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突然的驚醒，讓我倍感痛楚，全身的疼痛如同針扎一般，「姑娘，你可還好？」我循著聲音望去，是柳公子，「柳公子，你為何會出現在此，你不是在……」聲音里透著說不出的驚訝。只見他嘴角揚起一抹微笑，「姑娘，你可是做夢了？你還有傷在身，切記不要亂動。你休息一下，我去去就來。」說著，他隱沒在房門的一角，這才知道，原來我在一間屋子里，很明顯這里並不是媚春樓，屋里燃了香，讓人心性安定，我因為身體不適，無法坐在床邊，只能靠眼楮來打量這房間，屋子里的擺設很簡單，在我看來，只有一個木頭做的桌子。房間里沒有其他人，這個柳公子，剛剛他明明出現在荒野里，怎麼現在又在這里出現，難道真的是夢？「姑娘，郎中有交代過，只要姑娘一醒，便讓姑娘服下這藥。說是去痛的。姑娘，快趁熱喝了吧。」柳公子的關心讓我不忍心拒絕。「多謝柳公子，只是這是何處？我又是如何至此的？」他並不理睬我說的話，「姑娘，不要想太多，快趁熱喝了吧，等你身體好些，咱們再慢慢說，這里是我的別院，姑娘可暫住無妨。」說著，他把裝滿藥的湯匙遞在了我的面前。我不便說什麼，喝了下去，一縷苦澀從心中升騰起來，忍不住便把藥咳了出來，如濃墨般的湯藥，在他淡綠的袍子上暈染開來，顯出眨眼的色彩，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姑娘，可好？」我歉意的看著他，「公子，小女子無甚大礙，只是弄污了公子的衣衫。」他小心地用方巾為我擦著嘴角，「無妨，只是姑娘這藥是萬萬喝不下去了，這可如何是好？」看到他的眉頭緊蹙，我忍不住內心里劃過一絲悸動，此時的他雙眸正與我相對，清澈的眸底只有萬分的焦急，我的臉霎時緋紅，只是轉念一想，我早已是這殘軀，何必多想，「公子不必過憂，承蒙公子相救，小女子才不至于命喪媚春樓，如今小女子已是破敗之身，是生是死便沒那麼重要了，死了倒落得清淨。」我沒有看他的眼眸，不知是怎樣的神情。「姑娘，若你還記得是柳某救了你，那你就應該知道，姑娘這條命，便早已是我的了，姑娘剛才這番話，不知是否得到了我的同意？」我驚異地看著他，他狠狠地盯著我的眼楮，「姑娘要死，如今怕是萬萬不能了。姑娘的命早在我的手中，想死，也要問過我才是。」說罷，他拂袖而去。他緣何生這麼大的氣，當時只覺胸口很悶，嗓子一甜，吐出一口血來，接著便沒有了知覺。
好大的一片柳樹林，個個枝干粗壯，綠葉茂盛，用石子鋪出的小路甚是干淨，只是曲折的小路看不到延伸的方向，突然，一陣妙音打破了這種寧靜，是《鳳求凰》，當年司馬相如琴挑卓文君用的便是詞曲，不知此時又是哪位男子向心儀的女子訴說情懷。我循著琴音而去，在林蔭斑駁里，有一個小亭，我看到了一襲黃衫的男子，只是他背對于我，看不清容顏。我靜靜地听著他彈奏這《鳳求凰》，只听他的弦音時而苦悶，時而失望，時而輾轉反側，時而焦慮不安。單單卻多出了一份擔心。一曲終了，只听得那男子輕輕暗嘆了兩聲，不知所為何事，為情所困的滋味，看來竟是如此局促難安。我轉身待要離去，「姑娘，既然來了，何不坐下喝杯茶？」男子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一個回眸，在隨簌簌而下的柳葉中，竟是柳公子。他的神情略帶憂傷，卻強擠出了笑容，我向他福了一福，「即是柳公子盛情，小女子自然卻之不恭。」我隨他拾級而上，這個小亭很是雅致，並沒有多少雕梁畫棟，只是柱子上的柳樹刻得栩栩如生，亭中的石桌和石凳，都刻有柳葉翻飛的各種形態，仔細一看，這些刻痕處還有星星點點的綠衣，竟不知這石桌石凳是過了多少個春秋。我俯身坐下，柳公子為我斟了一杯茶，碧綠的顏色在白色的杯子里翻騰卻沒有留下什麼雜質，一股清香撲鼻而來，對茶略有所懂的我也不知這是什麼品種，我疑惑的看著他的淡定，「柳公子，小女子才疏學淺，竟不知這茶……」還不等我說完，柳公子笑笑，「這茶自然比不得雨前龍井，也比不得黃山毛峰，不過卻別有一番情韻。這是初春時節，柳樹所發的新芽，采擷下來，用清晨花上的香露沖泡而成，自是才有一種淡淡的幽香。」「原來如此，柳公子自是風雅之人，只是有一事小女子不明，還請柳公子明示。」他微笑的看著我。「姑娘，有話不妨直說。」我為他的杯中填滿茶，「柳公子自有一段書生情致，只是緣何到處都是柳樹？柳，原是情薄之物，多數文人墨客用于離別贈友只有，以求留之意，只是柳公子，種植柳樹，小女子只是听過東晉時有一名流，名曰陶潛，只因家中種有五棵柳樹，才號五柳先生，柳公子為何對柳樹這般情有獨鐘？」柳公子只是笑笑，「姑娘覺得柳樹如何？」「柳樹，本身便無什麼不好，只是枝條柔軟，愛隨風飄搖，文人對此又多嗤之以鼻。」「听姑娘這麼說便是不喜歡柳樹了？」「自然不是，我于柳樹自是另一番情誼。」柳公子這次沒有抬頭看我，只是輕輕擺弄著茶具，「哦？如此說來，姑娘與柳樹還有一段故事？」「小女子家道中落，淪落風塵，在媚春樓我的房間里就能看到一株柳，兒時的我，常常折柳以寄情絲，希望父母泉下有知，救我于水火。而柳樹和我有太多的相似之處，我們同是隨風飄搖，無處可居，無家可安，柳樹與我，如同我自身一般，所以我自是不會討厭于他。」柳公子並沒有說話，只是陷在了深深地沉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