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芷月站了起來,盯著門搖頭輕笑一聲玩笑著嘆氣︰「哎,莫七真是煞風景!偏偏這個時候來!」而後她轉過頭來盯著淳于凌 ,「你覺得呢?」
淳于凌 臉上微微蕩漾起笑意,贊同的點了點頭。
他站起身來,走過去打開門。
門外,莫七滿臉的驚慌神色。門開的瞬間,他立刻低下了頭去。
淳于凌 瞬間的詫異,隨即他問︰「什麼事這麼慌張?」
莫七慌亂的低著頭︰「公子•••••今晚飯後,突然好多人病情竟然加重了,上吐下瀉,好多人連站都站不穩了!殿下已經過去了但是束手無措,莫七只好來找公子。」
他的表情極為不自然,慌亂里面還隱隱帶著些恐懼。因為鄢芷月剛剛玩笑的話被他盡數听了去,雖然知道是看玩笑,可是畢竟這種時候,淳于凌 與鄢芷月兩人獨處的時刻。他貿然過來打攪,還是覺得很不好意思。
淳于凌 笑眯眯的忽視了他的神情以及錯綜復雜的心理活動,干脆利落的說︰「馬上帶我過去看看!」他扭頭,「芷月,你••••••」
鄢芷月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也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情。
「奧,我跟你一起去!」她搶先一步說道。
「也好!」淳于凌 點點頭。
帳篷內一片痛苦的**聲,病怏怏的身影東倒西歪,亂作一團,震動得那燭光也是跳躍不止。那情形,光讓人看著便覺得心情沉重。
里面床鋪上弓著身子,捧著肚子的竟然還有來義診的負責這片區域的幾名大夫。他們滿臉豆大的汗珠,痛苦不已,最里面卻嗚嗚嚕嚕的不知道講的什麼。嗚嚕完了之後,竟然急急的往外面跑去。
太子夏卿言站在那帳篷中束手無策,他听不懂他們說的什麼,只能杵在那里干著急。看到淳于凌 到來時,雖然他表現出了略微的敵意,但還是稍稍松了一口氣。
淳于凌 向夏卿言行完禮,然後抓住倒在地上的一人手腕,把脈,接著臉色大變,吩咐道︰「莫七,把今天煮的米拿來給我看看。」
「是的,公子!」莫七點頭應答,然後朝著帳篷外走去。
「難道米有什麼問題?」夏卿言倒背著手,蹙眉,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可能吧!」淳于凌 點了點頭,「我剛剛把脈,發現他們的病情並沒有加重,倒像是吃壞了肚子。」
他臉色大變,因為,若真是米有問題的話,那麼這里恐怕又要陷入饑荒之中。
鄢芷月听了淳于凌 的一番話,再看著那些民眾痛苦的神情,腦海中某根弦動了動。她上前蹲在一位年邁老人面前,問︰「老伯,你有沒有頭暈惡心?是不是吃完飯後就這樣了?」
「是啊,姑娘,就在飯後。今天的米多,我們不禁都多吃了些,結果吃完後肚子就開始不舒服,沒過多久,我們就成這樣了!」那老伯捂著肚子,彎腰痛苦的說。
鄢芷月站起來,掃了一眼帳中東倒西歪的人影,點點頭︰「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食物中毒吧!」
「鄢姑娘懂醫術?」夏卿言抱著臂膀好奇地問。
鄢芷月笑笑,恭敬的抱拳行禮︰「回殿下,只是芷月之前恰好見到過這種情形罷了。」她說完,向淳于凌 的身旁靠了靠,「凌 ,你是不是也這麼覺得?」
夏卿言看到她故意遠離的動作,微微有些不爽,他的臉色突然沉了下去。
淳于凌 輕輕一笑,點點頭︰「不錯!」
正在這時,帳篷入口處,莫七提著一個小袋進來。他走到淳于凌 面前,扯開袋子的口,遞上去說︰「公子,給,您要的米。」
淳于凌 接過來,抓起一把,聞了聞,而後又借著燭光看了看,眉頭緊鎖。那米上面隱約閃現著綠色,還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鄢芷月看著他的表情,也上前來,抓起一把聞了聞說道︰「這米有發霉的味道!已經壞掉了,這怎麼還能煮著吃啊?」
「米壞掉了!」夏卿言輕聲念叨著,隨後他的大腦飛速的旋轉。這米怎麼會壞呢?朝廷撥下的賑災狼是絕對不可能壞的,假如說是運來之後壞的,但是說不過去啊!暴雨之後,便沒有再陰天,何況這麼短的時間也不可能會霉掉。
鄢芷月打量了昏暗的四周,搖頭說道︰「也怪不得煮的時候沒有發覺,這黑燈瞎火的,如何能看的仔細!」
淳于凌 若有所思,這其中必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真相。他匆匆開了解毒的草藥,吩咐下去煎制,目前來說為民眾們解除痛苦還是首要問題。
夏卿言派人檢查了那些米,發現並不是所有的全部壞掉了。他命人將好的挑了出來,繼續食用,然後剩下的壞掉的一部分扔掉。
朝廷的賑災糧發霉,這倒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們同時想到了一種可能︰這米或許根本不是朝廷發下來的,但是又有一個問題出現了,哪里會有這麼多的存糧?而且還有一部分發霉了••••••
夏卿言臉色越來越陰沉,怒氣越來越重。他再次狠狠的一甩袖子,憤怒不已,心中暗想︰「好你個劉子敬!本太子要問問你問什麼朝廷的賑災糧會發霉!」
他憤怒著,他眸中的怒光彈射而出,仿佛能將人火辣的戳穿。
只不過他如此充滿怒意的神情轉瞬之間便轉向淳于凌 ,命令的口吻中帶著陰陽怪氣的腔調︰「淳于莊主,既然已經確定了原因,那麼有勞莊主留在此處給這里的黎民百姓治病了!」
他的臉是怒意綿綿的,眸子是傲慢連連的。
「是,凌 領命!」淳于凌 抱拳淡淡的回答。
鄢芷月的眼眸唰的射向夏卿言,幾乎同時,他也轉過眼眸看過來,與她對視著。那眸光中透露著強勢的自信,高傲,還有不可一世。
「裝!」鄢芷月恨恨的暗暗諷刺了一句,隨即她撇開頭去,抱住淳于凌 的胳膊,「凌 ,我們去煎藥房看看吧!」
淳于凌 朝她微微一笑,那抹暖暖的笑顏瞬間融化了她剛剛冰結的心。他輕柔的點點頭,溫熱的手掌觸上了她手背,柔聲說︰「好!」
他懂得她,找借口,不過是為了離開。
「殿下,凌 告退!」淳于凌 俯身行禮。
「殿下,芷月告退!」鄢芷月也欠了欠身。
兩抹白影手臂相挽,笑顏相視,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帳篷。綿延了一路的溫馨,甜美。
空氣中一道劍一樣鋒利的眸光,一直延伸著,帶著嫉妒、不快還有仇視。夏卿言怒視著目送著,他的眼神中滿是熊熊火焰,有嫉妒,有敵視。
為什麼他身邊會有如此的紅顏,為何他總是表現的比自己智慧,為什麼父皇總要讓他跟在自己身邊沾染著自己的光環,然後掩飾了自己的光環。
夏卿言恨恨的眸光直直射穿了帳篷,射穿了叢林,射穿了門窗,然後鎖定在了那兩抹無比和諧美好的身影上。他對他們,是看不慣的!
可是,看不慣歸看不慣,他卻沒有想過要殺了他。他的意識里,只是與他一決高下,只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有那麼不堪。
鄢芷月與淳于凌 當然沒有去藥房,他們找了外面一處小徑,並肩散布。
夜清爽,徐徐的風吹來,沁透心脾。月色朦朧的柔光傾瀉而下,漸漸的籠罩了逼近的黑夜。那兩道白色的身影,穿插在月光的輕柔之中,幸福滿滿。
「我不喜歡他!」鄢芷月冷冰冰的口吻,說的毫不猶豫,「那麼高傲,自大,不可一世。仗著自己身份,總是一副目中無人高高在上的樣子。不過••••••」
她突然定住身影,也扯住了淳于凌 ,剛剛滿臉的不滿隨即消逝。她釋然一般的笑了笑,聲音悅耳︰「凌 ,只要他不對你造成傷害,隨他怎麼不可一世!」
淳于凌 「噗嗤」笑了,她是真的讀得懂自己。她懂得自己在太子面前的恭敬,在太子面前的說的話的意思。她跟自己是一樣的人,對于生命中可有可無的人,他們的話,無需在意太多,哪怕是尖酸刻薄,哪怕是仗勢欺人。只要他沒有觸及到自己的底線,只要他不去傷害到自己在乎的人,那麼都可以無視。
淳于凌 抱住她的雙肩,很認真的說︰「芷月,是不是我讀懂了自己,便能讀懂你?」
「啊?」鄢芷月一愣,很快明白了過來,她嘿嘿一笑,「其實我很好懂的,我胸無城府的。」
淳于凌 笑了,胸無城府?她的話總是那麼不尊重客觀事實。
鄢芷月注意著他的笑,擺擺手,又繼續說︰「當然了,夸張一點說我是胸無城府的。」她眼珠子轉了一圈,又盯上了淳于凌 笑意朦朧的眼神,「其實,我沒有你這麼智慧。你看你,你的笑容跟眼神,總是那麼讓人捉模不透。」
「真的?」淳于凌 雙眸淺笑著問。
鄢芷月盯著他,眯眯眼楮,然後裂開嘴巴︰「你現在的神情,我讀出了些。是開心,還帶著些戲謔,對嗎?」
淳于凌 點點頭︰「還有憐愛,珍視!」
「憐愛,珍視••••••」鄢芷月托著下巴小聲的嘟囔,然後偷偷的笑了。她抬頭想說什麼,卻見淳于凌 的身影遠去了,她急急招手,「哎••••••凌 ,你怎麼走了?」
淳于凌 依舊朝前走著,他向後招招手︰「芷月,你先回房,等我片刻。」
「又搞什麼?」鄢芷月望著他的背影,嘀咕著。她搖搖頭回了房間。
她把之前被自己搞得一團糟的房間收拾了一番,將沒有踩上灰塵的一部分重新鋪回到床上,然後四仰八叉的倒在床上。
她瞪著眼楮,枕著胳膊,望著床邊的帷幕,心中無比的愉悅。此刻,她覺得異常的滿足。所思之人,就在眼前。人生如此,還有什麼不滿呢?
夢,悠悠而至。
門「吱呀」一聲,昏暗的房中閃現出了一抹白影,襯得周圍的亮了亮。
鄢芷月猛地醒來,「騰」地從床上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