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
「那、那是……」
「走水了,走水了啊!」
亥時正,遠處一陣火光閃耀,將漆黑的夜空映得通紅。寒冬臘月里,邊陲小鎮上,一樁走水事件對百姓來說自是了不得的大事兒,一時間驚叫連連,盡都朝著走水的方向跑去。
嬤嬤也在其中,她跑的踉踉蹌蹌,被兩三個妓子驚慌地扶著,發出氣急敗壞地大叫,「救火啊!快救火啊!」
救火的人有,奈何一桶水潑上去——
滋啦!
火勢非但沒減,反倒愈演愈烈,高高躥起!
「這……這怎麼回事兒,是被人澆了火油吧,不是失火,是放火!」救火的人連連退後。
「我的娘喂!哪個喪良心的這麼缺德喂!」正跑回來的嬤嬤听見這一句,立刻嚎啕大哭,掙月兌妓子們的阻攔就要朝里面沖,「我的銀子,銀子還在里頭!」
「嬤嬤別去啊,危險啊!」
「銀子啊,我的命根子!」
拉扯之中,前方轟隆巨響,嚇得嬤嬤臉色慘白一動不敢動,眼睜睜看著二十多年的心血毀于眼前。整棟三層小樓坍塌下來,連帶著她的銀子票子命根子,一股腦地被熊熊大火吞噬成灰……
一口老血哽在胸口,嬤嬤眼前一黑,晃晃悠悠暈了過去。
這一暈,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待到她醒來的時候,已是天明時分,入眼盡是一片雪白,「下、下雪了?什麼時辰了?」
有妓子哭著扶起她,「卯時過了,嬤嬤,咱們坊子,沒了!」
「沒了……沒了……」
骨節堅硬,是只男人的手,四目相對,陰影里她看見身前少年錯愕的臉,瘦削的線條,青澀的五官,看著也就十四五和她一般大的年紀。前一刻還因為驚訝的表情而略顯稚女敕的面龐,忽然雙眼一眯,竟帶出幾分老油條般模爬滾打的狠辣來!
少年不驚不退,一把逮住到手的錢袋子,狠狠一拉!下手快準狠,顯然不是第一次干這樣的事兒。她方方驚醒,尚且迷蒙,竟被他拉的一個趔趄,等定住身形,少年已經揣著她的錢袋子頭也不回跑出了道觀。
文初差點兒氣的倒仰,她黑教坊司的銀子,這小子竟然黑吃黑!
低咒一聲,緊追而去。
一路追,一路趕……
烏雲壓頂的黑暗里,少年如同狸貓般在彎曲縱橫的巷子里游弋著,他應該練過幾年功夫,下盤穩健,速度極快。文初始終保持著三丈之遙跟在他身後,這個時候,她多感激自己的先見之明,那幾日里將整個鎮子的路線圖熟爛于胸,否則今天非得讓這小王八蛋跑了不可!
文初一咬牙,猛撲而上,縴細的身子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弓形,一把抱住少年的脖子。少年悶哼一聲,毫無節地抓住她的頭發,想將她整個人翻下去,文初冷含一招千斤墜,將他壓住動彈不得。
少年掙扎,文初拉扯。
狹窄逼仄的巷子里,兩人的動作活動不開,就這麼扯著錢袋子上演起最原始的來。少年顯然越來越意外,然動作毫不遲疑,打起女人來一個頂倆,文初心底暗罵,正要一腳朝他踢去,忽然周身一軟,一股子劇痛蔓延開來……
她毒發了!
噗——
自和杏子動手之後,便始終哽住的那口腥甜,終于橫沖直撞地噴了出來。
少年被噴了一頭一臉,驚怔地看著文初軟倒在地。她似在承受著的痛楚,渾身抽搐著,露在衣外的手臂上青筋凸起,跟他扭打了這麼久都沒發出一聲痛叫,這會兒竟忍不住破碎的開來。
「你……」
「大夫……大夫……」
少年緩緩爬起來,退到一丈之外,冷眼瞧著文初的慘狀,又低頭看了眼手里的錢袋,略顯糾結。
「大夫……幫我叫大夫……」破風箱一樣的聲音,听的人頭皮發麻,好在這少年也沒細听的意思,許是死人和要死不活的人見的多了,他糾結的神色一瞬恢復平靜,捏緊了錢袋子,轉身大步走了。
小王八蛋!
望著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文初劇痛中呲牙咧嘴,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道理都不懂,也好意思出來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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