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如火,燒烤著綠禾白水相映成畫的江南水鄉——雲夢。京廣線上,一列旅客列車呼嘯著南赴雲夢省會楚州。
11號軟臥車廂,21號下鋪上坐著一個年過半百的魁梧漢子——雲夢信達房地產開發公司董事長陳至信。架著一副老花鏡的陳董事長正在專心致志地看報紙。他的對面,站著一位滿頭銀發梳成大背頭,干瘦但精神矍鑠的學者,楚大教授、著名經濟學家易瘦秋。易瘦秋正在教他從北京帶回來的一只鷯哥學說「美華」。這只鷯哥嘴角呈橙色,頭上有兩片鮮黃色的肉垂,全身羽毛烏黑閃亮,體態優美。
「教授,你們文化人也太浪漫了。簡美華的名字中還只有一個華字,而不是花字,你就成了蘭痴,養上一屋的蘭花;她又沒說想養鳥,你自作多情弄來這只鷯哥,還美華美華的……」
「陳董,我打擾你充電了嗎?」
「教授,這倒不是,誰不知道我陳某是泥水匠出身?我肚子里有幾點墨水你還不清楚嗎?黃土都埋齊脖子了人,我還充什麼電?不過裝裝斯文罷了。」
「這麼說,你是笑我向簡美華獻殷勤嘍。陳董啊,我不比你,我雖然是個教授,但只是浪得虛名,沒有經濟實力的,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嘛,在我們家里自然是以簡美華為中心,你說我不討好她行嗎?」
「教授,簡美華其實把你看得很重,听你的意思,你好象有點不滿?」
「陳董,你別誤讀了我的意思,我哪能不滿呢?簡美華從一個下崗女工干到一個五星級酒店的董事長,就是按照我的理論操作的,她的成功也就是我的成功,我知足了。」易瘦秋笑了笑,轉了話題道:「陳董,你們信達房產能濟身世界500強也是挺不容易的。從發展的角度來看,要想信達房產這株大樹常青,關鍵還是靠人才。未來的競爭本質上就是人才的競爭。」
「教授,你說的一點不錯。近些年來,我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企劃部、法務部都是起用的高素質人才。工作業績也不錯。企劃部的賈次新部長就是從中信房產挖過來的,你不是不知道。公司今年又進了十多個大學生。可是公司里那幫和我一起創業的元老就是容不得人。一個元老派,一個學院派,不僅不能形成合力,反倒經常相互拆台。」
「這也正是家族式企業的通病。恕我直言,你自己董事長總經理一肩挑也不是長久之計。你我都是奔六的人了,要考慮接班人的問題了。德全、德馨要壓點擔子了。」
「教授,近來江浙炒房團四處點燃戰火,我的日子也越來越不好過。再者,正如你分析的,雖然目前局勢還不明朗,但這次年會之後國家對房地產政策很可能有一些調整。我不是沒有壓力,也不是沒有考慮接班人的問題。近來,這個問題還真的成了我一塊心病。但是,」陳至信說到這里苦笑了一下繼續道:「教授,你是知道的,子不類父是我人生的最大失敗。講起德全我就窩火。到美國待了幾年,人家的好東西沒學到,壞毛病倒染了一身。什麼海歸?說得不好听充其量不過是一只在鹽水中泡了幾天的土鱉。他要有你們濟民一半都好了。要說德馨,守成還馬馬虎虎,可她到底是個女孩子,肩膀太女敕,難得挑起大梁,再說她那臭脾氣,怎麼和人共事?」
「我們濟民也好不到哪兒去。」易瘦秋理解地一笑:「你可別忘了,濟民和德全可是死黨。」
「濟民到底在外企供職,也不枉叫個海歸派。」
「你不是把德全放在他岳老子那里鍛煉嗎?」
「鍛煉?掛了個副經理,成天就知道呼朋引類賽馬斗狗。他岳老子還給他打掩護。說起他我就頭都大了。」陳至信邊說邊從提包里掏出一瓶降壓靈吃了兩片。
「陳董,血壓老降不下來嗎?你可要注意身體。打拚了幾十年,享受還沒開始呀老伙計。」
「我何嘗不想像冬英一樣退下來在家里享享清福?冬英可以把班交給德馨,可我交給誰呢?教授,你能不能把你的得意門生再給我推薦一個。」
「陳董,不是我說你。去年我不是給你推薦一個?」
「是叫劉方來吧?」
「對,是叫劉方來。人家還是有ba學位的,算是個人才吧。你不用人家,人家能不走嗎?」
「都是德馨胡鬧,纏著她姑姑把他要到馨怡庭園。不過哪小子也太沉不住氣了,我還不知道他是個銅匠還是鐵匠他就不辭而別了。」
「你才不是說今年又進了十多個大學生?好好培養一下,說不定有挑大梁的苗子。」
陳至信一笑:「教授,不瞞你說,我們這一代人,人家說老古董也好,土老冒也好,總之有一種傳統思想。要說把班交給外人,我個問題我沒有想過。當然,要是能給德馨或者德全尋個合適的副手,這就是我最大的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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