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兒靜靜的在一旁伺候著,沒有說話打擾鈺嬛。
車輪在石板上發出 轆轆的聲響,嫣兒掀起車簾一角望向車外,由于時辰尚早,集市上偶爾可見一兩個小販或推車或挑擔路過,商鋪大都還沒有開門。
初夏的清晨,露氣正濃,嫣兒只看了一小會,便放下了車簾。
嫣兒瞧了一眼鈺嬛,仍在看昨夜的歌詞,那模樣比現代的學生科認真多了。收回目光,靠著車壁,打算淺淺的小憩一會兒,畢竟到皇宮還有很遠一段路的距離。
多年的惡劣環境使得嫣兒睡覺都留有十二分的警惕,這不,馬車剛停穩當,嫣兒也就悠悠的醒來了。
伸手扶起鈺嬛,將竹簡收進馬車的小櫃子了上了鎖,兩人才下了馬車。
宮人恭敬的候在馬車旁,鈺嬛一下車,便領著鈺嬛主僕直奔麒麟殿。
「鈺嬛帝姬到!」尖細的聲音在鈺嬛踏入麒麟殿時響起。
文武官員紛紛轉身,向著門口致敬,口呼「帝姬千歲」。
一看這場面,鈺嬛知道人都已經到齊了,想必自己是最後一位到場的,面帶淺笑,一拂衣袖,徑直走到了屬于她的位置。
「既然帝姬已經到了,欽天監,開始吧!」上首的趙姬聲音洪亮的開了口。
「請傳位詔書,跪先國主!」欽天監出列,走上上首的台階,站在龍椅最前方低一級的台階站定,大聲唱喏。
「國主萬歲萬歲萬萬歲!」一眾臣子包括上首的趙姬和嬴政均跪在地上,口中整齊一致的呼喚道。
有小宦官恭恭敬敬的雙手托過一卷竹簡,跪下,遞與欽天監。
「先國主驟崩,歸于五行,寡人承皇天之眷命,列聖之洪休,奉大行國主之遺命,屬以倫序,入奉宗祧。內外文武群臣及耆老軍民,合詞勸進,至于再三,辭拒弗獲,謹于今時祗告天地,即國主位。深思付托之重,實切兢業之懷,惟我大行國主,運撫盈成,業承熙洽。茲欲興適致治,必當革故鼎新。事皆率由乎舊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涼德,尚賴親賢,共圖新治。大赦天下,與民更始。所有合行事宜,條列于後欽此!」
朗朗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里形成一次一次的回音,更添了幾分氣勢。
「臣等遵旨!」直至回音消失,跪著的大臣整齊一致的喊道,慎重的磕了磕頭,這才起了身站定。
「請眾人行叩拜新國主大禮!」
小宦官起身扶起跪地的嬴政,攙扶著走向了中間的那個位置,坐下。
「國主萬歲萬歲萬萬歲!」文武官員再次跪拜在地,鈺嬛亦不例外。
往復三次之後,上首的嬴政終于發話了︰「眾卿平身!劍書,將寡人的詔書取來!」
大殿上文武官員歸例,直視前方,不敢窺探天顏。
鈺嬛可不管這些,她是先國主親封的帝姬,允許與大臣上朝議事。這會兒心里特別想看看上首的那位,不知坐上了那個位置可有什麼不同,心里這般想著,眼楮付諸行動偷偷的往上瞟。正對上嬴政那狂傲的眸子,兩股視線相撞,嬴政眼底閃爍出異樣的眼神,驚住了鈺嬛,連忙收回了目光。
「奉今國主詔︰寡人之愛卿呂不韋,扶持寡人父主,歷經兩朝,天惠聰穎,屢立奇功。更不辭辛勞,病中仍不忘問問朝廷大事,寡人心甚慰。賞黃金五箱,賜居百官之首,加封文信侯,世襲罔替,另尊為寡人之仲父。欽此。」劍書在嬴政的示意之下,打開竹簡,徐徐念道。
呂不韋出列走到最中間跪下,雙手舉到頭頂,接過劍書奉上的詔書。
「臣叩謝國主!」
嬴政說了句「平身」,呂不韋起身走回了自己的位置,手里緊握著詔書,面上一片淡然,倒是真的榮辱不驚。
站在呂不韋身邊的鈺嬛卻是沒有放過父親的每一個表情,接到詔書並無半分驚愕,別人只當是他呂不韋有氣度,可憑借鈺嬛對他的了解,事實應該是呂不韋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仲父……呵呵,真虧他想得出來。鈺嬛心里暗笑呂不韋的狼子野心也太明顯了一些吧,分明就是給嬴政難堪,你做國主,那我便做你的仲父。可是嬴政那樣深藏不露的人會這麼輕易妥協嗎,一定不會!
站定後的呂不韋與趙姬互通了個眼神,上首趙姬眼神*,還含有邀功的意思。由于眾大臣都直視前方並沒有將二人之間的互動看著眼里,唯有嬴政和鈺嬛看的真真切切。
鈺嬛看向嬴政,少年眼里隱約可見隱忍,估計袖子里的手一定是握得死死的吧。
「劍書,繼續宣讀下一個詔書!」嬴政面色已經恢復如常,一派國主的氣度和威嚴。
劍書打開手里剩下的一卷詔書,清楚的宣讀︰「奉今國主詔︰呂不韋愛女呂氏鈺嬛,乃寡人父主親封鈺嬛帝姬,寡人之義妹也,今寡人登基為國主,特封義妹為第一帝姬,賜帝姬府一座,黃金五箱,僕人五十,往後見寡人不用行叩拜大禮。欽此!」
鈺嬛早在起初嬴政異樣的眼光中猜出了一二,這時听劍書讀完詔書也並未感到意外。畢竟二人已經結成聯盟,他需要她能有一個隨時出入宮門的地位。第一帝姬,她很喜歡。
走出列,如呂不韋一般走到大殿中央,並未跪下,只是微微的彎了彎膝蓋,雙手接過了劍書遞過來的詔書。
柔柔的聲音中添了一份端莊和威嚴︰「呂鈺嬛叩謝國主!」側身走回了呂不韋身側的位置。
朝中大臣不由得紛紛向父女二人所處的位置投來祝賀的目光,更有官場的老手早已經嗅出了呂氏一門即將榮華的氣息,不住的投來示好和巴結的動作。呂不韋一一回了眾同僚友善的目光,擺出一副清廉和善的模樣,被鈺嬛在心里狠狠地鄙視了一番。
其實呂不韋雖然面子上樂呵著,心里卻是極其不滿的。如果說沒有之後的那封詔書,他會覺得嬴政小兒是真的軟弱無能,可以任他擺布,詔書頒布出來念到「仲父」時,他心底樂開了花。可後來那道加封女兒鈺嬛為第一帝姬的詔書是什麼意思,隔離父女倆嗎,還是抬高鈺嬛降低自己,這個小兒,看來他還是低估了他。
「登基大典第二項儀式︰新國主祭拜祖廟!」欽天監看了看一旁的沙漏,朗朗的聲音提醒了思緒各異的眾人。
之前的小宦官扶起龍椅上的嬴政,劍書走到嬴政左側。趙姬跟隨其後小半步,有一個宮裝嬤嬤扶著,二人緩緩的走下了九級台階,文武百官除去鈺嬛跪拜在地上,屏息緘口。
直到嬴政黑色的龍袍拖出麒麟殿,文武百官才起身,以呂不韋、鈺嬛、成嶠為首,跟上了嬴政和趙姬的步伐。前面出了大殿,前方有御林軍開路,一隊人浩浩蕩蕩的出了宮門。
祖廟設在皇陵中間的千級階梯之上,寓意著秦國步步直上,國運昌隆。
鈺嬛跟著隊伍亦步亦趨的走著,突然想起七天前,也是這條通往皇陵的路,時隔幾天,早已物是人非,那幫與嬴政作對的人,死的死,貶的貶,鋪就了今日的榮華錦簇。由于祭拜時辰還早,隊伍走的很慢,路邊上擠滿了圍觀的百姓,被御林軍攔在最外層。百姓們並不了解皇宮里的黑暗,只是希望能有一個好國主,無論是誰,只要能給他們一個安居樂業的生活,他們便已經是心滿意足,歡呼雀躍。
皇陵並不遠,一行人很快便到達了。
進入皇陵,一步一步接近了祖廟,文武大臣都列隊站好,只有嬴政和趙姬二人慢慢的踏上了千級階梯。
已經踏上了階梯五六階的嬴政突然發了話︰「鈺嬛帝姬,你也是入了贏姓皇族的人,同成嶠一起隨寡人祭拜先祖吧!」
「謝國主隆恩!」鈺嬛和成嶠對望一眼,倒不知道嬴政葫蘆里賣的什麼藥,走出隊列,跟上了嬴政和趙姬。
四人都沒有帶僕人,祖廟聖地,歷來除了皇室成員,一般就國主、太子、皇後、太後可以進入祖廟,其他皇室成員除非國主破例,否則以私自進入,打擾祖宗之罪判以車裂之酷刑。
整整一千級台階,雖說是無尚的恩澤,鈺嬛還是覺得有些吃不消。養在閨閣之中的千金大小姐,出門有馬車,何曾爬過這麼高的梯子,腿已經累得麻木了,卻不敢停下來。咬咬牙,背心沁出了汗水,努力跟上二人的步伐。
走了大半個時辰,總算是站到了最頂端,向下望去,有種登臨天下的感覺,突然有些明白了為什麼那麼多人不惜發動宮變,陰謀陽謀就為了那個位置。
祖廟里走出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見到來人,並未叩拜,只是向著嬴政微微點了點頭,出聲請嬴政一人進入了廟宇,其余三人則被攔在了外面等候。
這老頭難道就是師傅口中的秦國大祭司,好一副仙風道骨,不懼強權,心里升起了一股佩服敬仰之氣。
鈺嬛打量老人的同時,老頭也掃視了一眼鈺嬛,絕色容顏,頭頂隱隱可以看出五彩祥雲的雛形,是鳳星之命!
老頭收回了視線,和嬴政一起走進了祖廟,一堵門將趙姬、鈺嬛、成嶠三人攔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