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鸞策 第二十五章 回

作者 ︰ 若蕭

托這場病的福,齊渃不但爬上了齊瀟的龍榻,還有幸親臨天子專屬的龍泉池,當事人受寵若驚的同時又不禁回憶起幾日前的旖旎風光。

四肢乏力虛弱不堪,幾人把齊渃里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的,半扶半背的走到龍泉池。

龍泉池常年灌入熱水以備天子隨時可以使用,室內的溫度也比外面高上許多,不用擔心會因此著涼受寒。出于害羞和習慣,齊渃被人攙扶下走到浴場內,再月兌下了外面那些沉重的衣物之後,堅持由自己來寬帶解衣。身上褻衣外面還著了一件中衣,雙手無力解起衣帶來費力異常。

還剛把中衣月兌下,身邊走過一個人影,不許多加識辨就認出對方,不知哪來的力氣,剛才還軟弱無力的手,瞬間拿起剛月兌下的中衣重新把自己裹住,一臉驚恐的看著那面色淡然的人。

這會齊瀟換下黑色皇袍,穿了一件薄紗衣裙,無視齊渃驚恐的表情,任由侍女上前替她除去身上的衣物,這一切對她而言已習以為常,反倒覺得齊渃表現有些怪,問︰「不是說要沐浴,公主為何不動?」

沒有可以書寫的地方,齊渃用啞了的嗓音應道︰「陛下,怎會在此?」

這問題問的實在好笑,這本就是齊瀟的御用浴池,她到這里來難不成還需要經齊渃同意不成,一天忙碌下來,齊瀟一直習慣晚膳之前沐浴一番,這個習慣不會因為齊渃而去打破。

身上衣物只剩下了褻衣,齊瀟轉頭看到齊渃裹了中衣一動不動,戲謔道︰「公主難不成是害羞了?」對方頭低了更深,看來自己是一語道中︰「皇妹不必害羞,朕有的,你也有,況且之前不是看過,今天這樣也算是扯平了。」

差點吐出一口血來,不說被第一次稱為「皇妹」,什麼時候齊瀟竟然也有了生意人的精明,不過反過來想,輪身材相貌,齊渃自覺不如齊瀟,齊瀟又為九五之尊,無論從哪方面來講,自己都是穩賺不賠。

但是現在問題不在于此。

前幾日那軟玉溫香歷歷在目讓人血脈膨脹,現今自己大病未愈氣虛體弱,這里悶熱潮濕弄的人氣短,這一片□□挑人心弦,豈不是要了她的性命。

那邊齊瀟已是衣物盡褪緩緩走入浴池,齊渃攥緊中衣的猶豫片刻,緊張地開松手繼續月兌去剩下的衣物。再由侍女攙扶下步入水池之中。

而後,齊渃先前擔憂的問題都未發生。溫水沉到胸口,水中的浮力讓人飄飄然徹底放松下來,水面騰起的白霧阻隔了齊渃的視線,看不清相隔另一邊的齊瀟。人開始暈暈地犯困,等齊渃再次睜開眼時,自己已是躺在床榻之上。

原來最後自己真就在浴池中睡著了,還是由侍女替她穿衣帶出浴場,不知該為那關鍵時刻失去意識感到僥幸還是惋惜。

支起身感覺比之前清爽得多,身子也更為輕松。頭腦不再昏昏沉沉,除了鼻息還未徹底通順,喉嚨灼燒感疼痛外,其余熱病引起的不適都緩解了許多。

侍女見齊渃醒過來,端來了早已備好的藥湯與菜粥,一邊喝了中藥一邊計算了日子,自己在寧乾宮住了有四日之久,身體恢復的七七八八該是告辭回宮的時候了。雖說這里樣樣俱全,服侍的比攬月宮周到很多,不過俗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攬月宮雖簡陋好歹住了十多年,早就習慣,反而這金碧輝煌的宮殿讓齊渃不甚習慣。

胃口比昨日好上許多,那一碗菜粥喝了精光,里面配了肉末與姜絲調味,即鮮美又可活血驅寒,喝完那晚熱粥,渾身冒了汗,人舒服許多。

太醫進門給齊渃重新把了脈,熱病已經消退,脈象平穩,唯獨那溺水吸入的污水造成了胸肺感染,只能慢慢調理靜養心神,若不然恢復不徹底怕是變成肺癆。

提筆重現開了化痰祛寒的方子,又叮囑齊渃這幾日定要好好保暖,不要太過操勞。

身體精神了些,連續躺了那麼多天讓人難受,齊渃見窗縫間射來的陽光不錯,詢問了太醫︰「我看外面太色不錯,出去散步走走,應該無妨吧。」

「無妨,但多加件衣服,還有別走得太累。」

既然得了太醫允許,齊渃便穿戴了衣物,讓侍女扶她到殿外走走。

已是三月初,再過幾日便是清明,天氣一天天熱起來,外面許是下過了雨,地上是深淺不一的水跡,齊渃還有些乏力,由侍女攙著慢慢走到後面花園里。

幾天沒出門,終日在屋內,那雲層間投下的陽光讓習慣了昏暗的眼楮不適應,陣陣刺痛,抬手以手做檐眯起眼楮。

比起整座寧乾宮來說,這院子不算大,一條用鵝軟石鋪成的迤邐小道曲折延綿,兩邊中了些花草,大部分只是一個花骨朵,就迎春與海棠早早盛開在那,算是一片春意盎然了。

兩人走了一陣看到一堵圍牆,半圓形石門外是一片開闊的視野,這已是出了寧乾宮的範圍,侍女擔心外面風大讓齊渃又著涼了,便提議折回屋去,齊渃卻被遠處的一個景象吸引住了目光。

青石鋪的地面,一棵高大桃樹開了簇簇粉色花朵,微風吹過散落朵朵花瓣,而那桃樹下站立了幾人,其中一人拿了一把長劍在落下的花瓣中飛舞長劍。

身姿矯健,婉若游龍,揮舞起的劍氣讓飄落下的花瓣隨著她一起舞動起來,落不得她身上半分,黑色、粉色,銀光閃現,劃破空氣的聲音。

這是齊渃第一次見齊瀟練劍,那人舞的入迷這邊齊渃也看得痴,立在那里許久。

站在齊瀟旁的魏池羽最先發現了遠處的齊渃,遠遠地對她作揖後提醒了齊瀟。齊瀟收了劍勢看向齊渃,四目交匯,齊渃本想遠遠看著便好,現在被發現了只能慢慢走到齊瀟面前給她請安。

把劍遞給魏池羽,齊瀟道︰「看來公主身體恢復不錯。」

「多謝陛下掛心,好多了。」沙啞聲比昨天好上許多,齊渃緩緩地說︰「我想我也差不多可以回攬月宮去了。」

「想回去的話,說一下便好。」齊瀟接過劉公公遞上來的手巾,自然的回道。

絲毫沒有挽留與不舍,齊渃心里沉了下,本身就是自己心里的小九九,見不得人,低首道︰「那臣等會便回去吧。」

「嗯?」稍感驚訝,齊瀟沒想到會那麼快,但沒多想,點了頭,吩咐齊渃身邊的侍女替她整理一下東西,所謂東西也不過就是前幾日來的時候,所帶來的那些衣物。

說完這些,便要起身告辭,齊瀟忽然想到了什麼,道︰「過幾日就是清明,你隨朕一塊去皇陵祭拜先祖吧。」

大昱歷朝先皇都葬于里京城不遠的昴山之上,此山形似臥龍,一條河流貫穿而入,相傳百年前風水大師霍天知覓得此處,認定乃是獨家風水寶地,若皇陵可安陵在此必將永世萬代,福祿延綿。當時的大昱皇帝便遷陵至此,一直延續至今。

從先皇駕崩到現在,齊渃從未去過皇陵,每到寒食節只能象征的在攬月宮點上香燭備了酒菜,燒些紙錢,祭奠一下雙親的在天之靈,也好磕個頭讓母親放心。

這繼位十年間,齊瀟一共去過三次皇陵,第一次為登基的頭一年,第二次為成年那年,而第三次則是去年。祭祖掃墓花費巨大,光護衛就要三千人,外加一路上的住宿開銷,到了地方上當地官吏都必須備上供品,絕對是一件勞民傷財之事。

這只過了一年,為何齊瀟又要再去一次皇陵,況且,按照齊渃的身份,並不適合同齊瀟一塊出行。

齊瀟看出齊渃的憂慮,跟著解釋︰「再過幾月你就要外嫁北旬,之後便沒機會了。」

听她說的自然,齊渃有些酸楚,垂下眼點頭︰「好。」

外面站了久,氣候是春末有點涼意,齊瀟提醒道︰「公主身體欠佳,還是趕快歇息去吧,之後幾日好好養病,也可以隨朕一塊去皇陵。」

隨侍女攙扶回到房內,齊渃讓她們收拾好了衣物,便坐了轎子回到攬月宮。

從齊渃被接去寧乾宮之日起,裳兒就天天望著門外盼望了齊渃快些回來。乾寧宮的宮女品位比一般宮女高上不少,平時接觸不到,自然無法打听到齊渃近況,不知是病好了還是更加惡化了,每天都過的提心吊膽,任何有個風吹草動都擔心是什麼惡兆。

終于,盼了四天,在落日之前把自家主子給盼了回來,幾日不見,瘦了一圈,整個人看上去萎靡不濟,連雙唇都是一片慘白,裳兒心疼的很。不過要是她見到三日前齊渃的模樣,會覺得現在這樣子可是好上了許多。

剛扶下轎子,幾個丫頭都激動的泡出來迎接,墨爪幾天未見齊渃,親昵的在它腳邊蹭。回到熟悉的攬月宮,齊渃這才感覺整個人放松下來。用了沙啞的嗓音告訴她們,自己已經是好多了。

齊瀟那邊的侍女把還未煎完的中藥交給裳兒,關照好了注意事項便告辭離去。

躺回被窩,沒來得及同裳兒多說幾句,又沉沉睡去。這次不再是讓人恐懼的噩夢,平穩安詳,只是心里卻是有些寂寞,因為知道,醒來不會再需要去尋那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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