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遠離了王宮的勢力範圍,辛追立刻帶著夜蓮與瀾陵月兌離了隊伍,朝預定的路線進發。
離開索爾那時,好在瀾陵曾經向廉蒼學習過騎馬,否則,如果要靠夜蓮的話,他們就別想逃跑了,此刻夜蓮正窩在辛追的懷里,因為他根本就不會騎馬,而她和辛追完全忽略了這個問題,是啊,從小就被抓到了深宮,完全與外界隔離的禁閉狀態,怎麼會騎射呢?
對于夜蓮,瀾陵分外的寬容,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她只知道,她必須堅強。
辛追一直將他們送到了城外,那守城門的守衛大概還沒有接到封閉城門的命令,因此,一看到辛追便積極的打開了城門,讓他們順利的離開了鄴都。
辛追舉著馬鞭指了指前方黑茫茫的一片,道︰「往這邊前面便是密林,無論是逃離還是隱蔽,都比較有利,你們從這個方向走吧。」
瀾陵點了點頭,望向了辛追,心中的感激卻說不出口,千言萬語就這麼堵在了胸口。
辛追了解的微笑了一下︰「瀾陵,你這個朋友,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如果有緣的話,希望能夠重聚。」
瀾陵的眼楮有些模糊,迅速眨了眨眼,回以一笑︰「嗯,我也會永遠記得你的……再見……」
瀾陵怕自己控制不住會掉下眼淚,伸出手,將辛追懷中的夜蓮一把拖過了馬背,安置在了身後,策馬奔馳而去︰「後會有期!」
辛追看著二人漸漸融入黑暗的背影,眼神有些黯淡,輕聲說道︰「保重……」
辛追騎著馬,慢慢返回城內,卻在城門口與束裝策馬的帝邪意外相遇,月色下,帝邪滿頭的金發染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仿佛剛剛臨凡的神祗,高貴不可侵犯,睥睨天下,那雙冰藍色的雙眸越發清冷,目光陰翳的掃過辛追,卻沒有出聲責備,只冷冷的一眼,便讓辛追壓迫萬分的低下了頭,愧疚的低聲喊了聲︰「王兄……」
「她在哪里?」帝邪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
辛追抿著唇,倔強的撇開頭,不予回答,因為他知道,如果讓帝邪將那兩人追回來的,他們一定只有死路一條!
「很好,背叛我的人,最好有心理準備……」帝邪咬牙切齒的說著,不知他指的是辛追,還是夜蓮與瀾陵。
辛追打了個冷顫,但最終抬起了頭,勇敢的與帝邪的目光相接︰「王,為何不放他們自由呢?」
帝邪的瞳孔猛的收縮了片刻,仿佛在強忍著某種情緒︰「如果夜蓮想要自由,我可以放過他,但是……他不該……不該動他不能動的東西!」
辛追痛苦的握緊了雙拳︰「瀾陵並不是東西,他們兩情相悅有什麼錯?」
帝邪終于爆發了︰「兩情相悅?!你真認為夜蓮他是出于真心?」
辛追閉上眼偏過頭︰「我相信……」
「辛追!」帝邪怒喝著,「如果他真那麼恨我,就應該直接沖我來,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瀾陵!」
辛追搖著頭,不願相信夜蓮對瀾陵的利用︰「不,他們是真心的……」
帝邪不再與他多言,策馬離去,空氣中飄過帝邪的怒焰︰「真心?你以為我是怎麼得知你們的計劃的?」
辛追大吃一驚,望向已經直奔密林方向的帝邪,心中一片絞痛。
「為什麼?夜蓮?為什麼要這麼做?傷害瀾陵,傷害自己,真的可以讓你達到目的嗎?」
此刻的夜蓮正坐在馬背上,緊攬著瀾陵的腰,仿佛感應到了辛追的質問,忍不住回頭往身後的黑暗望去。
瀾陵感覺到夜蓮的不安,這已經是他第十次回頭張望了。她右手控制著韁繩,左手握緊了腰前交握的夜蓮的手,默默的安撫著他的情緒。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大批的馬蹄聲,瀾陵一怔︰這麼快就追上來了嗎?
這一次,瀾陵沒有軟弱,揚鞭催馬,加快了速度,腦中卻迅速的回憶著辛追給她的地形圖,選擇著最佳的路徑。在密林的前面是官道,卻無隱蔽藏人之處,如果真要躲藏,只能在這密林之中最為有利,但是,如果他們大片搜索的話……瀾陵勒住韁繩,回頭看了夜蓮一眼,如果夜蓮再次被抓回去的話,會遭受什麼樣的折磨?
瀾陵將夜蓮放下地,夜蓮不解的問道︰「瀾……你……」
瀾陵不舍的再一次仔細將夜蓮的模樣記在腦中,淡淡一笑︰「我們必須分開隱蔽,這樣他們找到我們的機會就小得多了,所以,你往西,我往東,好嗎?如果月兌身,我們就在約定的地點會合。」
往西,是密林的深處;往東,是……
「瀾……」
「快!不要浪費時間了!我能騎馬,你要快點!」瀾陵催促著夜蓮,將他推向密林。
夜蓮再一次回頭,終于決然的消失在黑暗之中,瀾陵看著他的背影,眼淚忍不住滑落︰蓮,我們……將來……會怎樣?……
馬蹄聲漸近,當火光明明滅滅出現在瀾陵的眼中,她翻身上馬,毅然往東方狂奔而去。帝邪果然發現了瀾陵的蹤影,立即驅馬朝瀾陵逃離的方向追趕。
瀾陵極力保持著與追兵的距離,她想爭取更多的時間,但是終點依然很快到達,當前方視野突然變得開闊,她知道她已經來到了斷崖邊緣,一勒馬韁,便停了下來,不遠處迎風而立的身影讓她怔了片刻,便緩緩泛起了苦澀的笑意,心痛立刻蔓延開來,一直抵達四肢百骸的每一個角落,讓她渾身虛弱得差點穩不住身體,幾乎從馬背上跌下來。
那人回過了頭,縴美白皙的面容依舊,修長俊逸的身姿依舊,清和淡然的氣質依舊,只是那顆心突然變得遙遠飄渺,讓瀾陵觸模不到。
幾不可聞的低聲嘆息了一聲,瀾陵翻身下馬,走到了夜蓮的身邊,望著萬丈斷崖深處的黑黝陰森,細細體會著粉身碎骨的恐懼,漸漸笑了起來。
「蓮,你真的覺得這麼做有用嗎?」
夜蓮的視線片刻未離︰「你太小看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了。」
「是嗎?如果真的那麼重要,那麼,今晚你的代價是什麼,你知道嗎?」
夜蓮冷哼了一聲︰「那又怎樣,一點都不會影響到他將要迎接的痛苦。」
瀾陵無語,就這麼看著夜蓮的側臉,這個她第一次愛上的人啊,竟然是在利用自己,為什麼她一點也不憤怒?就連剛剛的心痛也早已平息,現在,她的心平靜得如月下的海面,光鑒照人,透澈得讓自己可以清晰的看見自己的心上流淌的血液。
她輕輕從後腰處抽出廉蒼留給她的匕首遞給了夜蓮︰「把這個拿著,如果我真的……在他的心中佔有了一席之地,就用這個來月兌險吧,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夜蓮怔住了,不相信的望著瀾陵,良久,終于接受了瀾陵的匕首,有絲絲的情緒在那雙美麗的雙眸中流動。
馬蹄聲在他們二人的面前停了下來,帝邪控馬回韁,目光銳利的落在了夜蓮的身上,仿佛恨不得將他碎撕萬斷,半晌,只听得到馬匹偶爾不安的打著的響鼻聲,一兩下躁動的馬蹄聲夾雜著火把燃燒發出的嗶啵聲,在這寂靜的黑夜中,讓人壓抑得血管微脹。
「瀾陵……」帝邪輕柔的呼喚著瀾陵的名字,讓瀾陵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帝邪。」瀾陵鼓起勇氣直呼他的名字。
「回來……我身邊……」帝邪的語氣依然平靜,似乎還帶著些些的懇求。
瀾陵眨了眨眼,她一直選擇忽略他的心意,因為她恨他對夜蓮的殘忍,但是,面對一個真心喜歡自己的人,讓她怎麼忍心一次又一次的去傷害他呢?可是,現在的情形已經由不得她選擇了,她早已經選擇了夜蓮,傷害他已經不可避免。
「如果……你願意放過夜蓮,放過絲離,我願意回去你身邊,幫你富國強兵,幫你統一天下,任何事情,我都願意為你做,這樣……你答應嗎?」
帝邪定定看著瀾陵,眼中的悲哀與自嘲明顯得讓瀾陵的心跳突然減慢,憋悶得連呼吸都極為困難。
「不是我不願意放過他,是他不放過我。」帝邪的眸光劃過,直逼夜蓮。
夜蓮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哈哈……你說對了!我要你痛苦一輩子!我要你用一輩子來償還你對我所做的一切!」
說完,夜蓮將匕首拔了出來,迅速將瀾陵拉入懷中,將刃口送到了瀾陵的頸邊。
帝邪倒抽了口氣︰「住手!你想讓我怎樣?放開她,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無關?你知道這把匕首是誰給我的?你知道是誰讓我挾持她威脅你的?」夜蓮冰冷的嗓音讓瀾陵突然如浸冰窟。
帝邪的身影晃了晃,冰藍的雙眸因為忍受痛苦而變得深幽如黑夜的幕空︰「是嗎?……」
良久,帝邪抬起了手,他身後的羽衛接到命令,全部拉開了弓箭,只要他手勢或命令一下,瀾陵與夜蓮就會立刻喪命九泉。
「你還不了解我,如果我要的東西我得不到,那麼,我會毀了它,讓誰也無法褻瀆它……」帝邪的目光有剎那的渙散,但立刻陰狠起來。
瀾陵駭然,掙扎著要掙月兌夜蓮的手臂阻止帝邪,卻被夜蓮勒住脖子退了一大步。
「你想毀了瀾陵?呵呵,我不會給你機會,因為,我要先看著你因為她的死而痛苦一生!」
夜蓮已經退到了斷崖的邊緣,沒有絲毫的猶豫,一個旋身,在瀾陵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時,就著力道將瀾陵推下了斷崖,瀾陵如夜蝶飄落斷崖,那一剎那,她只看到斷崖邊夜蓮悲傷不忍的閉緊雙眸的身影,以及呼喊著撲到崖邊的帝邪︰
「瀾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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