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境遷,一切都來不及感嘆,最初入眼入心的美麗,如今只留下一座廢城,一世哀殤!
緣分不常有,清風依舊好,時光已然接近暮色,連同著一片哀鴻遍野,慢慢沉寂在暗黑的國度里!與韓生,劉勇相擁道別之後,我們各自走上了尋親的路!
我曾經以為,那些相行漸遠的人,稱之為我生命的過客,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老此一生也不會再相逢!誰也料想不到,事隔多年以後的今天,卻是那般的千絲萬縷,再次相遇!!
黑暗再次降臨,傷忙人數持續攀升,大批的人民解放軍,武警,消防隊伍,醫療團隊紛至沓來!浩浩蕩蕩的隊伍給了災區人民無比大的安慰和希望!
我沿路迎著燈光,迎著點點大雨,磕磕踫踫的,挨個的搜索每個營區的救助站,我多希望,在這些簡易的帳篷里,能有我熟悉的臉龐,哪怕是一張也行,一張我也會很滿足!
一路上習慣了痛不欲生的煎熬,看慣了生死離別,卻怎麼也不習慣尸橫片野的滿目蒼夷!我討厭這種冰冷的感覺,它帶著窒息的疼痛蔓延在每一個生者的心上,給予人無盡的絕望!
在附近的救助站,醫護人員簡單的給我處理了一下傷口!匆匆包扎好之後,我在填寫傷員登記表的時候,開始泣不成聲!我不知道在親屬這一欄如何填寫,我不知道他們是否如我一般安好,還是已經撒手人寰!
「有叫梁夏的嗎?誰是梁夏……」
我慌忙模掉眼淚,對著匆匆而來的醫護工作人員,大聲說︰「我是,在這!」
「隔壁有個傷者,說認識你!」說話的人帶著些許疲憊!
我穿過擁擠的甬道,在茫茫的一片疼痛申吟聲中,目光跳過一個又一個傷者,最後落在一個角落里!
災區的醫療設施很差,沒有過多的床鋪,大多傷的都是簡單的相互依靠著背休息!只有特別重的患者,躺在少有的床鋪上!
那個憨實厚重的男人,此刻正虛弱的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表情因為傷痛而面目猙獰,目光在看到人群中的我時,瞬間熱淚盈眶!
不等他開口,我摩挲著他因疼痛而緊皺的眉,沙啞的說︰「趙帥,很痛嗎?」
「本來很痛,在看到你的時候,就沒那麼痛了!謝謝你讓韓瑩回去了!」他吃力的抹去自己的眼淚,努力笑著對我說。
我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腿上,抽搐的心酸忍不住的在心底流淌,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不敢肆意流出來,我勉強的笑著說︰「趙帥,韓瑩乖乖的等著你呢,你要熬過去!沒有你,她會瘋的!」
趙帥蒼白的臉,再次失了血色,眼神充滿了無限的哀傷,只听他喃喃自語的說︰「我的半邊腿沒了,截肢了,以後我就是個廢人了!我不能拖累她!」
「趙帥,你听我說。說實話,曾經我一直不看好你跟韓瑩,我覺得你們走不長久!我了解韓瑩,她是個新性純良的孩子,她幼稚,貪玩,任性,也很嬌慣!我覺得她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只當她是隨意玩耍,玩過了就丟了!誰也想不到,她對這段感情這麼上心,每次跟你出去約會,都要挑半天的衣服,把自己打扮的跟個花蝴蝶似的,雀躍不已!你能理解那種少女情懷嘛?有時候我挺羨慕你們的,打情罵俏,恩愛無常!不像我跟行川,聚少離多,守著可憐的期盼翹首相望!韓瑩是離不開你的,你寵她,慣她,愛她,這些都成了她的習慣!所以你不能那麼想,也不能那麼做!你明白嗎?」我悵然若失的說著。
「韓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還在樓板下壓著,那個時候,我只覺得天旋地轉,也沒覺得那麼害怕!天見黑的時候,我被人給扒了出來,當時左半邊的身子沒了知覺,我一味的安慰自己,我可以的!到後半夜,醫護隊才陸續趕來!直到醫生說必須要截肢,方可保命的時候,我才鋪天蓋地的開始害怕!」趙帥斷斷續續的小聲說著。
「梁夏,你知道嗎,我截肢的時候,沒有打麻藥,那種疼痛我可以忍受,但是一想到跟韓瑩分開,我的心就痛的不能煎熬!我一想到,我以後這般殘疾,韓瑩跟了我不僅會吃苦受累,還要受人白眼嘲笑,我就不好受!你說我該如何是好!」趙帥說到後來,竟然泣不成聲,淚流滿面。
我的心當時已經麻木不仁了,只能不斷安慰這個受傷的男人!我告訴趙帥,我說你死里逃生,拖著殘疾的身體有勇氣的活著,就應該有勇氣去愛,沒有什麼比死亡還更讓人絕望的事情,你生,就有愛的希望,就有愛的權利,就能擁有愛!難不成你想孤獨終老,就此一生!
趙帥似乎明白我的意思,恍然的破涕為笑,在看到我身上的傷口時,頗為驚訝,好一段責怪︰「若不是我跟韓瑩通上電話,我還以為你們都回成都了!你看你弄成什麼樣!傷口深不深?臉上,手上的刮痕雖然看著不深,但是你這樣細皮女敕肉沒吃過苦的女孩子,能承受的住,倒是讓我好一陣佩服!以前上高中的時候,不小心摔破了皮,你能哭上好半天,沒想你成長起來是這麼迅速,身上豁大的口子,卻再也不像個孩子似的嚷嚷著疼痛!」
「是啊,原來人是一瞬間長大的,而不是一點一點的長大!听說,這個災區的傷員後半夜就轉移到成都了!到時候,你們就會安全多了!」我一邊狼吞虎咽的吃著災區發過來的救濟面包,一邊喝著不太干淨的水,笑著對趙帥說。
趙帥對我的話先是不解,然後有些慌亂的在床上掙扎了幾下,最後嘆息一聲,有些氣憤的說︰「你什麼意思?梁夏,你不會是瘋了吧?你不跟我們一起轉移?現在就算你是到了威州鎮,一切也是徒勞的,你看不到嗎,城區的災情有多嚴重,滿大街的都是死人!救援的隊伍比這里的活人還要多,你去你能做什麼?再說現在余震泥石流塌方不斷,非常危險,你這是去送死!」
「趙帥,那里是我的根,生我養我的人都在那。我不敢奢求太多,哪怕是能看看他們的尸體也好!」我哽咽的哭了起來,喉嚨帶著干澀沙啞,情緒異常的激動。
「那你也不要夏行川了嗎?你這樣不顧生死,你考慮過他的感受嗎?」頭頂傳來趙帥的怒吼聲,震驚了我。
我鼓著紅彤彤的眼楮,站了起來,神情決絕,不帶一絲情感,平靜的說︰
「你回成都,如果見到行川,替我轉告他,我想他了!還有他答應把我們的合影放大成二十四寸那麼大的,後來沒有做到。只放了一個七寸那麼小的,現在我隨身帶著了!那張照片我很喜歡,你告訴他,讓他放大成二十四寸的,等著我回去,親手送給我!」
我不顧趙帥如何的在身後咆哮反抗,依然絕然的轉身離去!帶著一份破爛不堪的心情,和一顆千瘡百孔的心,向,有著血雨傾城的黑暗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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