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果(上) 第四章

作者 ︰ 典心

素馨從沒想到,自己的收藏,竟會讓霍森格外關注。

對于小鎮的美麗風光、可口食物,他仍舊贊不絕口,但是佔去他大半往意力的,卻是那些他曾經演出,卻不能掛名的電影。

他會坐在客廳,靜靜看著,電影中自己的角色,像在重溫一個曾糾纏他許久,幾乎深不見底的惡夢。

貼心的素馨,會煮好花草茶,一杯放置在他面前的桌上,她則捧著另一杯,坐在桌子旁的地毯上,陪著他看電影。

有時候,他會詢問,她在某部電影里,是怎麼認出他的。她——回答,柔軟的嗓音,在溫馨的客廳里,輕輕回蕩著。

一問一答之間,自然得像尋常家庭,他們獨處時那美好的氛圍,就像是一對相處己久的男女,像是親人、像是……像是……夫妻……

這大慨是她今生,最奢侈的幻想。

但,幻想終歸是幻想。

她拉到霍森的第五個夜晚,用過晚餐的時侯,他語氣平淡的提起。「我該回去了。」

白女敕的小手,頓時停住。她美好的幻想,因為這句簡單的話語,瞬間被擊碎。她抬起頭來,想要強顏歡笑,卻笑得好僵。

「你什麼時候走?」

「明天。」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能自由行動的期限,只到明天。後天整個電影宣傳團隊,就要轉往下一個城市,我必須歸隊。」美好的假期,終究有結束的時候。

有那麼一瞬間,她好沖動,想要求他留下來。但,這句話只滾到舌尖,卻沒能說出口。

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獨佔他。

就算有幸,能霸佔霍森幾天,但是,說穿了,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影迷,如此而己。

于是,素馨只能抬起頭來,望進那雙藍眸。

「好。」她輕聲的說。

「我該要在屋里,留下一些簽名,回報你的招待。」他提議,知道自己的簽名,將會替這間民宿,帶來源源不絕的客人。

「謝謝,但是不用了。」她卻蜿拒了。

她不需要他的簽名。

因為,這短短的數日,他留給她的回憶,己經是最難能可貴的珍寶。

他們本該這麼禮貌而平淡的道別。

可是,命運之神卻有了別的安排。

當天夜里,當萬籟俱寂時,突然間,一陣天搖地動襲來,燈光滅去,黑暗中只听到,家具倒塌、玻璃或瓷器摔碎的聲音。整棟房子都在劇烈搖晃,就像是有只暴怒的酷斯拉,正用力搖撼著小小的民宿。

素馨立刻驚醒。

地震!

她跳下床來,卻因為劇烈搖晃,摔跌在地上。

糟糕,這地震至少有五級!

縱然生長在環太平洋地震帶的島嶼上,大大小小的地震,偶爾會無預警的發生,每每天搖地動的時候,連她這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都會緊張不己,更何況是身為外地人的霍森?

四周一片黑暗,她心里只顧著擔心霍森的安危,等到震動稍停,就慌忙在黑暗中亂模,一路模到樓下去。

「霍森!」她叫喚著,途中好幾次踩到破碎的玻璃,卻不曾停下腳步。

震動己經停止,屋里屋外叮叮咚咚的各種噪音也停了。低沉的男性嗓音,從和室房間的方向傳來。

「我在這里。」他的聲音,有些緊繃。

素馨松了一口氣,走下最後一階樓梯,憑借著記憶,她在抽屜里找到為了停電而準備的手電筒,還有幾組干電池。

「不要擔心,地震過去了。」她打開手電筒,一束燈光在黑暗中亮起,正好照亮了僵坐在和室里的霍森。

素馨盡快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素淨的小臉上,滿是歉意。

「抱歉,嚇到你了。」她低聲道歉,像是會發生地震都是她的錯似的。「可能是地震,震壞了供電系統,電力公司的人,會連夜搶修,盡快恢復供電。」

他僵硬的點了點頭,接過手電筒,高大的身軀還是僵著不動。

烏黑的眸子,望著那緊繃的側臉,單純而毫無心機的問︰「你怕地震嗎?」

他回答得很快,太快了。「我討厭地震。」他強調。

「喔。」她眨眨眼楮,聰明的沒有點出他其實嚇得臉色發白,不用上妝就可以去演吸血鬼的角色了。

不同于她的寬容,老天卻偏要撕下他偽裝的假面具。

驀地,又一陣天搖地動,震度雖然不及上次,但也震得人心里發慌。

「該死!」霍森臉色更白,連咒罵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在銀幕上無所畏懼的鐵漢,被地震嚇得腿軟,連逃都逃不掉,只能坐在原地發抖。

一只暖暖的小手,輕撫上他寬大的手掌。

「這是余震。」她半跪起身子,因為擔憂,而忘記羞怯。小小的雙手,捧著他的臉龐,往視那雙難得浮現恐懼的藍眸。「震度會愈來愈弱的。」

「這會持續多久?」他咬著牙問,感受那微涼的小手,柔柔的撫去他心中的驚慌。

「余震嗎?一陣子吧,不會很久的。」她咬著唇瓣,其實不敢肯定。她唯一能保證的,只有一件事。「來,看著我,不要怕,我會陪著你的。」她堅定的說。

他記得這樣的語氣。

當初,她就是用這種口氣,在醫院里鄭重宣布。

我會保護他的!

嬌小的她,滇重的這麼說。而她,的確也實現承諾,在短短幾天內,保護他、照料他,細心得無微不至,讓他享受了一段愜意的安靜時光。

她看來明明是那麼柔弱,讓人想伸出雙手將她捧在手心,小心翼翼的呵護,卻成了他這個銀幕鐵漢的守護者,拚盡力氣與心神,只為了保護他。

小小的身軀,貼靠在他身邊,傳來淡淡的少女芬芳。

屬于她的氣息、她的溫度,縈繞在霍森身旁,讓他慢慢冷靜下來。恐懼漸漸的、漸漸的褪去,他終于不再僵硬,開始有余力,環顧四周的景況。

手電筒被擱置在旁邊,除了光束照耀的地方之外,都僅有淡淡的光暈,雖然微弱,但己經足夠讓他看清,身旁縴細的小女人,臉上純然的關懷,還有她光果的雙腳。

「你役穿鞋?」他訝異追問,話還役說完,大手己經握住縴細得仿佛一捏就斷的小小腳踩。

「呃?我一時忘了……」她心虛的低語,又羞又急的想要抽回雙腳,卻掙月兌不開他的鉗握。

銳利的藍眸,指責的掃了她一眼。

「你受傷了!」女敕女敕的腳底,被尖銳的玻璃刺出好幾處傷口。雖然傷口不深,但卻都沁著血珠。

霍森無聲低咒,用粗糙的指,仔細模索過傷口,取出一些玻璃碎片,才用床單包住她的雙腳。血珠在床單上,印出點點鮮紅,艷如花瓣。

看他神色凝重,受傷的素馨,反倒不忍心。「其實,並不會很痛。」

這是實話。

當他的大手,握著她的腳踩,有著粗繭的男性指掌,一次次輕刷著她的腳底時,帶來又酥又麻的奇異觸覺,她羞得好想逃走,連呼吸都快停了,哪里還會往意到傷口微微的疼痛。

「怎麼可能不痛?」他濃眉緊擰,抬頭瞪著她。「你怎麼會連鞋子都忘記穿?」細心如她,竟也有粗心的時候。

「對不起。」遭受指責的素馨,吶吶不能成言,吞吞吐吐的回答。「我、我……我擔心你,所以……」

剎那間,仿佛有什麼東西,緊緊揪住他的心。

這個小女人,只顧著擔心他,甚至連鞋都忘了穿。感動與憤怒,一同涌上心頭,他抬起頭來,以凶狠的神情,掩飾心中的震動。

「那是什麼?」僅是驚鴻一瞥,她左肩上的傷痕,就讓他訝異不己。

她無法回答,只能緊縮著雙肩,像落入陷阱的小鹿,在他的手中、在他的目光下顫抖。羞恥、自卑的情緒,在她心中翻騰。

這是她最不願意讓別人發現的秘密,卻又被她最在意的人,清清楚楚的看見了。她等待著他發出厭惡的聲音,或者嫌惡的松手,她才能帶著那丑陋的傷口,躲到黑暗之中。

但是,他沒有松手。

「素馨,轉過身來。」低沉的聲音,溫柔哄誘著。「別怕。」

這並不公平,她無法抗拒他的任何要求。

盡管羞恥不己,素馨還是鼓起勇氣,任憑他用寬大的手,將她輕輕轉過來,讓她的左肩在光暈下,由他一覽無遺。

她知道,他會看見什麼。她的左手臂、左肩,還有大半背部,都有著多年之前,火焰燒灼過後,留下的丑陋疤痕。

粗糙的指掌,好輕好輕的,撫過那些疤痕,仿佛那些疤痕並沒有那麼嚇人、並沒有那麼丑陋……

她緊閉著雙眼,將淚水鎖住,嬌小的身軀隨著他的輕觸,不由自主的顫抖。

「發生了什麼事?」他知道,不該追問,但偏又忍不住,想要追問。他看著那些傷痕,無法想像,她曾受到多大的傷害,承受過多大的痛苦。

「火災。」她低語著,只要回憶,就是一陣心痛。

幽暗之中,他擰起濃眉。

「什麼時候?"她沒有回答,在他溫熱的大手下,微微顫抖。她的雙手,揪緊身下的被單,連指關節都泛白發疼。

熱燙的體溫,撫著她的傷,仿佛也撫著她的心。

「什麼時候的事?」他追問,不讓她再藏起那些舊傷。他看得出來,她太過在意這件事,倘若他不殘忍的,逼迫她說出來,舊日的傷痛,只會在她心中愈積愈深。

起先,她並不想說。

她太膽怯,太習慣于逃避。但是,不知為什麼,那些從未向別人訴說的一切,竟在他的面前,自然的就流瀉出口。

「我十歲的時候。」她艱難的說出每一個字。「家里發生火災,火勢好快好快,媽媽抱著弟弟,被困在樓梯口,全身著火的爸爸,把我從四樓窗口往下丟。」回憶,歷歷在目。

柔柔的嗓音,格外平靜,但說出的內容,卻教他毛骨驚然。

他的大手,緊緊握住她,無言的鼓勵著。

「我在醫院醒過來的時候,身上除了燒傷,還有多處骨折。」她的雙眸望著幽暗處,聲音低微得如同夢吃。「他們不敢告訴我,我的家人都死于火災,因為從醒來開始,我就不肯說話,甚至毫無反應。」

霍森無言的听著,伸出雙手,將她抱入寬闊的胸膛,溫暖她因為回憶而瑟瑟顫抖的身子。

這小小的身軀,竟背負著,這麼多的痛楚。

「他們用盡辦法,甚至把電視搬進病房,讓我看著原本最愛看的卡通片。」歡樂的聲音、美好的劇情,就在眼前上演,她卻視而不見。

「然後,有一天,不知是哪個人,帶來一部舊電影。」她永遠都記得那一天。「那部電影里頭,有個黑發藍眼的男孩,對著鏡頭說‘加油,不要放棄!’,听到那句話後,我哭了,放聲大哭。」醫院里的人們,因為她的哭泣,又驚又喜,忙亂成一團。

「不要放棄。」她低語著這句英文。「那是火災之前,媽媽教我的最後一句英文。原本,那時我己經想放棄了,直到听見,你在電視螢幕里,認真的對我說著同樣的話……不要放棄!」淚水,無聲滾落。

霍森清楚的記得,那是他的第一部電影。

當時,他只是照導演指示,演出一個活撥討喜的角色,對著鏡頭後方,站在導演身旁,尚未為錢反目的父母,說出那句台詞。

有誰想得到,一句簡單的台詞,竟會拯救了汪洋另一端的一個小女孩。

「從此,我就成了你的影迷。」她說得輕描淡寫,在他懷中略微掙扎,像是從夢中驚醒,再度憶起自己的丑陋。「可不可以請你放開我,我想去找件薄外套穿上,那些疤痕.很丑」

溫燙的男性薄唇,無限溫柔的,吻上她的左肩。

「不,它們不丑。」

她倒抽了一口氣,感覺到他,輕輕的、疼惜的、堅定的,親吻著連她都不敢正視的傷痕。

「霍森……」她戰栗著,難以置信,慌得好想逃。

他卻不放手。

「噓。」溫熱的吻,灑落在她的背部。

「不要這樣。」

「要。」他以最原始的方式,為她療傷。「還會痛嗎?」粗糙的指,撫過她的手臂。

「不會。本來不會。」她瑟縮著,眼里有淚,不知該如何是好。「但是現在好痛。」被他吻過的地方,都像是被火焚燒著。

霍森緩緩的,讓她在懷中轉身。

「我會讓你忘了那些痛。」他保證著,捧住她素淨的小臉,低頭以薄唇,貼上她顫抖的粉女敕唇瓣。

那是一個,溫柔無比的吻。

她毫無經驗,只能任由他擺布,在他唇下喘息,任由他深深品嘗她口中的甜蜜與柔軟。她顫抖的小手,無助的攀住他寬闊的雙肩,在他抬頭的時候,怯怯的望著那雙幽暗的藍色眼眸。

那雙藍色的眸子,深邃如海洋,卻跳燃著熊熊烈火。

原本,他不想沾惹單純的她。她太美好、太純真,他這個情場浪子,根本不配踫她,早該轉身離開,把她留給一個能終生守護她、呵護她的好男人。

所以縱使,她己讓他心動,他卻仍小心的控制對她的憐愛,不敢越界。

因為太過在意,所以更小心翼翼。

偏偏,今晚的種種,讓愛憐的情緒失去拄制,心動己成難以舍棄的情•康,苦苦羈押的,如月兌緩野馬。他無法控制自己,聖欲用最原始的方式,安慰她藏在心中,看似己經遺忘,其實久久未曾痊愈的傷。

熱燙的大手,褪去她的衣衫。

「素馨,」他靠在她敏感的耳邊,嘶啞低吟。「你好美。」這不是謊話,她的美麗,讓他目眩神迷。

「不,我很丑.…」她蜷起身子,試圖躲避他灼灼的目光。

「相信我,你好美好美。」一寸又一寸的,他虔誠的親吻著她的傷痕、她的全身。「我能用好多種方法,告訴你真相。」他的手、他的唇,無法離開她嬌美誘人的身子。

她的反應,是一聲顫顫嬌吟。他竟吻上她的……她的……

那晚,霍森溫柔的跟她,反覆以言語、以行動告訴她,他有多麼愛戀著她的美麗,那雙深邃藍眸,整晚都注視著她,不錯過任何一次當他親吻她、她,或是深深佔有她,沖刺進她深處時,她的哭喊與迷醉。

因為知道,這是最後一晚,所以,他們更用力的緊抱著彼此,溫柔而熱烈的纏綿著。

天亮之後,他就會離開,回到那璀璨華麗的世界,再也不會回來。

但是,只有這一晚,霍森是屬于她的,她一個人的。她貪戀著今夜的每一秒,試圖記住這些美好,才能填補往後的寂寞。

那晚,雖然輕微的余震仍不時發生,但是他們兩個人,只沉醉在彼無暇在乎任何事情。

天亮了。

當素馨醒來,睜開雙眼的時候,窗外天色己經大亮。從天光推測,應該己經超過九點了。

她竟然睡了這麼久。

昨夜的回憶,驀地涌上心頭,粉女敕的臉兒,熱燙燙的泛紅。呃,其實,她睡得並不久,霍森糾纏著她,一次又一次求歡,直到天色微亮時,才緊緊擁著累倦不己的她入睡。

睡前,他還模黑到浴室,拿來幾條擰干的溫熱毛巾,拭去她的汗水,為她情理雙腿間最私秘的那一處。她因為太過疲倦,無法抗議,只能任他為所欲為。

想到霍森曾那麼溫柔而狂野的與她深深纏綿,她的心跳又再度加速。

素馨縮進被子里,笨拙的穿起被扔在一旁的睡衣。被窩里還殘留著他的味道,但是溫度卻早己涼透。

撫模著他曾躺過的地方,她怔怔出神,幾乎要懷疑,昨夜的一切,是不是她太過渴慕而幻想出的一場美夢。

只不過,她肌膚上的吻痕,還有雙腿之間,難以啟齒的酸疼,都證明了他到訪的確實證據。

但是,當她醒來時,霍森卻己經不見蹤影。

明天。

我能自由行動的期限,只到明天。後天整個電影宣傳團隊,就要轉往下一個城市,我必須歸隊。

他昨晚說過的話語,悄悄浮現心頭。

現在,己經是那個她萬分祈禱不要到來的明天。

素馨知道,霍森己經走了。

這或許是最好的道別方式,趁著她睡時離去,能少些不舍、少些言不及義的道別話。她不認為,經過昨夜的纏綿,她還能笑笑的,目送他離開。

她站起身來,默默的收抬被他們一起弄髒的床鋪。素白的床單上,還有她的血跡,昨夜他格外憐惜,她只疼了一下下,隨之而來的狂喜,就徹底淹投了她——

停!

就這樣,不要再沉醉在回憶了。

她還有很多事該做。

沾血的素白床單,被扔進洗衣機里;她先檢查腳底的傷口,用醫藥箱里的藥品,簡單處理後,就拿出室內拖鞋,開始整理昨晚因為地震,而摔碎的玻璃與瓷器。

這樣就好。她在心里告訴自己。這樣就好。

霍森己經走出她的生命,不會再回來。像是她許久許久之前,曾經讀過,如今卻己經淡忘的詩句——

你我相逢在黑暗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他們只是交錯而過,像天際的流星,因為千億分之一的巧合,才有了交集。她無法貪求更多。

他走了,而她被留在原處,留在屬于她的生活里。

一如往常的,她做著各式各樣繁瑣的家事,就像是霍森從來不曾出現過。他沒有留下任何東西,只有她的身體,會清楚的記得,他曾經逗留過。

窗外,艷陽高照。

她走出房子,來到門口旁,彎身打開木箱子。里頭早己放滿了各式各樣的食材,農家們因為知道,她有個食量頗大的客人,所以都送來較多的食材。

他們並不知道,霍森己經離開,民宿里只剩她一個人用餐,吃不完這麼多的新鮮蔬果與肉類。

看著木箱子,她怔怔出神。

他走了。

真的走了。

痛楚,在心中漫開。她捂著心口。

如果早知道,分離會這麼的痛,或許就不該接受他的溫柔。

溫熱的淚水,蒙上了素馨的雙眼,就在眼淚即將落下的瞬間,她听見車聲逐漸接近。

那是一輛她不曾見過的車,但走下駕駛座的人,卻是她認得的男人——是霍森!

她萬萬想不到,他竟會去而復返。

那高大的身軀,大步走到她面前,深邃的藍眸,始終緊盯她略微蒼白的小臉。他回來了,還伸出手,拭去她眼角的淚。

「我以為,你己經離開了。」她顫聲低語。

霍森看著她,因為她眼中的傷痛而深深不舍。「我的確離開了。」他輕撫著掌中微涼的小臉。「我租了車,一路往北開。」

「那麼,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他深吸了一口氣。

「我一直想著你,想得好幾次差點都要發生車禍。當我回過神來時,車子己經掉頭,往這里而來。」

明明知道,她對他來說,跟其他的女人都不同。而他竟愚昧到,要在離開她時,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

車子開得愈遠,關于她的點滴,卻愈是侵蝕進他的心。

「為什麼你要回來?」她顫抖著,不敢有一點點的期望,就怕失望會將她打落萬丈深淵。

「因為,我想……我有個提議。」他注視著她,罕見的覺得緊張。他喉嚨緊縮,一字一句,徐緩慎重的說。「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旅行?」

這個提議,讓素馨為之一愣。

「為了宣傳電影,我還必須去許多城市,這是一個不算短的旅程,或許也役那麼輕松,但是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他無法接受,他們就此別離,所以想將她從這個小鎮偷走,把她留在身旁。

素馨震懾的看著他,一時無語。

這對她來說,絕對是一件大事。

她生長在這里、居住在這里,就連讀大學時,都選擇通車往返。她習噴了小鎮的生活,從不曾向往五光十色的大都市。

但他卻提議,要帶她離開這里,去那些她或許連听都i受有听過的城市。

離開小鎮?

離開她的民宿?

離開關愛她的人們?

她該要慎重考慮的,可是霍森卻對她伸出手,無限期盼的望著她,以昨夜在她耳畔低語的嘶啞嗓音,說道︰「陪我,好嗎?」

她無法拒絕他。

「好。」她鼓起勇氣,輕輕點頭,握住他暖暖的大手。

她的世界,從握住他的手的那刻起,從此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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