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鳳燎原 第67章

作者 ︰ 紫痕

衣慎欣慰的看著廉蒼皺著眉將整碗黑乎乎的湯藥一飲而盡,輕輕吁了口氣,接過已經見底的白瓷碗,說道︰「這幾天你有注意到宮里那些人的議論麼?」

廉蒼重新將解下的黑巾覆于面上,遮掩住滿臉已經日漸張揚的菊花圖騰,瞥了衣慎一眼︰「什麼議論?」

「據說,去年絲離曾向連赫借糧,今年年初將糧食還了回來,絲離的糧食口感細膩,清香誘人,顆粒飽滿,受到連赫人的喜愛,于是,很多人都將絲離的糧食當作谷種種下了地,但田里卻一直都沒動靜,竟然無法長出秧苗,當連赫人發現上當時,已經錯過了春種的季節,所以,今年連赫估計要大面積的歉收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廉蒼的眸光流轉,隱隱笑意浮光掠影般剎那而過,聲音低沉,似乎有些不穩︰「種子已被烹煮過,怎麼種都不會長出苗來的,除了她,還有誰會想出這個方法呢?」

「她?你知道是誰?」衣慎好奇的觀察著這個一直冷漠似冰,此刻卻露出這麼溫柔的笑容的人。

廉蒼沒有回答他,只是兀自沉思著,喃喃道︰「原來她現在在絲離……」

突然,廉蒼的眼瞳縮了縮,看了衣慎一眼︰「衣慎,我要見帝邪,我們終于可以擺月兌他的幽禁了。」

「什麼?你想到什麼辦法了?」衣慎興奮的睜大了眼。

廉蒼站了起來,走到窗前,望著遠處︰「雖然連赫的庫存糧食也許可以挨過今年的饑荒,但對于野心勃勃的帝邪來說,安于現狀絕不是他可以忍受的,更何況,隨時會有他國乘機挑釁,他的百萬大軍都需要糧草,他現在一定在為糧食的事情焦急萬分,如果我用糧食來跟他交換的話,你說,他會不會放過我們?」

「你有糧食?」衣慎瞪大了眼楮,打死他也不信廉蒼會有那麼多的糧食可以跟帝邪作交換條件。

廉蒼回過頭,看著衣慎好笑的表情低笑著搖了搖頭︰「我自有辦法,你幫我去找帝邪。」

衣慎還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忍住了,點了點頭。

帝邪果然如廉蒼預料的那樣心急火燎的迅速召見了他。

這是他第二次跨進掖泉宮的寢宮,那晚他曾經潛入這里,心痛悲傷于隨風的拒絕,此刻他再一次站在這里,那酣睡甜美的人兒恍如還在眼前,卻物是人非,可他從未後悔,即使重新來過,即使他無法得到她,他還是願意為她付出一切。

「你說你有辦法解決連赫的糧草問題?」帝邪清和傲然的嗓音依舊,他昂然站在耀眼的陽光之下,讓廉蒼看不清他面部的表情。

「沒錯。」廉蒼沉靜的回答,眼楮卻一刻也未偏離帝邪的身影。

帝邪緩緩從刺眼的陽光下走到了廉蒼的面前,冰藍的雙眸如蒼鷹般銳利的盯著廉蒼,許久未開口,廉蒼毫不避忌的與他對視。

「你想自由?」帝邪說的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這是我唯一的交換條件。」廉蒼平靜的回答。

帝邪終于收回視線,走到了蓮花屏風的面前,伸出修長的手指,細細描繪著屏風上清麗的白蓮,輕聲問道︰「你知道她在絲離?」

「你比我更清楚。」

帝邪的手指頓了頓,沒有理會廉蒼話中的憤怒與不滿,繼續說道︰「我本來以為我可以將她帶回連赫,但卻被蝶翼重傷,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她你在連赫的消息,就被他人利用了你的身份傷了瀾陵。」

帝邪的手指漸漸收攏,緊握成拳的手指關節立刻泛白,甚至發出了輕微的脆響︰「我不會再給任何人傷害她的機會,所以,我接受你的交換條件,我會放了你,你去她的身邊,在我帶回她之前,好好的照顧她,保護她!」

帝邪回身,冰藍的雙眸內有著慎重的托付,讓廉蒼不由得一怔,隨即了然,眯了眯雙眸,無聲的點了點頭。

帝邪得到了他的承諾,又恢復了那睥睨一切的高貴帝王模樣,沉聲道︰「說說你的辦法。」

廉蒼看著眼前這個同樣深深愛著隨風的男人,心中釋然,不再有防範,緩緩說道︰「其實,我所知道的,都是從風那里學來的,現在就讓風再幫你一次吧。」

「在連赫,稻種有兩種,秈稻和粳稻。秈稻適宜生長于高溫、強光和多濕的地方,耐寒性弱;粳稻耐寒性較強,適宜在溫熱高地生長。在粳稻和秈稻中,根據其播種期、生長期和成熟期的不同,可以分種早稻谷、中稻谷和晚稻谷,一般早稻的生長期為九十到一百二十天,中稻為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天,晚稻為一百五十到一百七十天,連赫雖然錯過了早稻的播種耕種,但只要抓住了中稻、晚稻的時間,一樣可以獲得豐收。」

听完廉蒼的話,帝邪眼楮一亮︰「你是說一年可以種三稻?」

「以連赫的現狀來看,三稻也許不太可能,但至少早晚稻是沒問題的,春種夏收,夏種秋收,而且,據風所說,晚稻比早稻更香、更好吃。」

帝邪唇角微勾,看著廉蒼,許久才道︰「如果你能讓連赫度過這次困境,我就親自送你去絲離,絕不食言。」

廉蒼掃了帝邪一眼,對他的算計了然于胸,但那又怎樣?如今他已經算是半個廢人,單獨前去絲離說不定見不到風,如果有帝邪護航,何樂而不為呢?更何況,那人曾經差點要了風的命,他何必為他著想、替他擔心?!

廉蒼垂下雙眸,將心思深埋心底,低聲道︰「既然如此,就放開我的禁錮吧,我親自指點你們的人耕種,一旦成功,請你立刻履行諾言。」

帝邪自然應允。

而在此刻的絲離王宮內,瀾陵渾然不覺自己前些日子的努力都已經白費,此刻她正深陷夢魘。

漫天飄舞的藍紫色鳳蝶,隱隱泛著血光,白衣勝雪的清冷少年,藍紫色的長發凌空亂舞,血瞳妖艷流離,輕掩雙翼落于她的面前。

她戰栗的抗拒著他的靠近,不,她可以感覺得到自己是期待著他的靠近的,為什麼要抗拒?為什麼?

她努力睜大了眼楮,想看清那少年的輪廓,卻只能讓那雙血瞳攝去了魂魄。

「隨風……」他在叫誰?

瀾陵感到他周身的殺氣及血腥漸漸收斂,只剩溫柔與平和。他將她抱在了懷里,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瀾陵抬頭望了望他,依然看不清明,她好奇的伸出手指,戳了戳那雙漂亮耀眼的蝶翼,手指竟然穿了過去!呃?是光翼麼?好神奇!

那少年輕聲笑了起來,血瞳淡去,長發漸漸冷靜下來,柔順的披散在他身後,那對光翼也悄悄隱去。

「咦?」瀾陵捧起他溫熱的臉,看著那雙清亮的靈眸眨了眨眼。

少年握住她的雙手,將它包裹在他修長的手指中︰「隨風……我們離開這里……好嗎?」

他的聲音空靈悠遠,仿佛來自天堂,很溫柔、很平和、很清淡,這個熟悉的聲音讓瀾陵陷入了疼痛,她覺得自己在絞盡腦汁的回憶有關他的一切,回憶那動人好听的嗓音,她抱住了幾欲撕裂的頭,放聲痛呼︰「啊,好痛……」

「瀾,瀾,快醒醒……」有人輕輕拍著她的臉,搖晃著她的身體。

她掙扎著,雙手攥緊了那少年的白色衣襟,不,不要,她不要離開他!

「瀾,快醒醒!」

瀾陵突然從夢中驚醒過來,夜蓮那清美絕麗的臉映入眼簾,白色的衣袖被她攥在手中,已經皺成了一團,瀾陵收回手,撫在胸口,那兒的疼痛還在狠狠的肆虐著,讓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瀾,你怎麼了?做噩夢了麼?」夜蓮緊張的盯著她,收緊的雙手握得她的手有些生疼。

瀾陵深深吸了口氣,露出一個安慰他的笑容,道︰「沒什麼,只是一個夢而已。」

御醫已經領命趕來,夜蓮坐于床側,看著他為瀾陵診脈。

「如何?」

「娘娘只是受了些驚嚇,臣這就為娘娘開些安神養胎的藥,沒什麼大礙的。」

夜蓮松了口氣,擔憂的神色卻依然未退︰「瀾,怎麼會做噩夢呢?」

瀾陵看了看他,眸光閃了閃,刺探道︰「鳳蝶……」

夜蓮一震,慌張的看向瀾陵,身體輕輕的顫抖著,櫻唇動了動,卻沒有開口。

瀾陵緊緊盯著他,注意著他的反應,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良久才垂下眼瞼,道︰「我夢到了鳳蝶……」

「你,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夜蓮小心翼翼的問道。

瀾陵微微一笑,抬起頭︰「想起一個人,應該是一個重要的人吧,我想,應該是你,因為他在我夢中跟你一樣,喜歡穿著淺白的衣服,而且……」

瀾陵伸手輕撫過夜蓮烏亮的發絲︰而且他有著和你一樣漂亮的長發,可以變成藍紫色的長發,好美……

看著手中纏繞的發絲,突然覺得這個畫面、這個動作很熟悉,仿佛她曾經就這樣撫模過那人的長發,那個白衣少年到底是誰?不是夜蓮,她知道他絕不是夜蓮,她想靠近他,又本能的拒絕靠近他,為什麼?為什麼她這樣害怕?

「蓮,他是誰?你知道,對不對?」瀾陵終于再也忍不住的問出了口。

夜蓮的眸中閃過一絲心痛、一絲受傷,最後歸于平靜,斷腕般抬眸直視瀾陵的雙眼︰「他是你曾經的愛人。」

瀾陵一點都不意外他這樣回答,那少年在夢中和她的親密早就告訴了她這個答案,她想知道的是,既然他是她的愛人,為何自己會嫁給了夜蓮,她失去的這段記憶里到底還有些什麼重要的事是她必須記起的。

「瀾,不要再去想過去了,現在你難道不覺得幸福麼?還是,我哪里沒有做好,你覺得不夠?告訴我,我會改的,好麼?」夜蓮企求著。

望著那雙隱隱泛著水光的美眸,瀾陵的心顫了顫,過去真的重要麼?夜蓮如此緊張在乎她,她還有必要去追究那段已經掩埋的記憶麼?既然她選擇了忘記過去,那麼,一定是那段記憶太過悲傷,讓她不想記起,她這樣尋根究底做什麼呢?可是,那個人……

「他,在哪里?」瀾陵還是遵從了心中所想,執意問道。

夜蓮痛苦的撇開頭,咬著牙低聲說道︰「他死了。」

瀾陵倒吸了口氣,心中的巨痛如驚濤駭浪呼嘯而來,讓她沒頂窒息,暈眩了過去。

死了?死……

不,不是的,不會,他不會死!

瀾陵閉著雙眼,那個輕靈飄逸的身影又浮現在眼前,腦中閃過一個血腥的片段,她看到自己手持長劍,穿透了那少年的身體,少年驚痛的雙眼深深刻在了她的腦海中,讓她驚喘著從暈眩中清醒過來,雙手攥緊了薄被,眼淚順著雙頰滴落手背︰是我!是我殺了他?!原來,我是在害怕這個,原來我是在拒絕這個麼?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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