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妾滿堂飛 第七章

作者 ︰ 巫靈

聞人玄羲一行人終于要從酈水城動身回京了。

而季清音也依著與他的承諾,收拾簡單行李,帶著佷子隨他回京城去。

離開前,聞人玄羲應了她的要求,下令縣令放了田大壽。

雖然她還是無法原諒田大壽的所作所為,但她很明白失去親人的痛苦,而且他的家人並沒有錯,那何必再折磨他的家人?

至于那五百兩贖金,就全數給窮人,不過田大壽也得捐出半數家產造福鄉里,玄羲也表明,若是再听到田大壽仗勢欺人的傳聞,下次可不會再這麼輕易放過他!

回程的馬車總共有四輛,聞人玄卿、聞人玄羲、聞人白縈各乘一輛,季清音與佷子共乘一輛。

大家都明顯感覺到他們這對有情人之間彌漫著一種奇怪的氣氛,不過大家都頗識相的沒有多管,只是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情況發展。

「姑姑,你不開心嗎?」季初興見她坐入馬車後就一臉的恍惚失神,不禁感到擔心,「如果不開心,那咱們就不要回京去了。」

她與聞人大哥在屋頂上的爭執,其實他都听到了,而他的感受也挺復雜的,所以他一直不知該如何安慰姑姑。

父母親出事的那一年,他只有六歲,很多事情都懵懵懂懂的,不甚了解,恨這種情緒對他來說太高深了,他頂多就是難過,根本不懂該如何恨人。

而這四年來姑姑對他很好,雖然他沒了父母,偶爾想起來會難過,但基本上還是快樂的時候比較多,所以在知道聞人大哥和害死他父母的人有姻親關系時,他的反感並不深,也無法理解姑姑此刻的矛盾感受。

但他不想見姑姑難過,要是回京會讓姑姑痛苦,那他寧願留在酈水城,姑佷倆繼續相依為命。

季清音回過神來,有些憔悴的面容趕緊漾起一抹笑意,「回到京城,你可以受到更好的照顧,姑姑怎麼可能會不開心呢?」

她也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此刻的感受,有點像是「近鄉情怯」吧,在離開四年之後,終于要再次回到自己生長之處,她內心只有濃濃的悵然。

雖說是家鄉,卻已經沒有任何值得她回去的事物存在,那還不如不要回去,但她已經與玄羲約定好了,由不得她再反悔。

所以她只能努力調適心情,看開一些,這樣才會好過。

當馬車進到帝都「明曜城」時,窗外車水馬龍、處處皆繁榮的景象,馬上吸引季初興的注意力,他靠在窗邊連連贊嘆出聲,感到非常興奮,但季清音還是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景物依舊,人事卻已全非,這真的很可悲,她現在倒慶幸佷子還小,不懂這些復雜沉重的心境轉折,可以很單純、很開心的重新回到京城,沒有任何感慨,繼續快快樂樂的過活。

四輛馬車在進到京城後沒多久就分頭行走,回到各個主子的居處,而季清音當然是跟著聞人玄羲的馬車,回到他在京里的「靜王府」。

而他回京的消息早已事先傳回京城,所以馬車一停在府門前,魏總管早就等候多時,即刻躬身行禮,「恭迎王爺回府。」

聞人玄羲先下馬車,季清音與佷子也緊接而下,看著眼前恢宏大氣的王府大門時,小家伙忍不住「哇」的輕呼出聲,她倒是非常鎮定,沒有太大的反應。

「該整理的地方都整理好了?」他淡淡的問著魏總管。

「是,芙蓉院已經整理妥當,隨時都可以入住。」

「清音。」聞人玄羲朝她伸出手,眸光也跟著出現一抹柔情,「咱們去看看你接下來要住的地方。」

稍後下馬的秦知權反應極快的來到季初興身邊,「小公子,咱們王爺也幫你準備了一個院落,我現在就帶你去看看好不好?」

「好呀、好呀!」他期待的笑著,只一眨眼的工夫,就被秦知權給拐走,不再緊挨在姑姑身邊當拖油瓶。

季清音瞧著佷子開心離去的背影,似乎已經忘了還有她這個姑姑在,忍不住輕嘆了口氣。真是拿他沒辦法!

她再瞧向玄羲,他依舊有耐心的等著她主動朝他走過去,掌心也一直都停在半空中,直到她願意伸手搭上。

心一抽,有些酸澀,她對他既心疼卻又無可奈何。

他只有那一日在屋頂上憤怒、失控過一回,之後就恢復向來的冷靜,對她的好一如過往,像是兩人不曾爭吵過一樣。

他明知她現在只是為了佷子在利用他,不想交付她的情感,他也無所謂,還是不斷的對她傾注情意,像是飛蛾撲火般,義無反顧。

他真傻,明知不會得到回報,還是不肯放棄,面對痴情不悔的他,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也只能暫時走一步算一步了。

季清音終于邁開步伐,來到聞人玄羲身邊,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內,他即刻握得牢牢的,臉上也多了一記微笑,「走吧。」

「嗯。」

聞人玄羲身為主子,當然是住在王府的主院落,而芙蓉院不但緊鄰主院落,還是王府其它院落最大的一處,可見他對她有多麼重視。

他本希望她直接住在他的主院里,她卻堅持她只是個妾,不該住主院,要他把主院留給未來的王妃,她只需要一個小偏院棲身就夠。

對于這一點,他也不打算與她爭,她要住偏院就讓她住,她不就他,那換他去就她,他不介意與她一同擠偏院,而她住久了就會明白,他的王府內絕對不會出現另一位王妃,除非那個王妃就是她。

對他來說,王妃的稱呼只是一個虛名罷了,她叫妾或叫王妃都一樣,只要她是季清音,就是他唯一所愛的女人。

聞人玄羲帶著她進到芙蓉院里,院內的庭園造景精致典雅,花草樹木的位置都是精心擺設過的,無論從哪一個角度望過去,都有不同的景致,非常耐人尋味。

再進到房內,同樣是典雅的風格,而且屋內已經事先放置好許多綾羅綢緞、珠釵發飾,全都是為她而準備的。

「你看房里還缺什麼,告訴丫鬟,讓她們幫你張。」

「好。」她淡淡的應著,其實完全沒將眼前的珠寶錦緞看入眼里,純粹就是敷衍罷了。

聞人玄羲當然听得出她的敷衍,還有那有些漫不經心的態度,心一悶,突然將她拉入自己的懷里,低頭就吻住她的唇。

「唔?」

季清音猝不及防,很快就被他強勢火熱的吻給攪得神魂顛倒、渾然忘我,且全身發熱、虛軟無力,要不是被他給緊抱在懷里,或許她早就站不住腳了。

直到她已經快要換不過氣來,他才放過她,額頭輕抵著她的,低聲喘息,就連嗓音也因難平而低啞著,「不準你心不在焉的。」

他早就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這一陣子的她,太過柔順了,與他在一起時總是故意將自己的心放空,反應平淡,魂都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也只有在他吻她時,她的三魂七魄才會重新回歸,暫時恢復正常。

季清音的臉蛋是一片通紅,氣息同樣很不穩,「我……才沒有。」

他最近真的很愛用這一招擾亂她的心魂,甚至可以說是「食髓知味」了,偏偏她又阻止不了,只能被他一再得逞,還越來越肆無忌憚。

他不再同她辯解這個問題,滿意的看著她動情的神色,眼里終于有他的身影,轉而輕啄她的唇,邊說道︰「七日之後是好日子,雖然只是納妾,我還是希望能有個簡單的儀式,就在王府內治辦,不會有外人來,儀式的事情你都無須操心,自有人會準備,你只要安心的等待好日子到便行。」

「……嗯。」她被他的吻擾得心神不寧,隨便他說什麼,反正她應下就是了。

他此刻的輕吻不似方才的熱吻霸道強勢,卻不斷撩撥著她的心,整個人酥酥麻麻的,腦袋也越來越混亂,她已經不曉得自己到底期不期待成為他的妾,只知道心兒卜通卜通跳的聲音越來越大聲,像是快從喉頭跳出來一樣。

只要他開心就好,她順著他就是了,這是她目前僅能回報給他的東西,再貴重的……她給不起。

什麼簡單儀式?這些東西分明都不簡單呀!

「哇……姑姑你今日真漂亮……」

七日後的一大清早,季清音被眾多丫鬟簇擁醒來,盥洗花辦澡好生保養肌膚後,便移到妝台前開始打扮,忙碌不已,化妝的化妝、盤發的盤發、更衣的更衣、布置新房的布置,總而言之,她屋里簡直熱鬧得不像樣,就連佷子都跑來湊熱鬧。

而她只能像個女圭女圭似的坐在妝台前,任由諸多丫鬟擺弄,自己完全沒得抵抗。

原本她的房間就只是個普通的閨房,結果轉眼之間,大紅喜字貼上窗,紅燭、紅被、紅床幔全都出現了,有了濃濃的新房氣息。

季清音看著自己身上穿的這一套大紅嫁衣。這哪是小妾能穿的?頓時感動與感慨交織在心房,完全不知該拿聞人玄羲的執著怎麼辦才好。

反正不對外公開,在府里,他想舉行什麼樣的儀式都行,別人沒資格管,一切他說了算。

她本以為,她這輩子已經無緣穿上這紅嫁衣,結果還是穿上了,而且還是為了心愛的男人而穿,這樣她也沒什麼好遺憾了……

「姑姑,姑丈對咱們倆真好,他不但給了我一座院子,還請了不少師傅來,專門教我學習呢。」季初興已改口對聞人玄羲的稱呼,對他的崇拜已經快比山還高,一提到他,雙眸都是閃亮亮的。

「你怎能如此無禮?」季清音頗不認同的輕蹙起眉,「要喚他王爺。」

他偏著頭頓了好一會兒,才回答,「可是姑丈允許我這麼喚他。」

她訝異的睜大眼。這個小家伙,有了玄羲當靠山,就開始大膽不听她的話了?

「季初興……」

「我要出去玩了!」不想再听姑姑碎碎念,他干脆轉身溜走,動作可快得很。

這個家伙!季清音忍不住氣惱的微鼓起嘴。要不是她現在走不開,她肯定追出去好好打他一頓。

「夫人,今日是您的大喜日子,要開開心心的,別和孩子計較了。」其中一名丫鬟笑著緩頰。

「是呀,夫人要笑才是。」其它丫鬟附和著。

她們都知道王爺對她的重視,她雖然沒有王妃的身份,但王爺待她的好與王妃沒什麼兩樣,所以她們當然是努力的討好,一點都不敢看輕她。

好不容易打扮好,折騰了大半日,吉時也差不多到了,季清音頭頂蓋上了紅蓋頭,手牽大紅綢,被丫鬟牽引出房,慢慢走到正廳去。

「新娘子來了……」

「來了來了,可以拜堂了……」

廳內人不多,都是府內的僕從,大家倒也開開心心的努力炒熱氣氛,而季初興也已經在廳內等著看拜堂,臉上的笑容萬分燦爛。

同樣一身大紅衣的聞人玄羲早已在正廳內等候,見到季清音終于被丫鬟牽入廳里,眸光一柔,滿蘊著無邊情意。

就算她不要名分,他也想給她一個婚禮,一生唯一一次的婚禮,怎麼可以如此輕易就放棄,在心里徒留一個永遠的遺憾?

他不要她有遺憾,所以這婚禮無論如何都要辦,不合規矩他也照辦不誤。

聞人玄羲連忙迎上前,牽住大紅綢的另一頭,與季清音一同走入正廳。

秦知權即刻朗聲道︰「吉時已到,開始拜堂吧。一拜天地——」

在紅蓋頭下的季清音輕抿著唇,眼眶微紅,努力壓下激動的情緒,在心里告訴自己絕不能落下淚來。

他再繼續對她好下去,她又得花多久才能償還完他的情意?

恐怕她只會越欠越多,怎麼樣都還不完……

「送入洞房——」

拜堂儀式就在季清音心思雜亂之中完成了,接著聞人玄羲便牽著她回到房里,就沒有再出房去,直接遣退所有丫鬟,反正也沒宴客,而他也不想再浪費時間,只想趕緊一償宿願。

這是回府以來他第二次踏入她的房里,就為了等成親的這一刻,這七日對他來說,像是七十日那麼久一般的難熬,好不容易熬到了,當然更是喜不自勝。

季清音端正的坐在床邊,他手一掀就揭開了她的紅蓋頭,紅蓋頭下精心妝點的嬌顏是前所未有的艷麗,那一雙微帶濕意的眼眸閃著紅燭火的光芒,看起來水潤晶亮,勾魂攝魄。

聞人玄羲很開心,臉上的笑意久久不絕,「清音,今日的你真美……」

他終于要擁有她了,他從來不曾如此渴望得到什麼東西過,只有她能夠引出他的,讓他魂牽夢縈,思之念之,滿心滿腦都是她,再也裝不下其它。

她輕漾著笑,繼續忍住淚意,感動與感慨持續交織,充塞在心口,幾乎要滿了出來。

還剩最後一個重要的儀式,當然不能漏掉,聞人玄羲到桌邊倒了交杯酒,回到床邊,一人一杯,他們倆互相勾著手喝下杯中的酒,終于完成所有儀式,緊接而來的就是洞房花燭夜了。

他輕撫著她柔女敕的臉蛋,緊接著低頭覆上她的唇,開始了與她的甜蜜糾纏,先是溫柔的淺嘗,之後才慢慢深入,越吻越纏綿火熱,剛才喝下的酒在此時化成了火苗,迅速引燃了兩人體內的之火,原本的理智也逐漸被火焰吞噬,只剩下最原始的驅使著他們,互相渴求,想進一步要得更多。

衣衫一件件的落地,兩人間再也沒有任何隔閡,火熱的肌膚緊緊相貼,曖昧的低喘持續不斷,聲聲令人忍不住臉紅心跳。

再也沒有什麼事情能比與心愛之人合而為一更喜悅滿足了,這是人間最極致的美好,震撼著彼此的心魂,忘我且沉醉……

自從初夜過後,聞人玄羲就再也沒回自己的主院睡過,每晚都大大方方的留宿在季清音的房里,將心愛的女人擁在懷中,同床共枕。

他留在她房里的東西越來越多,根本就是變相把她的芙蓉院當成主院,他雖然沒有說,大家也都看得出來,明白他在打什麼主意。

他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迷戀、喜愛,但這對她來說,卻是一件再困窘不過的事情,或許還不習慣吧,每回見到丫鬟偷笑的表情,她就好想馬上找個地洞鑽進去,怪難為情的。

然而聞人玄羲納妾之事當然不可能瞞得過眾人,沒過多久,季清音就被穆皇後給召入宮去了。

一知道穆皇後要召見的消息,她可是忐忑不安,慌亂得要丫鬟趕緊幫她打扮得較正式一些,免得失了禮數。

不知道皇後召見她為的是什麼?她琢磨不了皇後的心思,干脆就不想了,硬著頭皮面對就是。

她盛裝打扮好後,就坐上馬車,進到皇宮內,一到宮里,就有皇後的貼身宮女前來迎接,將她引領到皇後所住的宮殿去。

季清音戰戰兢兢的進到宮殿里,就見一名身穿金色華麗長袍的中年美婦坐在寬椅上,雍容華貴、氣質高雅。

她即刻跪地行禮,「妾身季清音,拜見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吧。」

「謝皇後娘娘。」

穆皇後從椅上起身,來到她面前,笑得和藹可親,「你初次入宮,就不必顧慮太多規矩,可以自在一些,本宮就直接喚你清音吧。」

「是。」

「一直待在殿里挺煩悶的,咱們還是一道去花園走走。」

「好。」

季清音跟著穆皇後往殿外走,諸多宮女們就在後頭跟著,與穆皇後她們保持一段距離,方便她們可以私下說話。

花園內百花齊放、鳥語花香,景色非常美麗,但季清音一直處于緊張的狀態,自然也就無心賞景。

「你的事情,玄羲在剛回京的頭幾日就已經告訴本宮了,就連你們季家的事情也是。」穆皇後輕嘆一聲,「我大哥那名孽子的事跡,其實本宮也有耳聞一些,本宮也曾經要大哥好好管教那名孽子,只可惜成效不彰,這點本宮也有些許責任在,該向你道個歉。」

玄羲要納季清音為妾的事情,也已經知會過她與皇上了,對于這件事情,他們並不干涉,由皇兒自己作主,只要他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就好。

因為這個孩子的「拗脾氣」他們早已領教過,他願意納個妾,已是他們意料之外的事情,要不然,他們原本還以為他會一直這樣孤身終老。

「皇後娘娘千萬別這麼說!」季清音簡直是受寵若驚,「別人是好是壞,並非娘娘有辦法掌控的,娘娘不必因此紆尊降貴的向妾身道歉。」

穆皇後的端莊高雅、成熟明理,一點都不像是會縱容外戚的人,只能說她再如何謹守皇後本分,還是難以阻止有心人利用她的勢力作威作福,想要完全約束避免真的很難。

而那名仗著有強硬後台為非作歹的惡少,他的父親已經在半年前將他送出京,要他到邊境當個小官吃苦去,而且已經特地知會過那里的將軍,不必顧慮他們穆家的面子,可以盡力的「教」那個孽子,希望他在吃過苦頭後,能夠徹底成長,成為一個有用之人,

「好吧,咱們暫時不談那個孽子的事,就來談談本宮那個令人頭疼的皇兒,你的夫君吧。」穆皇後此刻倒是莞爾一笑。

季清音不解的微蹙眉頭。皇後娘娘刻意召她入宮,不是要說她什麼,而是要談玄羲的事情?

「玄羲這一回從酈水城回來後,變得可真多,讓本宮挺訝異的。」穆皇後繼續說道︰「之前的他呀,連我這個親生的娘親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麼,性子孤僻不說,行事縹緲難測,咱們都戲稱他是在天庭犯了錯才來投胎的仙人,也已經認命他與咱們的親情緣分淡薄,難以再改,結果現在……倒是終于有些人味了。」

穆皇後瞧著她又笑道︰「本宮還真不知該感謝你還是嫉妒你!孩子是從本宮肚子里蹦出來的,照理來說,他該跟本宮最親才是,結果他願意敞開心房、願意付出情意的人,卻是你。」

這到底是褒還是貶,她真的搞不懂,只好微紅著臉蛋低下頭,不敢隨意回話。

「其實身為皇子,早該在二十歲左右就成親了,其它幾位皇子皆是如此,但獨獨他一人直到現在才納了你一個妾,你知道為什麼嗎?」

「妾身不知道。」季清音搖頭。要不是皇後娘娘提出這一點,她倒是沒有想到這麼多。

的確,他身為皇子,怎會到了二十五都還是孤身一人?照理說,他身旁的王妃位置應該很搶手才是,王公大臣都會爭著幫自己女兒要的。

「不瞞你說,本宮與皇上的確在他二十歲時幫他訂了一門親事,對象還是京內名門的絕色才女,他在知道這門親事後,一如過往般的沒任何反應,咱們本以為他是默默接受安排了,畢竟人大了終究是要成親,結果呀……」

季清音不知不覺便聚精會神起來。結果如何?他是怎麼退掉這門親事的?

「結果那個渾小子,一聲不響就從京城消失了。」講到這件事,穆皇後就是一臉的好氣又無奈,「他也不爭辯,直接用行動告訴咱們他的答案,一消失就沒有半點消息,他自個兒走得瀟灑,卻氣得本宮與皇上臉上都多了好幾條皺紋。」

她听聞,忍不住輕笑出聲來,接著意識到自己這樣的反應似乎太過失禮,趕緊抿住唇,但她的心眼還是難掩濃濃笑意,畢竟這的確挺像玄羲會做的事情。

季清音在止住笑意後,才問︰「那麼……他又怎麼回來的?」

「咱們派人尋了他整整兩個月,依舊一點消息也沒有,只好退了這門親事,並且放話出去,不會再干預他的終身大事,他要結不結都隨他,他這才回到京里。」

穆皇後欣慰一笑,「本以為他真的會孤家寡人一輩子,現在看到你出現,本宮倒是寬心不少。」

所以不管她是妻或妾,他們都沒有意見,只要皇兒願意成親就好,再多的他們也不想要求了,免得皇兒又來「神隱」那一招。

季清音的笑意卻在這一刻微微黯淡下來,不知該如何面對穆皇後對她的期待。

她會當玄羲的妾,只能算是報恩,因為直到現在,她還放不下心中那一個結,為了不想讓自己陷得更深,她一直掙扎固守著,不敢釋放自己的感情。

她甚至不敢肯定,自己會不會一直留在他的身邊,他對她越好,她反倒越想離開,就怕自己承受不了他的情意,會兵敗如山倒,徹底失守……

穆皇後知道季清音只願意當妾的心結所在,而她之所以會召季清音入宮來,真正的目的也是在此,想幫自己的皇兒使些力,將人給穩穩的留下來。

「那孩子的性子就是這樣,平時無欲無求,什麼都不在意,但只要一拗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他的決定,就算頭破血流也要闖。」她輕輕一嘆,「本宮知道家破人亡這種傷痛不可能說舍就能舍下的,但我還是想求你,試著放下恩怨,給你自己一個重生的機會,也給那個孩子一個完整的幸福吧。」

先擁有了再失去,比不曾擁有過要更加殘酷,她不希望見到自己的皇兒在將來因為失去所愛而痛苦,既然阻止不了他們在一起,那就只能想辦法幫忙挽留。

穆皇後輕握住她的手,「這人世間能夠怪罪、怨恨的東西太多了,若是一直執著在過去的錯誤,只會將自己困在原地,再也往前不了,唯有看開一些,拋下沉重的情緒枷鎖,才能順順利利的過下去,自己也才能舒心暢意.這是過來人之言,希望能對你有些幫助。」

季清音心一酸,微哽著嗓音回答,「妾身……會好好想想的。」

試著放下恩怨,說得簡單,做起來可不簡單,要不然這世上就不會有如此多難解的恩怨了。

給自己一個重生的機會嗎?她真的還重生得了嗎?她的心還是很混亂,尚理不出一個頭緒來,也只能暫時應下,往後再說。

「那就好。」穆皇後淡淡一笑,希望自己的一番苦心真能有所幫助,替她在迷霧中撥開一條正確的道路,別再走偏了。

季清音向她道別後,再由宮女領著出宮,一邊走在宮廊上,腦中一直回響著剛才穆皇後所說的話,有些魂不守舍,連身旁有人經過也渾然無所覺。

「禮王爺。」原本領著她行走的宮女突然停下腳步,對一位年輕的男子行禮,季清音才猛然回過神,發現眼前多了一名貴氣男子。听宮女喚他禮王爺,她頓時意會到眼前的男子就是三皇子聞人玄緒,連忙跟著躬身行禮。

她事後才知道,玄羲之所以會到酈水城,是要尋找消失的太子,而在太子消失期間,鬧得風風雨雨的改立儲君大事,也因為太子順利歸來而不息,這位三皇子就是朝中大臣原本想要推舉上去的另一位儲君人選。

听說太子與三皇子有些恩怨,不過詳情是什麼,她並不清楚,也不想知道這種復雜又勾心斗角的宮廷之事,所以不曾仔細問過,她只知道在太子與三皇子的恩怨中,玄羲是處于中立狀態,不靠向任何一邊。

聞人玄緒本要入宮去見母妃周貴妃,瞧見季清音穿著不俗,身份肯定不尋常,又是穆皇後的貼身宮女在幫忙引路,頓時好奇的問︰「這位是……」

「是靜王爺的妾侍。」宮女代為回答。

他眸光頓時一亮,「喔,原來就是那一位……」

季清音微蹙眉頭,總覺得他的話里有種奇怪意味,讓她听得有種莫名的不舒服感,好像正被人盤算些什麼。

她微抬起頭,就見聞人玄緒笑意盎然的直瞧著她,「幸會。」

「妾身季清音,見過禮王爺。」她再度行禮。

「五弟眼光不錯。」他沒有多言,又邁開步伐前行,「後會有期。」

直到聞人玄緒走遠後,宮女才又領著她繼續往前走,季清音也將心中奇怪的感受甩開,不去多想,只想趕緊回靜王府休息。

兩方人漸行漸遠,聞人玄緒卻在這一刻回過頭睨了她一眼,嗓音轉冷,「心愛的女人嗎?真是好……」

他的心愛女人如今又何在?可怨,也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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