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鸞策 戲鸞策 第三十章 淚

作者 ︰ 若蕭

不吵不鬧的李莫很是招人喜歡,乖巧懂事又長的可愛。齊瀟不去管她,任由她在自己身邊轉悠,不理不睬不抱,照顧李莫的重任就落在了魏池羽的身上。

齊瀟下午邀了元一大師對弈,在法堂前方的院落中,元一大師已坐在一棵桂樹之下等待齊瀟到來,石台上放了黑白兩色棋子。看到齊瀟帶著宮女侍衛走來,而其中一個宮女手里抱著李莫,不由捋了胡子慈眉善目的微微一笑。

兩人坐下來各自執了黑白兩色的棋子,魏池羽擔心李莫吵鬧打擾到兩人,便讓其中一個侍女帶李莫到別處玩,哪知李莫不願意,剛被帶離一段距離又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無奈之下,只能讓她坐在不遠處的木椅上。

李莫安靜的坐在木椅上,看看中間的棋盤,又看看齊瀟,似乎是擔心趁她稍不注意,齊瀟會不見了蹤影。看了沒多久,那雙小眼楮打起架,靠了椅背就睡著了。

對了三局,齊瀟一平二負,一局輸了一子一局輸了一子半,雖然一局未贏齊瀟沒有半點不服,連贊元一大師棋藝精湛,大師雙手合十低首道︰「老衲已是耳順,從閱歷上已經佔得便宜,想必下次再見陛下,老衲就不是您的對手了。」

說話聲吵醒了睡夢中的李莫,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揉揉眼楮,似是想起了什麼,緊張的四處張望,等看到齊瀟在不遠處整個人又放松下來。

直到夜色.降臨,李莫眼楮始終盯著齊瀟不放,再不哭鬧。等到了她睡熟,與四娘同個舍屋的侍女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回屋子,免得吵醒她。

之後的兩日里,李莫不見齊瀟便吵著要娘親,見到齊瀟則安靜下來。大家在抽空的時候,教了李莫一些短語,從拜見陛下到陛下吉祥等等,配合了動作,不消半日就學的有模有樣。等齊瀟听完經文路過此地,李莫的樣子再次讓旁邊的魏池羽笑出聲,而這次齊渃發現,齊瀟嘴角若有似無的勾起了弧度。

齊瀟不再讓侍女把李莫打發走,而李莫也從單字「抱」變成了「陛下,抱」,當然,齊瀟始終是沒有抱過李莫。

在大華寺吃齋三日,第四日清早,齊瀟換下海清穿上袞衣,大華寺的門外,龍攆馬車早已等候多時。

昴山一面平穩而上一面是陡峭險峻,形似臥龍,通往皇陵的道路則是從山勢平穩的那一面迂回而上,山上古木參天山下湖光山色,的確是個鐘靈毓秀之地。

大隊人馬走到半路,紛紛下車牽著坐騎拉著馬車,一路步行進入皇陵。

皇陵被分為前後兩個部分,前部是一條寬闊的大道兩邊立了石雕的石獅,形態各異。道路的盡頭是一個漢雕玉琢的五門樓牌,白色的石柱上刻著龍飛鳳舞的對聯,上方,由當年風水大師親筆題詞的「昴陵」二字,經過百年風雨洗禮,洗刷去了俗世間的浮華,隨著時間沉澱下莊嚴與肅穆。

再往前走是一個巨大的祠堂,里面擺放了大昱至今二十四位先帝的牌位,一同前來的大華寺的高僧站在祠堂的兩邊念經祈福。

齊渃和百官們一起跪拜在祠堂的空地上,齊瀟一人緩緩走到祠堂的正面口,門口的案子上已經放了祭奠用的水果與點心,兩支紅燭燒落了點點紅油,點燃三支香,在場所有人和齊瀟一起,對著祠堂里的二十四位帝王磕了三個頭。

而後除了幾千士兵,其余人跟隨了齊瀟進入皇陵的後半部分,那里安葬了大昱現今往前的九位先皇,里面長眠著齊渃的父皇齊楔母後奚木瓊,還有齊瀟的母親楚欣梓。

按照大昱習俗,齊瀟需要祭拜向上兩輩的先帝,最後再是齊楔的陵墓。三個陵墓相隔甚遠,等到了高帝的陵墓,已經快是下午的未時。一路趕場奔波,別說那些打著華傘的侍者,連齊渃都開始有些力不從心。

來到一石牌樓前,四周立著四根華表篆刻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寫滿了齊楔生前的豐功偉績,再往前走出現了一個圓形石砌的圍牆,中間樹立了一塊石碑,上面寫了此墓主人的名諱與生逝日期還有廟號。

石牆上立了珍奇異獸的石雕,在石碑後是一條長長的通道,通往陵墓的最核心位置——寶城。

高大的圍牆保護,外面一個石案子上拜了祭祀的酒菜。這高牆之內,就是齊楔的墓穴,而奚木瓊與與齊楔同穴,一同長眠在此地。

齊瀟因登基為帝,按理說父母也可以入皇陵,但是齊杗過世已久不易遷陵,只把楚欣梓的木棺葬于皇陵,安放在齊楔墓旁,刻上了簡單的碑文。

上香燒紙錢,齊渃听了耳邊充斥了鞭炮響聲,看著漫天飛舞的錢紙煙灰。多少年來,認為看淡了一切,生死離別,緣聚緣滅,燃燒的火團後,陵墓被熱氣弄得虛無縹緲,原來人生如夢,縱使在世多少恩怨情仇,得失枯榮,當繁華落盡也只是浮生一夢。

憶起了奚木瓊蒼白而慈祥的容顏,楚欣梓始終蹙眉的眉間還有齊楔常年冷眼以對的態度,這一切的一切讓齊渃胸口堵得慌,眼楮干澀要流下淚,最後用力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作為不孝之女最後的探望,之後漫長歲月中,應該是再無機會來此看望他們了。

事情差不多都辦完,隨從們從後方的一條小道慢慢往外走,而齊渃發現齊瀟一人留在了原地,連貼身侍衛魏池羽也隨同大家一塊離去。

不停回頭張望,魏池羽看出齊渃的不解,走到她身邊指指後方︰「陛下每次祭拜完都會一人再待一會,不讓他人打擾。放心,不多時就會出來的。」

走到陵墓外,齊渃始終不見齊瀟出來,齊渃開始擔心起來,提議進去看看,魏池羽連忙擺手︰「有違聖旨,臣可擔當不起,再等等吧。」但是看齊渃滿臉焦慮,魏池羽滑頭的轉了轉眼珠子,小聲道︰「若是公主真要過去,臣也攔不住您,只是別被我發現了。」

說完,裝模作樣的和在場的其他人說起話來。

心領神會魏池羽的意思,齊渃一溜煙的進了出來的通道,走了一段听到隱隱約約絲竹之聲,宛轉悠揚清脆空靈,或高或低時急時緩,融了濃濃的柔情又透了深深淒涼,像是述說思念又像是宣泄那無盡的憂傷。

那笛聲越來越近,走到之前的寶城,躲到一根石柱後,齊渃看到齊瀟手持一根暗黃色竹笛,在墓前孤身一人吹奏這無人傾听的旋律,笛聲讓一身玄衣的齊瀟看起來更為清寂蕭瑟,讓人近不得半分。

這並不是齊瀟第一次吹奏這首曲子,指法如行雲流水一般,每個音律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一個個幽幽音節撥動了齊渃的心弦,讓剛才好不容易壓抑下去的感情,又整個翻涌起來,因為那蕭瑟的人影還是這無盡思念的竹曲,一曲終了那笛聲依舊綿延回響,在耳邊縈繞。

放下手中的笛子,習慣性的把那款軟玉捏在手中,對著柱子後面那個鬼鬼祟祟的人嘆道︰「出來吧。」

齊瀟五感敏銳,別說是齊渃,就算是習武家子,使了輕功隱了氣息也不一定可以躲過齊瀟的耳目。

從柱子後走出來,見到齊瀟臉色並沒慍色,便實話實說︰「我見陛下一直未出來,所以過來看看。」

「朕想一個人待一會。」齊瀟走到齊渃跟前,發現她這會和平時有些不同,若說平時總給人一種水潔冰清之感,那雙眼楮始終靈動清澈,好似分毫沾染不上這世間紛擾,這會卻是被諸多感情填塞起來,望過去灰沉一潭,而額頭上紅了一片還沾了些泥土,不由伸了手輕柔的拂拭道︰「怎麼都紅了,磕個頭用得著那麼用力嗎。」

輕柔的指月復拭去額頭上的塵土,在眼眶里打轉的淚水因為齊瀟一句話傾瀉而下,一直擊打著全身的感情終于突破關鎖洶涌而出,兩人一時錯愕。

齊瀟最先反應過來,用手指接了一滴淚,卻是更多的淚珠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滾落下來,齊渃努力想收住淚水,心中懊惱之極,這樣子下去說是沙子迷了眼楮也搪塞不過去了。

放棄想要拭干她淚水的舉動,伸出手,輕輕把她擁入懷中,安慰道︰「莫哭了,父皇母後看到,該是心疼了。」

感覺懷里的人哭的更凶,右手食指沾著的那滴淚,像是被灼傷了般疼痛,一點點蔓延至全身,跟隨了懷里的哭泣聲陣陣刺痛。

為死者?為生者?這淚的起因皆因齊瀟。

慢慢穩住了情緒,齊渃不好意思的揉揉眉,齊瀟遞上了手巾,若無其事的問道︰「如何,可以回去了嗎?」

點點頭,接過手巾擦拭著淚跡︰「謝陛下,這個洗干淨之後臣便歸還。」

「不必了,一條手巾罷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外面,魏池羽和一幫大臣們早就伸長了脖子等了許久,魏池羽看到齊瀟先是迎了過去,看到後面跟著的齊渃雙眼紅紅的,分明是剛哭過,心里暗叫不好,以為是被齊瀟責罵,看齊瀟一臉平靜不像是發過火的樣子,又覺不像。

幾人走回陵園外,去找回程的馬車,魏池羽看看四下無人湊到齊渃耳邊,小聲問道︰「公主這是被陛下怪罪了?」

齊渃給魏池羽回了一個無須擔心的笑容說道︰「魏御侍不必擔心,只是略微觸情傷情罷了。」

坐上馬車,齊渃從袖中掏出齊瀟給她的手巾,在手巾一角繡了一個灃字,齊瀟不像是會花心思在女紅上的人,這手巾應該是主衣局的人給齊瀟繡制的,從懷里掏出了之前在大華寺求來的那張簽紙,放在了手巾的中間,細細疊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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