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也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他知道,周水決不會記小述的仇,也就由著小述鬧。這時候小述卻不哭了,走到周水面前,說道︰「你老實說,剛才是不是上嚴謹的床了?你都干嘛了?」
周水听到這話真有些不知所措了。小述用手指點著周水額頭︰「你說呀。」
看著小述鬧得太不象話,老陳終于發話了︰「你還有完沒完?你看不出來呀,周水不吱聲是怕唐突了你。」
小述聲音小了些,又說︰「他敢說,我就敢听。」
周水滿臉通紅。走也不是,是不走也不是。這時老安打了個圓場︰「別鬧了,緊著辦正事,大家也都累了,這時候,我恨不能躺下睡他個三天三夜。」
老陳從里屋拿一個盒子出來。對周水說︰「就為這件東西,忙活幾天了。剛才我和老安商量好了。你中意的話,也算你一份。」
周水被小述一頓數落,心情也沒了,說道︰「算了吧,我現在一事連著一事,哪還有錢?」
老陳說︰「沒錢不怕,小述這兒賣得挺好。光那個叫方卓的小伙子,這一兩天就買了三十多萬的大撢瓶。」
周水暗自咋舌,心說︰「乖乖,這方卓可真下本錢,估計張克堅那兒得是一場硬仗啊。」
老陳把盒子打開,取出一枚碧玉印章,放在桌上,說道︰「我查過寶藪和皇帝印譜,這枚章是嘉慶爺的,印文是恭儉惟德。」
周水拿起這枚印,心里就一陣陣發慌。這枚章打冷眼還行,仔細看來卻有無數破綻。溝溝坎坎的處理,交龍鈕的氣勢和表皮的氧化層,怎麼推也到不了嘉慶年。這種印章周水在拍賣行見到過,年代定成民國,只是印文和鈕與這枚不同,玉質和工藝十分接近。
這種貨是建國初北京玉器廠做的,出口東歐的東西。最近也陸續著從海外回流。在周水心里,這枚章說破天也是五萬以下的東西。
周水穩穩心神,不急不燥的問老安︰「這東西從哪來的?」
老安還沉浸在得寶的興奮中,說道︰「這事說來就話長了,前些天我發現宋遷這小子不正常,早出晚歸不說,還鬼鬼祟祟的。那天早晨他又要出去,我叫二貴跟上他,看他到底在干嘛?」
老安話說到這,周水在心里嘆了口氣︰完了,好奇害死貓。
听老安又說︰「二貴跟著他,他居然是去火車站租車,我一想,他自己有車呀,再者說,打車也用不著去火車站吶,咱們巷子口就有趴活的車呀。我仔細一想,這小子肯定憋著寶了,而且這寶應該是住家戶里的東西。你想啊,他宋遷不敢開自己的車,是怕賣家記住他車號。不敢在巷子口打車,是怕留下司機這條線,暴露了自己的出處。防備著賣家哪天醒過悶來,找他麻煩。」
周水此時真有心一拳打在老安的鼻子上,先打他個滿臉花。老安哪里有錢,這錢一定是小述賣貨的錢,怪不得上次小述連二十萬都沒有,原來都被老安給打水漂了。
老安還在說︰「二貴挺聰明,把那台出租車的號牌記了下來。第二天,我就叫二貴去等那台車,死等。還不錯,傍晚時分還真就等著了。二貴給我發了個短信,我就過去了。開始那小子死賴著不說,我請了頓酒,我這酒量你知道哇,當場拿下。」
老安越說越得意,而周水心里,已經把老安家列祖列宗挨個「問侯」了一遍。老安繼續說︰「第二天,這小子就拉我們爺倆去了。」
這時周水打斷了老安的話︰「等等,你說的爺倆都有誰?」
老安說︰「我和二貴呀。」
周水問道︰「陳叔是什麼時候出場的?」
老安說︰「老陳,那是以後的事。我們爺倆坐了那小子的車就去了,那地方,還真他媽是窮山惡水。就我這身子骨,不錯吧?嘿,差點顛散了架。那司機記性還挺好,七轉八繞的還真找著了。窮山惡水出刁民一點不假。好不容易哄著騙著把東西拿出來。只讓看一眼,立馬收起。我心說,這不行啊,怎麼也得淘個價錢出來呀。整整磨了一個下午,到晚上了,許是怕我們不走,賴在他家,這才開了一個價。」
老安越說,周水心里越沒底,這事他本打算想請張克堅去辦。嚇唬兩句,一亮牌子,騙得錢基本上也就拿回來了。可人家把騙局玩得這麼得心應手,很明顯,一定是既有經驗又有準備。就算是張克堅和老安能夠找到那家人,也一定是人去房空。
老安口沫橫飛的一直說︰「那東西值多少錢,我是不知道,宋遷這麼上心,那就指定錯不了。那家男人當時開的是八十萬,我沒敢還價。我尋思著回來找你商量一下。可那幾天白老住院,你忙得腳後跟踢**,我就沒好意思打擾你。這不,正趕上老陳在,我們倆一合計,又去了一趟。老陳認得印文,說是嘉慶爺的璽,這不是天大的寶貝嗎。我打听過,但凡皇帝的印,再次的也值幾百萬。當時我們還了五十萬,那家人死咬著八十萬不松口。我們來來去去跑了三趟。五十萬現金又打了三十萬的欠條,這才把東西拿下來。」
周水暗想,這次老安的話應該沒有多少水份,否則老陳會更正。老陳辦事妥貼,不像老安,二到驚心動魄。
周水隱隱感覺到,這枚印章這事不是沖他倆去的,目標應當是自己,否則不用安排這麼復雜——農村的賣貨人,出租車司機。宋遷應當很費了一番心血。不巧的是並沒釣著周水。老陳的出現是個意外,可這個局既然發動了,那也只能將錯就錯。老陳是周水這邊的人,辦了他,最次也有個殺雞儆猴的效果。再說五十萬也不是一筆小錢。
周水想了想,什麼都沒說。老安和老陳累得厲害,小述心情也不好。周水隨便敷衍著。這樣能讓老安和老陳好好歇歇。否則說出實話來,非炸了營不可。
周水走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還好,打車挺快。嚴謹沒睡,一直在客廳等周水。
第二天,周水和嚴謹都起得晚了。嚴謹媽媽買來早點,然後喊他倆起床。吃完早飯,嚴謹母女倆去了法聖寺。周水去醫院看望陸末。這時陸末已經從重癥監護室轉到病房,這表示已經沒了生命危險。
在病房門口,周水被兩位警察攔住。昨天這兩人吃飯的功夫,陸末便被周水送進了手術室。其實警方也正跟醫院協調陸末手術的事,誰知道周水插一杠子。手術成功了,警方也沒什麼話講。不過這倆警察臉面上掛不勁了,兩個專業人員看不住一個病人,手術完了才知道,這事傳出去可是個笑柄。
兩個人發了幾句牢騷,周水老老實實听著,並且一個勁的道歉,這事也就算過去了。
陸末的病房是個三人間,按照警方的安排,這屋里只住了陸末一人。周水輕聲的進去。陸末手上扎著吊瓶,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從繃帶里導出一支引流管。血水從管里導出來,滴到床角的塑膠袋里。周水心中猛然間竄出一股悲愴的情緒——陸末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躺在醫院里,旁邊沒有一個親人,說實話,人活到這種境地,也夠慘了。
陸末閉著眼,不知是睡著還是養神。周水坐了老大一會兒,陸末一動不動。周水望著陸末蒼白的臉,心里也不是個滋味。這時一位護士進來給陸末更換輸液瓶,看見周水說道︰「這病人需要一個陪護,也不知道他家人怎麼想的,把病人扔到醫院就不管了。」
周水想了想說︰「對了,听說醫院能幫忙聯系護工?」
護士說︰「這事我不管,你得去找當班的護士長問一下。」
周水徑直找到護士長,把陸末的情況說了,護士長很痛快的應下來。這時周水的手機響了,是張克堅的電話,就四個字「解除雙規」周水還想問,那邊電話擱下了。周水心里明白,嚴局自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