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廉被幾個侍衛押著,終于,他曾經所受的愛戴與尊重沒有了,他曾經輝煌身段沒有了,甚至,連一個普通百姓的尊嚴都沒有了!他就那麼被拖拉著,然後扔在了公堂冰涼的地板上。
他艱難的爬起來,顫顫巍巍的跪著。臉上有的只是痛哭的神色,污濁的淚痕,只是淚已經流不出一滴!或許,是他太過于蒼老了,連淚水醞釀的都那般艱難!
夏卿言似是有些不忍,可是,這原本就是他咎由自取!他輸了口氣,將驚堂木一拍,厲聲問道︰「謝廉,你可認罪。」
謝廉磕著頭,道︰「罪臣,認!」
「好,你且說來,你到底犯有何罪。」
「罪臣貪污朝廷的賑災糧,這五年來貪污受賄,罪孽深重。」
「謝廉,公堂之上,你可要講實情,不得胡言亂語。」
「罪臣所講,句句屬實。」
「那好,你可有憑據?」
「回殿下,賬本便在罪臣府上密道之中,而這幾年所斂的金銀也盡數在密室之中!殿下,可以派人前去核對一下!」
「好,你說的,本殿下自然會去查證。謝廉,本太子問你,想你一代清官,怎會做此等天理不容之事?你為官十幾年,清正廉明是朝廷與百姓有目共睹的,你何以做這種糊涂之事?莫非你有何隱情!」
听完,謝廉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他大笑了起來,那笑聲充斥著整個公堂。他笑的痛心,笑的張狂,好像是這麼多年來的壓抑得到了發泄,「隱情••••••哈哈•••••」
他笑了好久,才漸漸停下來,抬起再次濕潤的眼角,「殿下,隱情二字用在罪臣身上太過奢侈了!殿下,可還記得,十五年前,樊鱗江水災?」
他抬起臉,滿目傷痛的看著夏卿言。
「本太子當然記得!那次正是被人們稱頌的謝青天及時趕到,竭盡全力,才挽救了千千萬萬條人命!本太子還知道,自那次之後,謝大人的心系民眾,清正廉潔,鞠躬盡瘁的高尚節操才立時變得家喻戶曉!」夏卿言說的有些激動。
「救了千千萬萬條人命?哈哈!」謝廉再次痛苦的大笑了起來,「是啊!罪臣盡心竭力去救民于水火。當時,罪臣也覺得,什麼事情都沒有百姓的性命重要,什麼事情都不上天下蒼生重要!所以,罪臣傾盡全力搶救災情,不顧家中妻兒安危,甚至不曾回過家!然後,這一呆便是好幾天!
「可是就是罪臣沒有回家的那幾天,家中竟突然失火,罪臣的妻兒竟都在那場大火中喪生。罪臣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甚至是連她們的尸骨都不曾見到!當時罪臣痛心疾首,試問,罪臣為國為民盡心竭力的付出得到的是什麼?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晚了,什麼都晚了!若是當初我肯回去看看她們,若是當初我肯將那些所謂的廉潔忠義黎民蒼生看的輕一些,若是當初我肯抽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時間陪著她們,或許她們就不會死,這是罪臣一生都懊悔的事情。罪臣寧願當初與她們在那一場火中同死,也不遠苟活到現在。
「這些年,罪臣無時無刻不在悔恨,每天都活在巨大的煎熬之中!我傾盡全部得到的是什麼?一個被人稱頌的頭餃?還是處處樹立的口碑?可是,它真的是我想要的嗎?真的是我所追求的嗎?嘗到了家破人亡的滋味,那天才真正明白,罪臣心中所在意的不過是兒女膝下承歡,是天倫之樂!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于是,一種錐心刺骨的恨意在我的腦海中逐漸形成。那是種要報復的恨,卻也是痛徹心扉的煎熬!罪臣一直活在痛苦之中,在那種是否要沖破那層所謂對與錯的魔帳的中煎熬!終于在十年之後,罪臣想清楚了,然後所有的邪念完全侵蝕了我的意志。
「也就是從五年前,我調離樊城。我生出了復仇的想法,若不是為了樊城,我不會活的這麼痛苦。所以,罪臣才找上了劉子敬,要他提高稅收,我罩著他。但是,他必須要每年都要拿銀兩來孝敬。我曾經為了樊城放棄的失去的付出的,我要從他們身上一點一點討回來!」
夏卿言的驚訝,早已經不能用言語表達出來!他愣愣的坐在公堂之上,張開嘴,卻不知道表達什麼!
「所以,我用那第一筆錢,在謝府建立了一座‘明月樓’,那是罪臣答應女兒的事情!莫非真是報應,今年,樊鱗江竟然大水,我想,這一定是老天爺開眼了,替我報復了他們!我真的是很痛快很痛快!所以,罪臣讓劉子敬謊報災情,從中作梗,秘密的扣下了其中的一大筆糧款,所以,最後運到樊城的不過是賑災糧的一半而已。是他們讓我喪失妻兒,讓我痛苦如此,所以,我要他們沒飯吃,我要他們生不如死。哈哈哈哈••••••」
「謝廉,你簡直瘋了!」夏卿言搖著頭,「原來,當初你將謝府的糧食全部捐出來,也不是真的為了黎民百姓!本太子對你太失望了!」
「不錯!罪臣只是為了維護自己清官的形象而已,可是殿下,你那次不是為罪臣的做法感到欣慰嗎?」謝廉的話中竟然又充斥著挑釁。
「你••••••謝廉••••••」夏卿言壓抑著怒氣,伸出手指著他,「你,果真瘋了!」
「不錯,從那場大火開始,罪臣就瘋了!」
「謝廉,你真是罪孽深重啊!」夏卿言痛苦的閉上眼楮,再睜開時,雙目變得清澈,「後來,你怕事情敗露,所以,將劉子敬滅口!」
「不錯,怪他辦事不利。你們一來查,他便嚇得失去了主張,竟然嚇得夜不能眠需要服用安神藥,所以,我正好借此機會除掉他。那‘入腸死’的葉子也是我命人撒入泉水之中的,我又命人將一片葉子投入了劉子敬的藥中,原本想造成是僕人不小心將葉子提了回來混入藥中的假象。那麼就不可以讓那名僕人有機會親口否認自己看的分明沒有將葉子倒入藥水中,所以我本想殺人滅口,那樣也就死無對證,你們根本無從查起。
「可是後來,竟然從藥渣中找出了兩片葉子。我只命人投放了一片,那麼另一片便是那僕人不小心放入的,那麼正好,我有了替罪羔羊。我沒想到那僕人竟然是故意將葉子放入的,如此一來,劉子敬的死便成了意外。
「我派人秘密監視住你們的一舉一動,每次都會及時的將證據毀滅。為此,不惜殺人滅口!可是還是讓淳于莊主發現了端倪,不然他不會再次趕到我的舊宅,連番試探于我。然後在夜里竟然潛進我夫人的房間尋找證據,也正是那時,我派人第二次刺殺他們。
「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又被他們逃了,也正是如此,我才心生恐懼,竟然著了你們懂得道兒。竟然會沒有猜到那只是你們設下的一個陷阱!只是,我不甘心,還有好多事情,我還沒有做!」
「沒有做?謝廉,你到底還想做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才肯罷休!」夏卿言狠狠的拍了一下驚堂木,「謝廉,你所做的一切,真是死一萬次都不夠!」
「所以,罪臣求殿下讓罪臣速死,既然無法再為妻兒們報仇,那麼罪臣再不想承受這般痛苦的煎熬!」
「謝廉,原來,到現在你還不知悔改!」
「殿下,應該悔改的臣已經都悔改完了!罪臣,只求速死!」
「謝廉,你什麼時候死,怎麼死,我要奏請父皇,請他老人家裁決。來人,將罪臣謝廉押入大牢,嚴加看管,听後發落。」
夏卿言的話將他瞬間冰凍!
謝廉空洞著眼神,原來,現在他想死都死不了!
謝廉被拖了下去,再次關進一間更加陰暗的牢房中。
夏卿言很快將事情的原本奏請了夏桓。
這一系列的真相讓夏桓大吃一驚,他身為君王,從始至終對謝廉都是贊賞有加,器重不已。可是,如今這突發的事故真是讓他措手不及!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謝廉為人剛正不阿,他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他自然知道!只是,證據確鑿,謝廉也親口承認了,就算是他有心想要翻案也不可能了!
夏卿言似是看出了他的遲疑,上前催促道︰「父皇,謝廉如何處置,還請父皇裁決。」
「真是造化弄人,父皇沒有想到被百姓稱頌至今的好官竟然做出此等天理難容之事。」夏桓嘆息著,也痛心著。
「父皇,您看謝廉如何處置?若是按照律法,貪污當得身首異處。孩兒審問他之時,他竟然還不思悔改,只求速死了卻滿心的痛苦。」
「謝廉當真痛苦的很?」
「是的!」
「哎,他一心求死,倘若他能悔過,朕給他個痛快便罷了。可他仍被仇恨所蒙蔽,那麼傳朕旨意,先讓他在牢中呆上幾天,讓朕好好想想,再所裁定吧!」
「父皇,可是事情已經很清楚了••••••」
「他畢竟是朕多年來信賴的老臣啊,而且,從前的一切都不是假的!」
「是,父皇兒臣遵命!」
「還有,這幾天,看好謝廉!既然他活著痛苦,先讓他痛著反省幾天吧!先張貼個告示,平息一下民怨!」
「是!」
夏卿言退了出去,然後命人大街小巷貼滿了告示。說是謝廉這麼多年罪大惡極,由于還有好多贓款沒有追回,所以為保險起見,先不能處決謝廉!先讓他在牢房中反省一個月,等到所有的罪證贓款全部取得之後,再依法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