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鮮血自床幔上滴下,打在華麗的熊皮地毯里,迅速滲透,化作一圈黑褐色的圖紋。
砰的一聲,一個女人破布女圭女圭般砸在這圖紋上,眼窩凸出,青紫遍布,赤身的死狀痛苦莫名。扭曲的手臂被兩個草原侍女拽住,一路面無表情拖出氈帳。
奢靡的香氣自掀開的毛簾中溢出,讓站在外面的李勤舟干嘔不已,「你們……你們干什麼?!」
可惜沒有人理會他,女子的尸身朝遠方一拋,立即有婪狂吠著沖上去,垂著口涎起來!李勤舟一**癱在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想救下那南朝女子的尸身。
卻被一只冰涼的手穩穩抓住了腕子!
「不自量力。」
四個字,如同寒冬臘月里澆灌而下的一桶冰水,讓他一瞬僵凍。怔怔扭過頭去,正對上少年平靜的眼,她沒在看他,也沒看那邊韃子大笑中圍攏的尸身,只牢牢盯著氈帳的簾子,听著里面野獸般的喘息和支離破碎的慘叫,沉著的不可思議。
然他卻知道,腕子上抓著的這只手有多麼用力,那微微的泄露了她心底同樣的不平靜,李勤舟月兌力一笑,蹬蹬倒退了兩步,「你為什麼來。」
文初閉上眼,片刻又睜開,「來做我該做的事。」
他沒問該做的事是什麼,也沒有時間問,里面的喘息聲停歇下來,立即有人在他們身後一推,推推搡搡趕進了帳。
這不像普通的草原氈包,除了毛皮地毯外,金鉤流蘇,紫繡紗帳,皆透著南朝貴族的浮華氣,而床榻上紗帳內的男人,赤身,長發鋪展,隨手把玩著一把軍刀,在瑟瑟發抖的少年頸邊游弋來去,換來少年驚恐的抽泣聲,看上去,更像是南朝奢靡的氏族子弟。
許是察覺到文初的打量,他沙啞地笑了起來,「中原人杰地靈,文化博大精深,我很向往,也願意學習。」說的是南朝話,發音古怪的調子,彬彬有禮的味道。
然而下一刻!
他一把割斷了少年的脖子!
嚓的一聲,頸骨斷裂,那看著不過十三四的少年,在軍刀下「咯咯」著,如同垂死的紅色小雞,被一把拋出了帳!
外頭婪狂吠,文初沒有回頭看,也知道這個少年和先前少女一般命運。她只看著從紗帳後走下來的男人,高大的身材,深邃的五官,蜜色的皮膚,褐色的眼。他接過侍女遞上的獸皮慵懶地圍起,並外面的韃子一般發出大笑,然深吸了一口氈帳內濃郁的血腥氣,傾听著婪咀嚼的表情享受又愉悅,讓人不由想起草原上的禿鷲,斯文盡退,唯余凶殘!
這就是呼延跋,文初幾乎可以肯定!
最後一個字尚出,這已入了他手的軍刀猛地一轉!
和之前的柔弱完全不同的,一股大力快準狠地斜刺而來!
寒芒閃爍,呼延跋看見少年黑沉的眼,沒有怒氣,沒有恨意,唯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和篤定,如同這兩月間陰霾的天空,又冷,又寒,又殘忍!電光石火間他已知上當,閃身一避——
哧!
軍刀入肉,三寸之深。
他反應算快,險之又險避開了心頭要害,卻不料文初更快,一擊後立即抽刀,一寸,再入,反手一攪,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待呼延跋一把捏住心口刀尖,脖子上也穩穩停住了一支簪子。
同樣一支簪子,握在同一個人手里,呼延跋卻再不敢小瞧這只握簪之手的分量。
听她笑,「你不求饒?」
前後不過一刻鐘,這番話就被她送了回來,呼延跋呵褐笑,嗓音如同破舊的風箱,胸口滲出大片的血跡,「你這麼狡猾,不會殺我。」
「哦?」
「草原會瘋狂,鎮北軍會死絕,十三部的鐵蹄會踏平雲中,還有你,會給我陪葬。」
啪!
文初狠狠一巴掌。
呼延跋呸的吐出口中血,還不待緩神,另一邊臉又挨了一下,緊跟著頭發被她一把扯住,和方才的情形如出一轍,「你說的對,我暫時不會殺你,卻可以幫那兩個無辜的人要些利息。」
「夠勁兒!南朝人都像你這樣?」
呼延跋哼哧哼哧地笑著,非但半點兒不介意,反倒顯得極為興味。文初惡心地皺起眉來,知道這人說白了就是有病,兩個神經病爭論下去,肯定是病重的那個贏。她不想再和此人糾纏,一旦真讓他死在這里,才是真的麻煩。
轉過頭,看著完全被這形勢之翻轉驚呆了的書生,招手道︰
「走了,讓呼延皇子送咱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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