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剛踏進工作室,寧立夏就收到了一束紅豆。
看過卡片,她找出白瓷瓶,將它斜插到了案前。翠綠的葉片襯著赤紅的圓豆,反倒比尋常的玫瑰百合更加好看。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蔣紹倒是別出心裁。
月光雲海的生意向來很好,每逢周五位子更是難訂。午休時間一過,衛婕就打來電話央她留位子,和領班交代完,寧立夏才想起妹妹晚上也要去餐廳。
衛婕藏不住話,被她看到妹妹不知道會生出什麼事兒來。
考慮了片刻,寧立夏撥通了顏寒露的號碼,讓她去新店等自己。
誰知菜還沒上來,老店那邊就打來了電話,說有人正鬧事。
開餐廳不算大買賣,然而有利益的地方永遠躲不開紛爭,這樣那樣的麻煩早已不是一次兩次。寧立夏讓在一旁大驚小怪的顏寒露放心享用美食,獨自回去處理。
月光雲海的菜價偏貴,但食材絕對優質新鮮,用光顧後食物中毒進了醫院這種借口找麻煩的大半是競爭對手找來的托兒,寧立夏並不畏懼。
可踏入了餐廳,寧立夏才發覺這次的問題比上幾次棘手許多。
除了衛婕,食客們全走光了,來鬧事的男男女女卻有一二十個。到處一片狼藉,顯然是被人打砸過,寧立夏下意識地想給寧御打電話,手機還沒拿出來,她就被一名中年女人推了個踉蹌,摔到了一邊。
衛婕趕緊跑過來攙扶寧立夏,礙著對方人多勢眾,平素脾氣急躁的她也只嘀咕了句︰「有話好好說,動手能解決什麼問題。」
一個年輕男人跳出來指著寧立夏說︰「我女乃女乃還在醫院呢!好好說有什麼用!沒把她的腿也打斷就已經算客氣了!」
寧立夏顧不上揉腫痛的膝蓋,平靜地問領頭的那個中年人︰「打斷我的腿之前能先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兒嗎?」
寧御唯恐她受欺負,早就跟本地的朋友打好了招呼,即使個別眼紅的同行偶爾會過來找點麻煩,也大多是小打小鬧,絕不敢明目張膽地打砸。因此寧立夏斷定,眼前的這些人,必定是真正蒙受了什麼損失。
原來是電話惹的禍。今年初月光雲海開設了外賣服務,訂過餐的客人的電話地址均存在電腦里,方便二次服務。上午起餐廳便一直收到不同客人的投訴電話,說餐廳總打內容為「歡迎到月光雲海訂餐,餐廳電話號碼為********」的騷擾電話給他們。
被騷擾的人中恰有一位癱瘓在床的九十歲老人,上班時間家中只有她一人,電話鈴不停響,她擔心出了什麼事,情急之間扎掙著想接听,不慎跌下床造成多處骨折,在地板上躺到兒子回家送午飯才被送進醫院。
眼見著病弱的老人躺在醫院受苦,兒孫們自然不會輕易饒過罪魁禍首。
和失去理智的家屬根本無法正常對話。說騷擾電話是有人惡意陷害,他們會以為是想推卸責任;直接談賠償,他們會說來這兒的目的不是要錢;提出去醫院探望道歉他們會覺得假惺惺。
寧立夏正一籌莫展,蔣紹征推門走了進來。
「你回去吧,這里的事兒我來處理。」
家屬們自然不肯她離開,正想繼續不依不饒,又听到蔣紹征說︰「再大的事情也總有解決的辦法。你們為難她,除了浪費時間,半點好處也得不到。」
道理還是這幾句,或許蔣紹征做慣了老師,練就了令人信服的語氣,又或許他天生的正氣與「奸商」二字聯系不到一起,寧立夏再三重復卻絲毫不起作用的話,由他嘴里講出來竟然有了立竿見影的效果。
老太太的大兒子終于同意讓大部分家人先回去,只留下兩個人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判。
「放心吧,蔣老師會搞定的,你呆在那兒也沒什麼用。幸好我及時叫來了他,不然那些人說不定真的會打你!」強拉出寧立夏的衛婕勸慰道。
「寧御不是讓靳煒告訴過你別再找蔣紹征了麼?」
「我才不怕他!他那樣處處管著你,簡直是法西斯。自己一個個地換女朋友,卻不許你和別的男人來往,莫名其妙地吃醋,又沒有追你的意思,也不知道想干什麼。」
「你是自然不怕他,可也不怕靳煒為難麼?」
「這伙人來鬧事,我第一時間打給他們倆,不過他們一起出差,聯系不到。難道看著你被欺負也不管嗎?」衛婕想了想又嘴硬道,「雖然我不怕寧御,但你還是不要告訴他是我找的蔣紹征比較好。」
……
得知賠償款的數目時,寧立夏驚訝到直後悔讓蔣紹征代替自己去談。
無論結果如何,蔣紹征畢竟是熱心幫忙,她也不好指責,只能委婉地說︰「騷擾電話雖然不是我們所為,卻與餐廳有關,理應承擔一部分責任。如果合理,他們提出的要求我一定會做到,但是真的賠給他們這麼大一筆錢,實在太冤枉。」
「我說讓你出錢了嗎?」
「我怎麼可能讓你幫我付。」
「錢也不是我給。誰弄出的亂子誰負責。」
蔣紹征報出了一間餐廳的名字,寧立夏立刻明白了是誰在搗鬼。
「這個人見月光雲海的生意好,就山寨了一個出來,從裝修風格到菜式全部都是抄襲,菜價也定得略低,可惜依舊沒有人氣,現在又鬧這一出,真是無話好說。對了,你是怎麼查到的?」
「像免費騷擾電話這種惡意軟件當然會有漏洞。你的餐廳已經收拾好了,損失的碗碟也按照原來的牌子訂了新的,沒發過來前暫且先用相似的代替吧。為了小利助紂為虐的員工我替你解雇了,免得你見到他生氣。至于背後搗鬼的那個,我的建議是不要理會,偷雞不成又蝕了一大袋米,他也算得到了教訓。寧負君子不負小人,把這種人逼急了反而會惹麻煩。」
「你的處事風格和寧御完全不同,誰得罪了他,他一定趕盡殺絕,一點余地也不會留。」
再不敏感,蔣紹征也察覺得到寧立夏與寧御的關系非比尋常,想起宋雅柔無意中提到的只言片語,忍不住試探︰「你們沒有血緣關系,倒比普通兄妹走得更近。」
寧立夏沒有回答,只笑了笑︰「這次多虧有你,差一點被群毆。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叫上衛婕唐睿澤,晚上我親自下廚。」
「飯吃不吃都行,下次拒絕我的時候可不可以稍稍婉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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