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還不是‘不煩惱’的時候……」梁薇看到梁苰倒抽一口冷氣道。////
「又怎麼了?」子靖先就替她煩惱起來,關懷地問。
梁薇見梁苰並不是怒氣沖沖的樣子,倒失魂落魄地,有些模不透他是個什麼態度,但也不敢指望他寬宏大量,不再計較這些事,連忙拉了子靖又回到李為念的房間里。
童千姿仍然坐在李為念床頭的小馬扎上,本來正盯著李為念的臉龐看,听到動靜扭頭看到兩人,便道︰「他像是要睜開眼楮了。」
兩人連忙湊過去,果然見李為念睫毛顫動得厲害。三人專注地看了他一會兒,終于見他眼皮緩緩抬起,目光如晨霧籠罩中的湖水,緩緩地探了出來……
三人自是歡喜,都望著他微笑,像是看到剛破繭的蝴蝶,努力揮動翅膀,終于飛了起來……
「榮兒……怎麼你也在……」他看到童千姿眼中一凜,顧不上身體虛弱,伸手抓住她的手,「榮兒,你為什麼也在?」他情緒十分激動,手劇烈地顫抖著,臉龐努力地往童千姿身邊湊,似是要窮盡力氣將童千姿看清楚。
童千姿不快地將身子後仰,扭動著手腕道︰「你放手啊!我雖然是來給你治病的,但也不許你這樣對我……」
李為念卻還是抓著她不放,不敢相信地問︰「出了什麼事,怎麼你也在這里……」
他明明剛剛死里逃生,卻不知哪里來的這樣大的力氣。童千姿顧念他文弱,又是一個病人,不好下重手,一時被糾纏得直頓足。
梁薇發了一會兒怔,醒悟過來,連忙伸手拉住李為念道︰「這里不是陰間!你沒有死,你還在人間啊!」
如此說了幾遍,李為念才將目光轉向梁薇,怔了一會兒才剛回過魂來似地「哦」了聲道︰「英姿……」
「是我!李為念你還在人世呢!」
「我還活著?」他難以置信,臉上帶著一絲傻氣的笑,「你在我身邊……榮兒也在……」
童千姿趁他分神之際將手掙出,跳到一旁道︰「還當我是榮兒啊!看清楚,我不是!」
梁薇道︰「她是童千姿,你以前就將她認錯過一回,在先月客館,記得嗎?」
李為念重新向童千姿看過去,低聲道︰「不是她……」語氣里滿是失望落寞之意。
「李為念你振作一點,我有事跟你商量!」
可是李為念一安靜下來,就又閉上了眼楮,沉沉睡去。梁薇急得頓足,讓子靖趕緊請周潛光過來看一看。子靖去了片刻,卻端著一碗藥回來了,道︰「周道長吩咐給李公子喝了藥,讓他休息一下,就能有精神了。」
梁薇無奈,只得喂李為念喝了藥,看著他又睡了,縱是焦急也無可奈何。
一時出來四處看看,周潛光教給端綺一套步法,好助她的腿早日恢復。
梁苰也沒有說什麼。
到這日傍晚,因山居狹小容不下這許多人,梁苰要帶梁薇去寒梅山莊下榻。
梁薇不知道該怎麼救李為念,只好與他寸步不離,便要帶李為念同往。梁苰贊同後,她又覺得他輕易答應是有詐,于是一時說自己去寒梅山莊,端綺等人全要一起去,怕那里容不下許多人;一時又說,大家都走了,周爺爺身邊沒有陪,一個人太淒涼了……顛三倒四的話,說了足有幾車,無理取鬧之極。
真公主犯起公主病來真是要人命,逼得眾人不得不一再退讓。梁苰就算不帶她在身邊,也要將子靖或端綺帶走,以防備梁薇又任性跑了。多方妥協之下,最後人員竟然這樣分配了︰梁苰、端綺還有郭家兄弟在寒梅山莊下榻;子靖、桑彪留在南山陪伴周潛光,兩人運氣好,周潛光竟答應教兩人一些工夫;至于梁薇,在童千姿的陪伴下帶著李為念在客棧下榻,樓下住著的人。
總之事情鬧得不像樣子,竟然又都各自滿意。
梁薇將昏睡未醒的李為念安置妥當,讓童千姿在房中幫忙照顧。童千姿厭惡李為念,自然是老大不願意,便問梁薇︰「這個人有沒有親人,不能讓別人照顧他?」
梁薇嘆道︰「他是個孤兒,一個親人也沒有。」
童千姿道︰「我記得之前總有個人跟著他的。要不然,憑他這樣文弱的人能活到現在?」
一語倒提醒了梁薇——阿原去哪兒了!
她醒來後見過阿原一回,還跟他說了幾句話,同周雪桐在山崖那里談話回來,就不見他的人影。正想著,隱隱听到樓下有爭吵聲,連忙走出去向樓下問︰「什麼事?」
一人答道︰「回公主,這里有一個刁民亂闖……」
這話未完,梁薇便听到阿原的聲音在高喊︰「我要見我家公子!」
梁薇心內一喜,連忙道︰「我認得他,快放他上來!」
「這……」樓下守著的一眾君子猶豫起來。
「沒听到嗎?快一點!」
樓下沉默一陣,到底是傅宣弘持劍押送著阿原上來了。關于李為念的事,梁薇唯有阿原一個人商量,連忙道︰「阿原,你不聲不響跑哪了?我有話跟你說,快進來。」說著便伸手拉住他。
傅宣弘大驚失色,扳著阿原的肩膀,不肯放他過來。
梁薇瞪他道︰「你放手啊……」
傅宣弘忌憚她的身份,只好放手,可是臉上驚異的神色愈來愈重,雙腳不由控制跟著走到門口,伸頭往里張望。
梁薇扭頭看到,便湊到童千姿耳旁說︰「他像是要偷听我跟人談事情,你有辦法讓他听不成嗎?」
童千姿眼珠子一骨碌道︰「有什麼難的!」雙眼盯著傅宣弘往外走,與他離得極近時目光也不閃避,倒逼得傅宣弘往旁退了一步。
童千姿走出去後將門一關,盯著他質問︰「你站在這里想干什麼壞事?」
傅宣弘一個貴族公子,多少有些驕氣,听她語氣不善,便沒好氣地道︰「這不需要跟姑娘回稟吧?」
「我才不想知道呢!」她說著站到他旁邊,竟唱起歌兒來。
那清亮的聲音一出,叫人仿佛看到幾十只鴿子一起振翅而飛,傅宣弘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轉頭怔怔地望著身旁這個唱歌的女子。
那歌聲極清、極亮、極美,婉轉悠揚,似是一根銀針,被拋到空中又落下,落下又被拋起,令听者的心不由得跟著銀針拋出的弧線起起落落……
傅宣弘平生所見女子之中,周雪桐已是一個異類,現在可好,先是一個絲毫不在意男女之防的梁薇,這又有一個當眾高聲唱歌,毫無羞澀之意的童千姿……
童千姿唱歌,自然是為了掩蓋梁薇與阿原的說話聲音。梁薇也沒想到她會用這個方法,乍一听也嚇了一跳,而後明白過來,差點沒笑得背過氣去。
阿原擔憂李為念,看過他後,又問梁薇︰「公子怎麼還沒醒?」
梁薇忙斂住笑容,解釋道︰「他醒過來一次了。但是精神太差,便又睡著了。已經不礙事了。」
阿原長舒一口氣,石頭一樣的臉上露出稀有的笑容。
梁薇便問︰「你本來也在南山的,緊接著去了哪兒?」
阿原猶豫一陣,含糊地道︰「就是出去了一下……」
梁薇不快地道︰「你那樣擔憂你家公子,若不是大事,肯定不會隨意出去的。事到如今,你家公子已對我知無不言,你還要隱瞞于我?」
阿原忙道︰「公主息怒……其實是我家老爺想知道公子境況,趁公主不在時暗自遣人過來找了我去,問了一些話。」
梁薇嗔道︰「這是什麼不能說的事,你干什麼還賣關子?」
阿原卻是滿臉擔憂,緩緩地道︰「您不是也知道……那個擲匕首之人其實是……」
「哦……」梁薇明白過來,「那人是你家老爺派來傷我的,好絕了你家公子後路。你怕我知道了,再去找你家老爺算帳?算了,這件事你們都不必擔憂了,他也沒傷到我,李為念又已經受了這樣的罪,我就都不計較了。」
阿原「通」地一聲跪下,叩頭道︰「多謝公主不殺之恩!」
梁薇坐下來道︰「你快起來,我要跟你商量一件事……」阿原站了起來。梁薇側耳听外面的歌聲依舊,嘹亮且優美,若不是自己心中有事,只怕雙耳根本無法接受這歌聲以外的聲音。她便招招頭,示意阿原附耳過來,低聲道︰「我是不計較了,只是我哥得到了一些線索。他若是查清了李為念的作為,只怕就……」
「太子殿下知道了?」
「太子?他已經是太子?」梁薇怕他搞錯了人物,「就是梁苰,他是太子了?」
「是的。公主沒見他手里有一塊可以調動的玉佩麼?」阿原解釋道。
「玉佩?」梁薇回想著道,「就是那塊郭家兄弟看到臉色一變的玉佩?」
阿原道︰「正是。那塊玉佩只有兩塊,一塊為皇上所有,另一塊為太子所有。皇上既然將玉佩給了王爺,也就意味著皇上已欲立王爺為太子,只是待一個好日子昭告天下而已!」
「太子……天啊,他若是太子,那情形不是更糟糕了?」梁薇頭疼地道。
阿原卻甚為鎮定,尋思一會兒道︰「公子做事從來滴水不漏,他既然敢做這些事,就不怕被人知道。我猜他一定有對策!」
梁薇苦笑道︰「今非昔比,從前的李為念只以為自己命不久矣,可以萬事不顧。現在的他卻可以長命百歲了,性命值得憐惜……」
阿原臉色也沉了下來,想了一會兒,又堅定地道︰「待公子醒來,一定有對策!」
梁薇睜圓了眼,在心中暗道,這個阿原已然把自家公子當成神了啊!既然跟他說不通,她也不白費力氣了,以手支額,只覺身心俱疲。
「公主……」
梁薇將桌子上放的從南山帶來的藥拿了一包遞給他道︰「你去給你家公子煎藥吧……」
阿原連忙接過藥,走了出去。
外面的童千姿察覺到有人開門,警覺地一扭頭,那一頭長發甩起,站在她旁邊正笑呵呵听歌的傅宣弘又遭了殃。他伸手剛模一模這邊臉龐,童千姿見出來的是阿原,心道他們話談完了,便又一個扭頭,長頭發便又抽了傅宣弘別一邊臉,並掃到了他的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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