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彌斯聞言忽的冷冷一笑，「……不知道咒語。」
「解除約定需要咒語嗎？」
彌斯退後了一步，「不需要。」
「那麼，我不能讓你就這樣離開。」狼王向前一步。
彌斯拉住擋在自己身前的貊歌，「你確定要違背沙狼世代的誓言？」
「是，我已經等了太久，不想再等下去。」
「……真的太久了……」彌斯抿嘴苦笑，「不過就算你讓我離開她的身體也沒有用，因為月亮石就是我的心。」
「你的……心……」
「即使軀體化為灰燼，我的心卻依舊跳動。」彌斯將眼楮看向這座空蕩蕩的殿堂，迷茫而困頓，「我……還活著，以月亮石為軀殼寄居在這個世界中。」
「……所以……如果你離開鹿笙的身體，月亮石也會離開，而如果你佔據鹿笙的身體，你就無法使用月亮石？」
「是，所以我現在只是一個只能寄居在別人身體里的普通人……」彌斯看了一眼貊歌，眼楮里帶著滿滿的笑，「不過……沒關系……能離開這里，已經很足夠了。」
狼王死死盯著彌斯，眼中的神情變化莫測，終于他收起了攻擊的姿勢，「真可笑，即使沒有了供養，即使生存的環境再艱難，祖先依舊履行著約定，可是這個約定竟然……已經不需要再解開了……」
「約定中背叛的懲罰，月亮石已經不可能做到，只要你們願意，其實隨時可以離開。」彌斯淡淡道。
狼王沉默地站在原地，良久，忽的抬頭看向彌斯，輕輕叫了一聲，「鹿笙。」
彌斯依舊是那樣，微笑著看著他，沒有任何回答。
狼王搖了搖頭，低下頭，「那麼……我們要怎麼離開。」
「走出去。」
貊歌拉起彌斯的手，兩個人向外面走去。
狼王遲疑了一下，跟在兩人身後也走了出去。如果面前的人是彌斯，那麼鹿笙又到了哪里？是否……從此消失……
一走出宮殿，他們身後的宮殿便好像失去了最有力的支撐，一點一點塌陷，直到整個陷入黃沙中，同這片沙漠融為一體。
殿外，白骨森森，一具具白色的骨骼，微躬著身子，四肢撐地，仿佛隨時都會躍起來，撲向它們的獵物。
誰是它們的獵物？
「那是……」
彌斯看向白骨聚集的前方，她好像發現了什麼，伸出手，指著那片森然的白色間，在月光中閃動著的黑影。
「……阿……良？」
阿良此刻正在白骨中苦戰，當一身浴血的貊歌出現在他面前時，他並不相信貊歌的話，而當貊歌拿出那半塊羊皮時，他卻發現不由得他不信了，鹿笙最終還是去了那里。
然而進入城中的景象是他不曾想過的，他還記得當年離開時，精絕城中繁華的樣子，琉璃珠子嵌在城中最大的那座宮殿頂上，于是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那些琉璃珠子便折射出各種光芒，閃爍在白天黑夜的沙漠中，指引著迷失在其中的人。
而如今，這里只剩下黃沙，五百年，的確是一段很長的時間。
當這些承載著憤怒與怨恨的白骨向他沖過來時，他好像隱約明白了這一切。
它們憎恨的正是月亮石的力量。
「想不到五百年後，那頭老狼還會回來。」貊歌笑笑，拉起彌斯的手，「他，就是傳說中用月亮石的力量變成妖魔的沙狼。」
一滴淚水落在貊歌的手背上，他愕然回頭看向彌斯，彌斯圓睜著雙眼，默然看著遠處的阿良，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滾下來，一顆接著一顆。
貊歌拉了拉彌斯的手，彌斯卻好像無知無覺般依舊靜立在那里。
「彌斯！」貊歌喚了一聲。
彌斯的神情忽的悲戚，淚水依舊止不住地流下來，仿佛斷線的珍珠，一粒一粒打在貊歌的手背上。
貊歌看著彌斯的眼楮，忽的皺了皺眉頭，「鹿笙？」
沒有任何回答，彌斯，或者鹿笙，這一刻，在她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了那個奮戰在那些白骨中的阿良。
貊歌忽的站在彌斯的面前，擋住了她的視線。她眼神茫然，只是流著淚，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
「看著我，看著我，彌斯！」貊歌用手捧起她冰涼濕潤的臉頰，讓她的眼楮對上自己的眼楮，輕聲喚著，「彌斯，彌斯，我們曾經說過要一起離開這里，我們要一起游遍整個世界，我要帶你到我的國度去，那里有著和這里完全不同的風光……」
彌斯盯著他的眼楮，淚水漲滿了她的眼楮，她听到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喚著。
「阿良……」
貊歌看著彌斯的眼楮有茫然到清晰再到茫然，眉頭越皺越緊，他捂住彌斯的耳朵，低下頭，吻上彌斯的唇，炙熱的吻。
回應的，卻是冰涼的唇，冰涼的手，冰涼的眼神，當貊歌覺得一只手推開自己時，一切都好像在一瞬間跌進了無盡的冰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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