉回身，原本的喜色倒是厚道地都掩去了，只是一雙瞳仁亮晶晶的，滿是好奇的神色。
孫普嘆了口氣，坐回原處，「還不快過來？」
鹿笙扁扁嘴，悠悠然往回走，「這可是……」
孫普見鹿笙話說到一半停下來，步子停了下來，「怎麼了？」
鹿笙整個人突然如蝦一般忽的弓起身，微微顫抖。她的右手猛地死死按住心口，絲絲吸著冷氣，牙齒咬得格格作響，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痛楚。
孫普見她這幅模樣，頓覺不妥，卻又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趨前兩步，「你……」
話還沒有說完，他便停了下來，因為他看見鹿笙揚起了臉，一張方才還笑意盈盈的臉，此刻蒼白得可怕，一絲血色也無，五官也好似因為痛楚而扭曲起來，眼中滿是掙扎與無力。
孫普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因為他還看見了，鹿笙的指間，鮮紅的血液正潺潺而出，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已經浸透了大半幅衣衫。
鹿笙死死揪住自己的胸口，她感覺到了痛處，卻根本來不及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張著嘴，想喊孫普，呼吸聲充斥在耳中，除此之外，什麼聲音都沒有，不知道是她的耳朵已經听不見聲音，還是她的嗓子再發不出一個音節。她茫然地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孫普，盡力想走過去，一雙腿卻好似早已不是自己的，步子還沒有邁出去，一個踉蹌，整個人向地上栽去。
咚！
什麼感覺都沒有。鹿笙在心里絕望地想，她覺得好像整個世界都暗了下來，世界中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呼喚著自己，去向某一個地方……
「鹿笙！鹿笙！你怎麼了？你究竟怎麼了？」
一張焦急的臉映入鹿笙的眼簾，有些慌亂，有些疑惑。孫普抓住鹿笙的肩膀，他挪開了鹿笙的手，卻看不見任何傷口，能看見的只是血不停地從她的胸前涌出。
「……李……李源……」鹿笙拼盡全力讓自己說出這兩字，即使她听不見，也好像發不出聲音。
孫普茫然看著她的神色似是頓了一頓，他盯著鹿笙的口型，帶著疑惑地重復了一遍，「……李源？」
鹿笙終于听到了那兩個字，緩緩合上眼楮，黑暗徹底吞噬了她的世界。
「你沒有解開你和他的並世之術？」孫普還想再問，鹿笙已經閉上了眼楮。
他側頭看了一眼窗外，破曉前，黑暗總是最濃的時候，月亮已經西下，揮灑著它在夜色中的最後一刻光華。
孫普環顧四周，鹿笙無故流這許多血，必然是李源遇到了巨大的變故，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將她帶回李家再做打算了，于是扯下一幅帷幕，裹起渾身浴血的鹿笙，背在背上。
「別睡呃，很快就到了。」孫普如是說，背起昏迷的鹿笙走進這一片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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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什麼事？」
敲門聲大作，當德叔急急行到大堂看到正快步往里走的孫普時，已然破曉。
「李源呢？」孫普腳步不停，直直往後院沖去。
德叔見他如此，也不阻攔，引著他往李源的屋子去，「應該還睡著。」
兩人一前一後快步走到李源門口，德叔使勁拍了拍門，門並沒鎖，因著他的一拍而徹底打開。
「李源？」
德叔探首朝屋中看了一眼，立刻沖進屋里。
屋中一片狼藉，似是發生過打斗，李源仰面躺在地上，呼吸微弱，他的胸前一個劍刺的傷口，邊緣的肉向外翻著，血不斷地向外流。倩菀也暈倒在屋中，身上無傷，倒有幾分像是睡著了一般，她的手中握著一柄長劍，鮮紅浸染，血已然凝固成斑駁的痕跡……
「果然……」孫普跟著德叔走進屋中，快速地嘆了一句，隨後將鹿笙平放在地上。
德叔瞥了一眼鹿笙，面色凝重，「這一劍刺得可真是準……來人，找兩個婆子將倩菀小姐扶回房休息，好生看顧，不要讓她出屋。阿默，取我的藥箱來！」
一時間腳步聲此起彼伏，人來人往，旋即眾人又都散去，屋子里只剩下阿默、德叔和孫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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