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倪被噩夢驚醒,她緩緩睜開雙眼,入目便是一片慘白,呼吸間是醫院里所特有的濃重的消毒水的味道,額頭還是有些疼痛,腦海里紛亂的思緒讓她一時有些分不清楚自己身處現實還是夢境,只是窗外的陽光到是暖暖的顏色。
她听到外面有兩個男聲再說話,一個人聲音溫潤透著關切︰「小晴天怎麼樣?怎麼還不醒啊?」
另一個男聲听上去有些疲憊︰「除了淤血情況不明其他的倒是沒什麼大礙了,手腕處的傷口不深,已經處理過了,額頭的踫傷,頂多有點輕微的腦震蕩而已,不會有生命危險,等她醒了,再檢查一下。我估計小晴天只是一時受到了刺激和驚嚇,間接地引發了舊傷,現在只要等著麻醉藥失效就能醒過來了,再有就是……淤血的部分還不好確診。」
這兩人正是sun和衛嚴。
sun听到衛嚴如此詳細的解釋,也稍稍放下心來,抬眸便看到衛嚴一臉疲憊的模樣,才不好意思地笑了,伸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勸他回去休息。
等衛嚴走後,sun拿出手機給哥哥溫東發信息。
sun︰哥,幫我查清楚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才不相信這些全都會是巧合!
溫東很快回復他︰好。
處理完這些,sun嘆了口氣,有些自責,他沒想到桑倪竟然會在他身邊這麼近的地方受到這樣的傷害。
這讓他心里很是不好受,前不久,他要桑倪做他的助理時還曾經信誓旦旦地承諾過,一定會好好保護她,結果同一個月內,桑倪就再次因為受傷住進了醫院。
他再次吐了一口氣,才轉身,輕輕地推門走進病房,對上桑倪半睜著的眸子,才發現桑倪已經醒了,他快步跑到病床邊,笑得驚喜又溫柔︰「小晴天,你醒了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桑倪眨了眨眼楮,眼前卻是一片模糊,她適應了片刻後,迎著陽光看向他背著光的臉。
恍惚中眼前的這張臉突然開始變化莫測起來,先是小哥哥的笑臉,再是三年前舞台上唱歌的溫南學長,最後卻都重合成了眼前這張滿是關切的俊臉,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她張了張嘴,嗓子干澀而沙啞,卻還是艱難地問他︰「你……是誰?」
sun愣住,瞪大眼楮,一副難以置信地表情。
難道小晴天失憶了?
這麼一想,他心里頓時不安起來,留下一句「我去叫大夫。」便跑了出去。
他轉身跑得太快,以至于沒來得及看到身後,桑倪微微抬起的手臂。
桑倪想拉住他,卻只抓了一把空氣,半晌後,她無力地放下手臂,再次昏睡過去,眼角徐徐滑落的是一滴未干的眼淚。
小哥哥,如果是你,你為什麼沒有認出我;如果不是你,那你又在哪里?
這一次桑倪並沒有昏睡太久,她是被夏悠悠的哭聲給驚醒的。
再次緩緩地睜開雙眼,一眼便看到夏悠悠在病床邊上哭得梨花帶雨的側臉,一邊哭還一邊扯著身旁衛嚴的衣袖,胡攪蠻纏︰「你說,你說桑桑沒事的,可是為什麼還不醒來呀!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地我要怎麼辦呀!」
衛嚴忙碌了一天,疲憊又煩躁,此時卻被夏悠悠鬧得沒了脾氣,看她哭得傷心,也只得耐著性子安慰她︰「真的沒事,sun不是也說她剛剛醒過來一次了嗎?現在只是一時月兌力又睡過去了而已,等她睡夠了自然會醒的。」
夏悠悠相信了,便哭得小聲了一些,但還是不放心地問︰「sun說桑桑失憶了,不認識他,真的會這樣嗎?那她……還會不會記得我呀?」
衛嚴揉了揉眉頭,無奈又好笑︰「應該不會,你們倆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嘛,對了,你也不知道她以前受過傷的事情嗎?」
夏悠悠搖搖頭︰「不知道,桑桑是十歲的時候才搬來我家隔壁的。」
桑倪眯著眼楮看那兩個人吵吵嚷嚷地說話,微微地彎了彎嘴角,她看得出來衛嚴對悠悠很好,而且悠悠也很喜歡衛嚴,兩個人站在一起,無須做任何親密的舉動,便能輕易就讓人覺出了幸福的味道。
她眨了眨眼楮,渾身酸軟疲憊,過了一會兒才低低地喚︰「悠悠……」
夏悠悠一听到這細弱輕淺的叫聲,便驚喜地扭過頭來,又哭又笑︰「桑桑,你終于醒了呀,你沒有失憶沒有忘記我對不對?」
桑倪笑著,淺淺地搖了搖頭,肯定地回答她︰「沒有,我沒事,就是有點頭疼得厲害。」說著便想伸手去模額頭。
夏悠悠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手,放進被子里︰「不要亂動,那里有傷,已經處理好了,不會毀容的,你放心吧。」
桑倪笑了笑,也不再堅持,她轉眼看了看一旁筆直地站立著的衛嚴,微笑著道謝︰「謝謝你。」
衛嚴擺擺手,笑道︰「應該的,何況咱們還是熟人不是。」說完,衛嚴便準備告辭,他知道人家兩個女孩子一定有很多體己的悄悄話要說,他若是一直杵在這里,就是大燈泡,還不如去找sun問問事情調查得如何了。
衛嚴走後,夏悠悠才問桑倪︰「桑桑,飯票說你腦袋里有淤血,還是個陳年舊傷,你還記得是怎麼回事嗎?這個淤血是不是和你總是想不起來事情有關呀?」
桑倪搖搖頭,她實在是不記得自己還受過什麼重傷,只好嘆道︰「或許吧。」
夏悠悠此時才慢半拍地注意到桑倪的嗓子沙啞地厲害,剛才她說話聲音極輕,一時便沒有發現。
她小心地把桑倪扶坐起來,給她身後墊上枕頭,轉身去倒了一杯溫開水遞給桑倪,順便埋怨一聲︰「你嗓子這麼不舒服也不說。」
桑倪笑了笑沒說話,低著頭,慢吞吞地喝水,溫水緩緩流進嗓子里,一點點溫暖著她的身體,以及她的心。
「是誰送我來醫院的?」
夏悠悠又給她掖了掖被子︰「是凱文,就是你上次告訴我的,你們劇組里的那個綠毛怪,沒想到月兌了戲服還是個大帥哥呢。」
桑倪「哦」了一聲,便不再多問,過了一會兒,她問夏悠悠︰「悠悠,我的錢包呢?」
夏悠悠頓時笑了出來︰「你現在才想起你的錢包呀,平時寶貝地像什麼似的,今天差點丟在馬路上,凱文急著送你去醫院,壓根兒就沒注意到包,最後還是sun的保鏢大哥幫你撿回來的呢。」一邊說一邊把沙發上的包遞給桑倪。
桑倪把水杯遞給夏悠悠,低著頭在包里模索了一陣,很快模出她的錢包,輕輕地打開。
正中間是兩張全家福,左邊的一張上,她那時大概六七歲的模樣,正趴在媽媽倪芮和父親安文遠的肩上,笑得很開心。令一張全家福,卻是她現在的家庭,她和哥哥桑承琛,站在二爸桑莫和媽媽的身後,一家人臉上都是淡淡地笑意。
桑倪對著那張和生父一起的全家福端詳了片刻,然後才打開錢包的內里,終于模到了那顆被縫在錢包最里面夾層的扣子,她忍不住地細細地模,模了一遍又一遍,終是哭了出來。
小小的紐扣,只有食指指甲蓋大小,是最常見的白襯衣上的小扣子。小哥哥當年笑著對她說,這是他襯衣上最靠近胸口的那第二枚紐扣,要她一定要保存好,所以這麼多年,即使她忘了很多事情,卻牢牢地記住了這句話,走到哪里都會把這枚小小的紐扣帶在身邊。
現在模著這枚紐扣,她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種物是人非的蒼涼之感,呼吸間,滿是疼痛。
那紐扣的背面,凹凸不平地刻著蠅頭小字,放在陽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是撰花小楷的字體,只寫了兩個字︰溫南。
中午,天氣突變,忽然刮起了大風,正是春夏之交,b市又長有黃沙,一刮起風來,便襯得整個天空都是昏暗不明的。
桑倪剛吃過午飯,正想休息,忽然听到樓道外面傳來sun和皮特說話的聲音,心,頓時一寸一寸地收緊。
門外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卻停在了隔壁的門口,然後說話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桑倪松了一口氣,轉而望向窗外,望著那片塵土飛揚中映襯著的幾抹翠色,一時有些出神。
良久後,病房的門把忽然被人從外面轉動,sun緩步走了進來。當看到病床上呆坐著望著窗外的桑倪時,他心里有些難以隱藏的心疼。
桑倪額頭上被包了一層厚厚的紗布,手腕處也是。凱文說,他見到桑倪時,她的額頭和手腕都在流血,額頭尤甚。他甚至能想象到當時桑倪強忍著不喊疼的模樣,那麼瘦瘦弱弱的小身板,被一個瘋傻的男人掐住又喊又叫的,一定被嚇壞了吧。
sun看著桑倪半天沒有轉過身看他,忽然想起桑倪剛醒來時問他是誰的模樣,一時定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如果,她不認識自己……
「小晴天?」他試探著叫她。
桑倪听到聲音回過頭來,距離病床三米開外的地方站著sun,剛剛沐浴過的模樣,換了病號服,短發微濕。見到是他,她便微微笑了笑︰「boss,你回來了?」
她知道他一定會來看自己,卻沒有想到再見面,竟是讓她生出一種恍如隔世般的迷茫來。
sun並不知道桑倪心里的悲傷,卻也看出她笑容里的苦澀。他走過去,從桌子上拿過一個香蕉遞給她,安慰道︰「沒關系的小晴天,都已經過去了,這次是我不好,讓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這種事,我和皮特已經去過警局了,那個人……的確是個傻子,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拉著你不放,我拜托了相熟的朋友,讓他們好好問問。」
桑倪接過香蕉,低垂著眉眼,緩緩撥開香蕉皮,小口小口地吃,半晌才輕輕地說︰「沒關系的,我不怕。」
只要能在你身邊,我什麼都不怕。
香蕉吃到一半,桑倪心里有些發慌,她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
sun卻發現了她的欲言又止,挑眉看向她,順勢坐在床邊,手背模上她的額頭。
清新的沐浴露的味道迎面撲來,sun身上的溫度似乎都順著這只白皙溫暖的手掌透過額頭,一路暖到心底,桑倪的心里沒來由地一顫。
sun並沒有發現桑倪僵了一瞬的身體,他自顧自地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然後笑道︰「恩,終于不燒了,你想……」
話沒說完,皮特和夏悠悠突然著急忙慌地推門跑了進來,也顧不上打趣病床上的兩個人,便疾步撲到電視機前,打開,調換到娛樂頻道,正是《娛樂最前沿》的關于「華人編劇——蘇青楚,發布最新改編劇作《長生》」的記者發布會現場的報道。
鏡頭里面是一個妝容冷艷的女子站在台上,談笑風生,姿態優雅。
只是她嘴里吐出來的話,讓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心塞得厲害。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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