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遲了。」
一句話如一聲嘆息。
鹿笙的手隨著寒光劃過駱緣雨的咽喉。
殷紅的顏色越過寒光噴涌而出，順著駱緣雨臉龐的輪廓流下。原本平靜的駱緣雨隨著這一刀而猛地抽搐一下，好像一個溺水的人，拼命想要吸進一口空氣，卻已經喪失了呼吸的力量，只能任由血液迅速掩蓋他蒼白的面容……
在血噴出的那一刻，同一柄匕首握在鹿笙的手中，抵在了她的咽喉處，花妖握住她的手腕，死死盯著她，一字一字咬在齒間，「你，為，什，麼！為，什，麼！」
鹿笙的手只松松捏著匕首，任由那刀刃抵在咽喉處，回看向逼視自己的花妖，淡然笑道，「他死了，你不就不用這麼辛苦去變成一個人？不就不用這麼辛苦去維持那個夢境？」
花妖聞言猛地回頭看了一眼駱緣雨，他依舊努力呼吸著空氣，時不時抽搐一下，那抽動卻是越來越弱。
「落花成精，為生而存。」鹿笙聲音輕而柔，笑看著花妖的神情從憤怒到緊張，「這才是你的天性……」
手中一空，那柄匕首已經被花妖搶去，一手砍向繩索，另一手輕輕一擺，駱緣雨便落入她的肩肘間。花妖手指輕點，一線光華飄入駱緣雨的傷口中，原本不斷涌出的血立刻止住。她一轉身便要帶著駱緣雨離開，卻被一股力量扯住。
「你是妖呵……妖，為什麼要救人呢？」鹿笙扯住了綁在駱緣雨身上的繩子，也阻住了花妖的去路，「……捫心自問，你真的想救他麼？」
花妖遲疑了一刻，茫然低頭看了一眼昏迷在懷中的駱緣雨，定在了那里。
「鹿笙，你在做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這份寂靜，孫普忽的推開窗戶，他看到了僵持中的鹿笙和花妖，還有渾身浴血、昏迷不醒的駱緣雨。
花妖反手一刀再次刺向鹿笙，鹿笙向後退了一步，繩子月兌手而出，花妖攬住駱緣雨向地面飄去。
鹿笙面色煞白，呆呆站在原地，看著他們消失在夜色中。
「駱緣雨為什麼會渾身是血？這里究竟發生什麼了？」
孫普翻過窗戶，卻只看到鹿笙背向著他站在那里，不由得又問了一遍。
鹿笙轉過身，橫了孫普一眼，「你怎麼來了？」
「猜想你會來找駱緣雨，所以……他受了重傷？誰傷了他？」
「我啊。」
鹿笙淡淡答了一個字，向窗戶走去，卻被孫普扯住肩頭，他聲音里帶著怒氣，「你？！」
鹿笙推開他的手，頭也不會，往窗戶對面翻過去，「……我們……要快些回到李府……」
「回去？！你把駱緣雨弄得血流披面，又讓他落入花妖手里……就回李府了？！」孫普再一次扯住鹿笙的肩膀，「我不管你因為什麼原因做這些事，現在都不許回去！跟我一起去把緣雨追回來！」
這一次鹿笙沒有推開孫普的手，也沒有任何回答，整個人晃了晃向前屋里倒去。
孫普眼疾手快，拉住鹿笙直直跌進屋里的身子，卻看到她面色煞白，雙眼緊閉，死死咬著牙關。
「鹿笙？鹿笙？鹿笙！醒醒！」孫普看她這副樣子，又用力搖了搖鹿笙的肩膀。
鹿笙只是合著眼楮，斷斷續續道，「德……德……德叔……」
*****
「師兄！」
孫普背著鹿笙跌跌撞撞走進院中，看到李德從屋里走了出來，便把把鹿笙丟下，自己則沖到屋里，連喝了三大杯茶水才放下茶壺，喘出一口氣，「看起來弱弱小小的樣子，怎麼背起來這麼重……」
李德模了模鹿笙的脈搏，見孫普走了出來，便招呼他，「幫我把她抬進去，要穩，不再讓她受到過大的震動。」
孫普雖然不明就離，還是依言幫著李德抬著鹿笙到了屋里的臥榻上，讓她平躺在那里。
「現在該怎麼做？」孫普問道。
「等。」李德回答。
「等？」孫普皺了眉頭，轉身向門外走去，「我等不了了，她已經平安了，我要去找駱緣雨。」
「那個駱緣雨是不是受了很重的傷，流了很多血？」李德自取了幾支銀針，刺在鹿笙手臂和脖頸的幾處穴位上。
孫普向外走去的步子一頓，愕然回頭問道，「你怎麼會知道？」
「他不會有事的。」李德立時叫了一個人來，吩咐了幾句，那人點了點頭出去了。
孫普想了想，快走兩步，來到李德身邊，急急問道，「為什麼？」
「你看她是什麼癥狀？」李德卻是悠悠閑閑。
「面色蒼白，牙關緊咬，看起來像是氣血不足……」孫普想了想繼續說道，「當時她突然就暈了……難道先天不足……氣血兩虛？」
「她是失血太多。」
「失血？她全身上下一個傷口都沒有，怎麼會失血？」
李德只是笑著，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孫普，「……不長進……」
「……難道是……並世之術？」
李德點點頭，「……我當年就是用這個方法將源兒同她們兩個人的性命相連，從而拖住源兒的性命，讓他可以有時間去醫治修養……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竟然連這手都偷偷學會了。」
「可是她……」孫普好像明白了些什麼，又好像什麼都不明白，「可是她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做這些……呢？」
李德微笑著搖了搖頭，「這個……便只能等她醒來之後，才能知曉了。靜候吧。」
「你不著急了？」孫普瞥了一眼李德，疑惑道。
「著急也無用，總要等她醒過來，才能清楚她的用意。」
方才出去的那人從屋外進來，手中端著一碗藥湯和一個小漏斗，遞給李德。
李德接過兩樣東西，掰開鹿笙的牙關，將一碗藥順著漏斗灌進鹿笙口中，她嗽了兩聲，緩緩睜開眼楮。
「……下次我要喝參烏雞湯……」
鹿笙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冒出來這麼一句，听得孫普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李德卻苦笑道，「唉，知道了，知道了，這個不是醒的比較快麼！」
雖然醒了，鹿笙卻依舊臥榻上，只動了動腦袋，「李源怎麼樣了？」
「現在還要不得命，不過之後就不知道了。」李德說道，繼而問鹿笙，「你是不是已經確定能夠解決了？」
「還沒有……」鹿笙試著動了動手指，「那只花妖還沒有醫治駱緣雨……」
李德聞言肅然沉吟一刻，忽然道，「我倒是很好奇，你怎麼能確定用這個方法可以引那只花妖出來？」
「我不確定啊……」
「那你……」
鹿笙嘆了口氣，「總要試試……」
「如果不成呢？」李德定定問道。
鹿笙轉過頭，看著自己攤開的手掌，「……不成……不成……」
「放了找尋她真身這條路不用，費這麼大的周折將李源同駱緣雨的性命聯系在一起，你真的覺得這個方法是最好的麼？」李德收回了原本掛在臉上的笑。
「是。」鹿笙看著自己的手指緩緩彎起，「……至少在我看來這是最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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