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緣雨沒事了？」孫普遞給站在窗邊仰頭看著月亮的鹿笙一杯熱茶。
鹿笙接過來，聲音依舊沒什麼氣力，「……我都能走能跳了，他也不會有事的。」
孫普瞥了一眼她煞白的臉色，琢磨了那句話，估模著大約就是不會死的意思了。
「如果花妖沒有到那里……你和駱緣雨豈不是都會死？」
「不會啊，我有月亮石，不會死的。」鹿笙喝了一口茶，無奈答道。
「難道月亮石真的能夠起死回生？」孫普繼續問道。
鹿笙想了想，「應該……不能吧……」
如果可以的話，彌斯為何不將精絕城中的人復生，而是被他們困在那里呢？
「應該？」孫普想了想，「……因為……你不知道咒語？」
「恩……」鹿笙點了點頭。
「究竟是誰偷了咒語？」
鹿笙看了一眼孫普，今天這位博士的問題好像真的有些多，「壞人。」
這算什麼回答？
孫普被這個回答一噎，訕訕轉了話題，「其實，我也很好奇你為什麼選擇將李源同駱緣雨的性命聯系在一起，讓花妖來去除花骨，而不直接找到花妖的真身，然後將它毀去呢？……你從揚州一路追到金陵，難道不是為了讓她灰飛煙滅麼？」
「你說……為什麼夜里會有月亮？」鹿笙卻答非所問。
無論是這個問題的答案，還是鹿笙問這個問題的緣由，孫普都不是很能理解，只能始終以一個字來回答。
「額……」
鹿笙好像也並沒有準備等待他的答案，她繼續問道，「為什麼人會喜歡月亮？」
「這個……大概是……」
「為什麼人會喜歡星星？」
「這個……」
「為什麼人要在夜晚點上燭火？」
孫普忽的止住了說話，只靜靜听著鹿笙說，鹿笙卻不說了，只是看著月亮發呆。
于是孫普問道，「為什麼？」
鹿笙收回視線轉過頭，認真地看進孫普的眼楮，仿佛要把自己的想法直接放到他的腦中，「……因為每一個人都懼怕黑暗而向往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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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源忽的發出一聲****，好像正承受著巨大的痛楚，整個人都從床上彈了起來，旋即又翻身落下，重重摔在床上。他無意識地抬起一只手，顫抖著捂住胸口。
李德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鹿笙，聲音略帶沉重，「……花骨已經和他的血脈相連了。」
「我知道。」鹿笙向著李德伸出一只胳膊，輕聲道，「把他的血脈和我的連在一起吧。」
「你不可以，你還要去找花妖的真身。」李德搖了搖頭，對旁邊的人道「去把妮兒喊過來。」
「等一下。」鹿笙心虛地偷瞥了一眼因為她這一聲而面色不善的李德，「還是……不要告訴妮兒罷。」
「花骨已經和李源的血脈相連，他的身子根本撐不了太久。」李德只是面無表情的冷冷說道。
「我知道，所以把我和李源的血脈連在一起，這樣他不就……」
「鹿笙，我說過，你還要去找尋花妖的真身，難道你真的要把李源的性命寄托在花妖自己來除去花骨麼？」李德打斷了鹿笙的話，語速極快，「落花成精，為生而存。即使當時也許她會因為某些原因而去救駱緣雨，她也絕對不會自己主動來去除花骨，這是她的命啊！她的存在就是為了活下去，這是她的天性！不會改，永生永世都不會改！就好像那個狼……」
李德越說越激動，卻在「狼」字出口時，忽的止住了話語，眼中怒氣卻是更甚。
「德叔……我……」
能說什麼呢？
鹿笙看著這個頭發已然斑白的老者，曾經的一切涌上心頭，突然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應該再對他說些什麼。
于是，只能沉默。
沉默地看著同樣心事重重看著她的德叔，沉默地搜尋著第一次見到這個老人時的情景，沉默地回想著這位老人如何耐心地教導她術法、武功，沉默地回想著這位老人是如何在她帶著李源犯錯誤後包容她，沉默地想著自己堅持離開時，老人眼中……
鹿笙沉默著合上眼楮，她很想將過往都忘卻，但那些卻從來都在那里，無從離去，亦無法過往。
「……她的真身我已經找到。」
鹿笙終于緩緩睜開眼楮，她的眼中噙著淚水，從懷里拿出了一個絹帕包裹的桃枝。
一朵桃花在枝頭正燦然而綻，生機勃勃的樣子，仿若它永遠都開不敗。
「你找到了？」李德訝然，繼而向著鹿笙怒吼道，「為什麼你不在找到時就立刻毀掉它！」
鹿笙攥著手中的桃枝，看著枝頭那朵綻放的桃花，神情惻然卻一個回答都沒有。
「因為……」孫普的聲音在鹿笙身後響起，「……無論是不是人……這世上所有的心都是懼怕黑暗而向往光明的……即使……這也許只是……希望……罷了。」
鹿笙回過頭，孫普正倚在窗邊。他的眼中好像在看著鹿笙自己，又好像看向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遠得也許只有他自己才可以到達。
李德看了看鹿笙，又看了看孫普，拿過鹿笙手中的花枝，「如果那只花妖到了最後一刻都沒有來，我會親自毀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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