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受傷了，傷得很重。」鹿笙撇撇嘴，這只狼王能說出這樣的話。想來不僅對她這個人類無情，對自己的同類更是冷漠。
狼王聞言身形一頓，回過頭壓著眉頭上上下下打量了鹿笙一番，直到鹿笙被他看得直往後躲，它才哼了一聲，「活該。」
「什麼活該？！他也算是你的同類吧，你把他傷成那樣就算了，還說活該？！」鹿笙憤憤道。
狼王再一次回過頭，鹿笙立刻往後又退了兩步。
「如果不救你，那頭老妖就不會受傷。」
鹿笙還想回嘴，轉念想了想，好像是這樣，便收了聲乖乖走著。
「不說話了？」
「嗯……」
「為什麼？」
「把朋友害成那樣，我還有什麼可說的。」
「朋友……」狼王沉吟了一刻，「你和他，是朋友？」
「嗯……」鹿笙沒好氣的應著。
「狼和人……能成為朋友嗎……」
「應該不能吧。」鹿笙笑笑。
狼王愕然，「你們人類的想法還真是古怪……」
「不過我是妖怪呀！」鹿笙笑起來，「和他一樣，都是妖怪！」
「妖怪呵……」狼王繼續向前走去，「也許……你的確是最適合的容器。」
「究竟容器是什麼？」鹿笙第一次听到這個詞從狼王的口中說出，那麼他應該也是知道這個詞的意思的。比起陌歌，狼王的話也許要更靠譜一些。
「容器，應該就是指能夠成為自然中的任何一種東西，卻又不屬于自然中的任何一種東西吧。」
鹿笙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小小聲咕噥了一句，「廢話麼……」
「就好像你靠近狼就會狼嚎，你靠近風就能夠跑得更快跳得更遠……解釋起來好像是廢話，」狼王听到鹿笙的抱怨，卻只是笑笑，「但就是這麼簡單卻無法解釋的存在。」
「所以如果我靠近月亮石，就可以擁有月亮石的力量是嗎？」鹿笙湊近狼王笑問道。
「是，月亮石就是這樣的存在。」
這一句話傳進鹿笙的耳中，瞬間點亮了她的眼楮，「這下子我也可以有長生和力量了。」
「你得到月亮石是為了這個？」
「是呀，長生不老，傲視自然的力量和速度，誰會不想要呢？」鹿笙反問狼王。
狼王好像呼出了一口長長的氣，長得讓鹿笙恍然以為狼王在如人類一般嘆息。
「是的，這樣的力量，誰會不想要呢。」
「你……也想要？」鹿笙小心翼翼地問道，想著狼王的戰斗力，她扁扁嘴繼續說道，「我只要一點點長生就好了，你稍微分給我一點點吧……」
狼王回頭無奈地看了一眼鹿笙。
鹿笙立刻往後縮了縮，小心道，「一點點，我拿去治療一下山魈，別的我想要的，我再去找。」
狼王聞言更加無奈地轉回頭，繼續向前走去，「阿耳忒彌斯的召喚，其實是月亮石的守護者同沙狼簽下的約定。」
「約定？」
「月亮石的守護者也就是精絕城的歷代女王同沙狼簽下約定，沙狼將听從她們的命令，守護月亮石，守護精絕城，當然除了供養外，我們還能夠獲得月亮石的力量，比別的狼群擁有更快的速度，更強的力量。」
「這……不是很好嗎？」
「曾經……很好……」狼王環視道路兩旁，那些被黃沙覆蓋的建築正張著黑 的嘴，仿佛要將它吞食進去，「可是歷經四百年前的那場屠殺之後，一切都變了……」
「屠……屠殺？！」
鹿笙一驚，腳底一個踉蹌，向前跌去。
當她回頭去看那個絆倒自己的沙坑時，忍不住驚呼出聲，那是一個淺坑，此刻一個骷髏正面對著她，安靜的躺在土里，已經沒了面目，卻好像在對她微笑。
狼王走到鹿笙的身側，看了一眼那個骷髏，「看來我們得加快速度了，他們已經等不及了，到我背上來。」
鹿笙錯愕，木然地轉過頭看向狼王。
「快！」狼王的神情忽的緊張起來。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一種細碎的聲音忽的在四周響起來，起先很輕微，卻一點一點聚集，好像沙子在快速地流動，先是一粒，然後一片，最後整個城池的沙子都響了起來。
鹿笙低下頭，她整個人都隨著沙子的流動在移動，于是她也不敢再多想，一個縱身跳上了狼王的背。
狼王一個箭步沖了出去，沙子在它的腳下流動，它用更快的速度向前方跑去。
鹿笙回過頭，沙子好像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牽引著，正在快速的流動，在他們走過的路上逐漸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漩渦，漩渦流轉中那些已經被塵封許久的白骨一點一點顯露出來。
風愈加劇烈，風聲和沙子流動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如泣如訴。
隨著一個個漩渦越來越密地連接在一起，那些埋在深處的白骨也被卷了出來，層層疊疊，好像一座用骨頭搭起的樓閣，此刻正從地底深處緩緩升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
鹿笙只看了一眼，便回過頭。這個景象實在太觸目驚心。
「那場屠殺中帶著怨恨無法安息的人，連同他們的尸骨留在了這里，將曾經的精絕城變成了鬼域。」狼王加速向前奔跑著。
鹿笙倒抽了一口冷氣，「天啊……」
「現在你知道，你來到的是什麼地方了吧。」
「可是……既然是這樣，你們為什麼還要守著這座城池？」鹿笙想了想，「你又為什麼還要帶我進來？」
狼王沉默一刻，「因為約定，祖先立下的誓言，沙狼是要生生世世守護這里的，即使這座城池變成鬼域，即使這里已經不適合狼群存活，我們也不可以離開……」
鹿笙咬了咬嘴唇，她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要得到月亮石不是嗎？」狼王回過頭，逼視伏在自己背上的鹿笙，「我幫你得到月亮石，你解除月亮石同沙狼的盟誓約定。」
鹿笙一愣，月兌口而出，「難道你不想得到月亮石的力量嗎？」
「不需要。」狼王回過頭，繼續向宮殿跑去。他們身後，那座白骨樓已經升出地面。
「為什麼？」
「因為，我已經有我的族群了。」
「是……這樣嗎……」鹿笙咬住嘴唇，她很想問難道它從不會想擁有更強大的力量，難道它不會想去更遙遠的地方，難道他對沙漠外面的世界，人類的世界，那些它從不曾接觸的一切都不會好奇嗎？
只是，將這個問題去問一個可能要同自己搶心頭好的狼，豈非太傻？
所以，她咬住嘴唇，即使很想問，理智卻告訴她，不能問。
「你覺得不是？」狼王忽的問道。
「不……」鹿笙咬著嘴唇，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你……不會好奇……嗎？」
「我听過一頭狼好奇的故事，有一天它站在了我面前，而我已經看到了好奇的結果。」
鹿笙想了想，試探道，「……阿良？你覺得好奇的結果是不好，是嗎？」
「不，很好。它變得很強，超過了所有的同類；它去過了很多地方，變得更為聰明、狡猾；它找到了朋友……哼……」狼王嗚嗚叫著，終于在最後冷冷哼了一聲，「雖然，到現在我還是覺得和人類做朋友很無趣，但它至少離開了這片荒涼的沙漠，離開了這片鬼域，去看到了那些穿著很漂亮綢緞的人居住的地方，去看到了那些我們只能听說的山水花草……」
鹿笙看不見狼王敘說這些時的神情，但從它的叫聲中，她听到了向往。
「那麼，你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我是狼群的王，我族群在哪里，我就必須在哪里，我的祖先將這片土地交給我，我就必須要守護這里直到我死去……」狼王忽的抬起頭，看向前方，「直到一個人來解除那個誓約，我終于等到了。我幫你拿到月亮石，你解除誓約。」
「這筆生意我覺得不虧，能做。」鹿笙轉了轉眼珠，想了一圈，「你也覺得不虧就好，不過之前我和你打起來……阿良和你打起來那個也得算了，過往一概不許追究！」
狼王從鼻子里哼出一聲，算是應了。
鹿笙這才咧開嘴笑起來，「合作愉快……」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听到身後響起了哭聲。
這一次，是真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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