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鸞策 第三章 鏡

作者 ︰ 若蕭

裳兒在門口等了許久才見一個身影緩緩從遠處走來,趕忙上前拉著她走進屋,才發現和剛才出去時,這會憑空多了兩樣東西出來。

那枝臘梅還可理解,但這件貂皮大氅著實讓人費解,齊渃又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裳兒自當她是被凍著了也不管那些無關緊要的事,關了門添上炭又把手爐換了新的木炭塞進齊渃懷里,揉搓著已經冰凍的雙手,無不怨憤道︰「主子您這是要嚇死裳兒嗎,穿的那麼單薄就出門了,這快過年了,可別病著了啊。」

火爐與懷里手爐外加裳兒的共同努力下,齊渃終于覺得身體暖和起來,長長吁了口氣,寬慰道︰「晚些煮些姜糖水喝下去去寒便好了,無礙的。」

裳兒應著點點頭,看到齊渃握手中仍捏著那支梅花,伸手接過梅花讓她兩手捧著手爐,細瞧那梅枝猶如細簪綴著幾朵白梅,幾朵開的正盛的旁邊襯了幾個白色骨朵,包著翠綠的花托,湊近聞了下暗暗幽香,齊渃一旁見裳兒喜歡,笑著說︰「覺得好看就摘來了,想著你會喜歡。」

「自是喜歡,只不過花開雖美終會凋零。」

「你這丫頭什麼時候也傷春悲秋起來了。」齊渃打趣地說,「萬物都有始有終,只是長短不一罷了,莫要多想,我倒是有個辦法讓它長久一些。」

取來剪子把梅花小心翼翼剪下,然後用手巾拭去上面水漬,又用干淨的布墊于其下,吩咐了裳兒拿個架子置于火爐上方慢慢烘去月兌水,不出兩三日就可得干花,雖不及鮮花香,卻可存放長久。

把剪子放回內屋的針線盒內,轉身出去之際看到梳妝台傷上銅鏡里映出的自己,銅鏡已有些年頭,還算光滑的表面映出一個血色欠佳的少女,貂皮大氅依舊系在頸脖里,解下大氅坐到銅鏡前,手指托起一縷長發看著鏡中自己,齊渃自小就是怕麻煩的,除了必要禮節時,平時都讓長發隨意那麼散著,最多只拿一根紅發帶綁起。

打開梳妝台上的奩盒,里面放著一些胭脂幾根束發的發帶,幾副金邊瓖玉耳環,剩下的一支紫檀木發簪,尾部雕刻成一朵出水蓮花。

雙手攏了一束頭發發帶綁起,食指扣在中間綰了花繞成個髻再用簪子插入固定,還沒來得及仔細端詳一番發髻已經松垮垮的掉落下來,又重復嘗試了幾次都是如此,苦笑著打算最後努力一次,裳兒正好搬了架子回到屋里,外廳沒見到齊渃,拉開門簾竟發現她正一臉苦惱的對著銅鏡挽發髻,不由嗤地笑出聲︰「主子您雙手執筆寫字是一流的,這梳發挽髻還是由奴婢來吧。」

走上前接過齊渃手里的梳子和簪子,不一會一個漂亮的發髻便完成了,之前還隨意垂于發鬢的青絲被收攏起來,高高盤結與頭頂,終日被遮在發絲下的頸項猶如白脂凝玉泛出柔柔的光韻,畫出修長而柔美的線條緩緩隱入衣領下。

最後把額前碎發向後服帖一下,裳兒透過銅鏡看著自己的成果,少了往日那股慵懶倦怠的模樣,多了一份少女初長成的嫵媚,不濃,就如山間那裊繞薄霧讓人看不實切,卻又移不開眼。

看得有些失神,裳兒才想到這是女子出嫁後的裝扮,一時間竟有些惱,拔了簪子把頭發梳理成原本的模樣,說道︰「這可是出嫁後的樣子,難不成那魏秉誠想和主子提親了?雖說他是禮部尚書的獨子,但我就不喜歡他,每次過來假借贈書之意賴著不走,哼。」

笑著拍拍裳兒搭在自己肩頭的手背,齊渃搖頭解釋道︰「只是以書會友,若不是他一直帶些宮外的新書,這宮內生活只會更加無趣。」把發帶和簪子放回奩盒,看到裳兒仍舊一副將信將疑的模樣,又補充道︰「這會閑來無事罷了,想著以後總有天需這樣盤起,權當練習。」

听到這裳兒撅嘴不滿起來︰「主子這是以後打算不要裳兒了嗎?管他嫁給誰,裳兒要一直陪著您,挽髻之類的小事,自可交給裳兒。」

笑著搖頭不語。

之前有些陰郁的心情被這古靈精怪的丫頭沖散不少,起身把擱在一旁的大氅拿起拍去些雪水,裳兒這才問起這東西的來歷,齊渃只敷衍的說了之前遇到齊瀟的事,對于賜婚之事只字未提,已年關之際,不想因為這事擾了心情,無法改變的事實說出來只會徒增煩惱,而且知道裳兒性格火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或許心中還存有一絲僥幸,想著會有挽回余地。

只是該來總會來。

第二日,齊瀟剛下早朝回到養心殿稍作歇息便伏案批閱奏折,不多時門外傳來聲響,楚屏帶著一絲寒意跨門而入,官靴上粘了融雪後泥濘的黑土,看來過來時走的很是匆忙。齊瀟放下手中毛筆靠向椅背也不說話,她心知楚屏這次趕來何事。

行了禮,寒暄幾句之後楚屏欲直奔主題,瞧見立于一旁的魏秉誠有些欲言又止,齊瀟擺擺手示意無妨,果不其然是為了昨天之事而來。

還未傳口諭擬寫聖旨,楚屏卻已知曉此事,看來身邊被布滿了眼線,齊瀟勾起一絲冷笑。

「北旬如今國立日漸強盛,宜和不宜戰,況且蠻蚩在邊境不斷擾民,如果可以聯手北旬之力清除,再好不過。」

听完齊瀟所言,楚屏也知其中道理,但真正讓他芥蒂的原因卻是齊渃的身份。

齊渃乃先皇僅存的嫡出子嗣,如今唯一的公主,若可以,他當真希望把她從世上抹去,以絕後患,但是不行,所以他把齊渃置于最偏遠的宮闈,配以最少的服侍人員,給予最低的勉以繼日的生活所需,就指望某天她能夠自生自滅或者被世人遺忘。

如今讓她為國和親,將他先前的計劃全都打亂,他當然知道齊瀟此番賜婚的用意。北旬現任王年事已高,二王子是繼承王位最佳人選,如果和親成功那麼勢必將成為齊瀟有利的外援,從而慢慢抽空自己攝政王的勢力。

只是,眼前年輕的君主是否知道。此舉就像一把雙刃劍,即可制敵也可傷己。

心頭掠過先思萬緒,楚屏依舊平靜︰「雖北旬二王子為繼位最佳人選,但世事無常,若到時欲益反損,怕是弄巧成拙。」

「枔王不必多慮。」料到對方會有所反對,齊瀟早已想到解決之策,「朕自會派兵助陣,保那二王子順利繼位。」說到這齊瀟頓了頓,向楚屏看去,「要說這個,還要請教枔王的指點了。」

楚屏官服碩大袖口下隱藏著的雙手細微抽動了下,擰眉對上齊瀟的目光,沉默了一陣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畢恭畢敬的雙手抱拳回復道︰「臣自當鞠躬盡瘁。」

一直站與案旁至始至終默不作聲的魏秉誠負手而立,在聞听要把齊渃賜婚于北旬二王子時,臉色瞬的凝重起來,而負于身後的雙手,指甲已深深嵌入掌心卻不得知。

賜婚?賜婚……

為何這兩字絞的心口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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