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鹿笙跑出門外，听見身後咚的一聲，當她回過頭時，只能看見那扇被咚的一聲關上的門。
她的心里忽的空了一塊，也許那里原本就是空的，只是自己始終不願意承認罷了。
「罷了……」
鹿笙踟躕了一刻，還是轉回身走回到門口，房間里靜悄悄的，一點聲息也無。她的手抬起，她很想去叩響那扇門，可手卻停在半空中，既不叩響，也不放下。
終于，鹿笙還是放下了手，屋里還是那樣寂靜。
「咚！」
她終于還是弄響了那扇門，沒有去敲它，而是狠狠地踹了那門一腳，之後便飛奔到了樓下，再也沒有回過一下頭。
客棧里熙熙攘攘的熱鬧，逼得人無處可藏；隔間里傳出的血腥味，讓人心煩意亂……
沒有人注意到，隔間中貊歌正享受著他的食物。或者即使看到大約也只會以為是兩個大膽的男女在親昵，女子無聲無息地靠在貊歌身側。
貊歌似是听到了鹿笙的腳步聲，抬眼時正撞上鹿笙的視線，他微蹙了一下眉，盯著鹿笙的一舉一動，心里想著鹿笙可能發起的攻擊，一瞬間進餐的興致便煙消雲散了。
鹿笙靜靜地看著，看著昏迷的女子，看著女子頸邊的殷紅，看著貊歌嘴角殘留的血跡，看著貊歌血紅的瞳仁……然後靜靜的挪開視線，好像什麼都沒有看見一般，徑直向客棧外走去。
客棧外，陽光炙烤著沙漠，這是一天里沙漠中最熱的時候。
鹿笙依舊是那樣靜靜地走出了客棧，她不知道該往哪兒去，她想找到一個自己可以呆在其中不會感到孤單的地方，于是她還是走上了沙漠。
陽光明晃晃地把人包裹在里面，滾燙的沙子跑進了馬靴里，她搖搖晃晃地走著，似是渾然不覺，直到一個黑影攔住了她的去路。
鹿笙只抬頭看了一眼，便繞過黑影向前走去。
「失望了？」這樣帶著笑的聲音，即便罩著斗篷，也能讓听過這個聲音的人立刻分辨出，這便是貊歌。
「恐怕得等你能從那個黑色的斗篷里鑽出來時，才有資格來研究我是不是失望的問題罷。」鹿笙冷哼一聲，繼續向沙漠里走去。
「只怕我到時候能找到的只能是一具干尸了。」貊歌拉住鹿笙的胳膊，迅速接了一句，「他不會去找你的。」
鹿笙垂著頭，既沒有還手，也沒有甩開貊歌，就這樣站著。也許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到什麼地方去，能到什麼地方去……
「……我知道……」鹿笙忽的輕輕道，「……我一直……都知道……」
「所以，你不是為了山魈，而是為了你自己要拿到月亮石？」貊歌的臉帶著笑，掩在斗篷下。
鹿笙沒有反駁，緊緊抿著嘴。
「原以為你是個俠客，沒想到骨子里……卻是個壞小孩。」貊歌忽的一拉把鹿笙扯進了斗篷里，摟著她向客棧走去。
鹿笙使勁掙了掙，卻根本掙不月兌貊歌的束縛，被他胳膊圍著的肩膀好像被箍上了個鐵箍子，挪到哪兒，她便也只能跟到哪兒。
「放開我。」鹿笙怒道。
「恐怕得等你能從我胳膊里掙月兌出來時，才有資格來研究我是不是放開的問題罷。」笑聲不止，貊歌繼續輕松道，「就這麼跑出來，應該什麼都沒帶，你就乖乖跟著我罷。」
鹿笙又掙了掙，「放開我！」
貊歌假作沒听見，帶著她往客棧走去。
「同樣的話，我不會說超過三遍，放開我。」鹿笙冷冷道。
當貊歌繼續向前走去時，鹿笙伸出手，拉開了罩著自己同貊歌的斗篷。陽光在貊歌的胳膊上燃燒起來，鹿笙只覺得那雙胳膊將自己摟得更緊，勒得肩膀生疼，而那火就在她的眼前，貊歌的胳膊上，燃燒著。
身後的人漠然站著，沒有呼喊，沒有躲避，站在原地。鹿笙看不見貊歌的神情，他的呼吸掠過耳邊，驚心動魄的平和。
「還能逃去哪里……」
一字一字，如冰刺錐心，凜冽而通透，卻失去了原本應該有的痛徹心扉。看著火光灼灼，鹿笙緩緩放下了手，黑暗籠罩了她的周身，也熄滅了貊歌手上的火。當黑暗籠罩時，一切忽的都安靜下來。
「你找到精絕古城了，是嗎？」
鹿笙沉默著，緩緩搖了搖頭。
「另外半塊羊皮在我這里。」
鹿笙一怔，她想回過頭去，去看一眼貊歌的神情，可她動彈不得。
貊歌一個呼哨，蹄聲從客棧方向傳來，一匹雪白的駱駝。
「同樣的回答，無論多少次都是一樣。」貊歌將鹿笙抱上駱駝，催促駱駝起身向沙漠行去。
鹿笙緊緊攥著斗篷，良久，方緩緩松開手。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放下了斗篷，如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跟著一個吸血鬼去精絕古城一般。但她還是這麼做了，好像沒有選擇的機會，也無需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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