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缘春 怪症

作者 : 敏悦

午后,萧怿带着新批完的奏章来到政务殿,萧翁业正批着奏章,见他来,问道:“奏章批完了?”萧怿道:“是。”瞥了许宗源一眼,许宗源忙将手里的数卷奏章交给他,萧怿走到书案旁,呈给萧翁业,“请父皇过目。”

萧翁业有点懒怠道:“先搁下吧。”将几卷还未批阅的奏章递给萧怿,“这几日朝中事务繁琐,朕有些力不从心,应对不了,你再把这几卷奏章批阅一下。”萧怿答应一声,欲走,萧翁业道:“奏章又不多,就在这儿批便了。”

萧怿本想让许宗源帮自己把奏章先拿回东宫,自己则到朝霞台看看吕雯梅,若她无事,再回东宫批奏章,但父皇却不让他走了,也只能批完再走,萧怿在另一张桌旁坐下,批起奏章来,正批间,忽闻外面有人说话,听声音应是斐烟和两个黄门,心中一凛,莫非是雯梅出事了?搁下笔,向萧翁业道:“父皇,儿臣出去一下。”话未完,已然跑出殿去,远远看见斐烟和两个黄门在说话,一个黄门道:“太子殿下在皇上处理公事,不可打扰,你不审请回吧!”斐烟急道:“可我真的有急事要跟太子殿下说,劳烦二位公公就给我通报一声吧。”萧怿赶紧过去问道:“发什么事了?”

斐烟面上一喜,随即慌“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吕姑娘不知怎么了,突然说她心烦难受,还摔了东西,奴婢和惠儿妹妹制止不住,所以……”

萧怿也不等她把话说完,失足便奔,一些宫人看见了,都吃一惊,不知出了何事,他竟如此着急。萧怿跑到朝霞台,还未及进殿,就听见里面吕雯梅痛苦的叫喊声中杂着乒乓的响声及惠儿劝阻的声音,不及多想推门而入,见殿内一片狼藉,地上满是被摔掉的东西,吕雯梅鬓发蓬乱,好似疯了一般,见东西就摔,惠儿想阻止她,又哪能近身?萧怿大骇,抢上前一把抱住她,“雯梅你这是咋了?”

吕雯梅看也不看他,只听:“我好难受,我难受。”

萧怿何曾见过她这样,不觉心惊,只紧紧抱住她说:“你别再闹了好么?”

吕雯梅歇力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

萧怿不肯松手,吕雯梅竟张口咬他左臂,萧怿顿感臂上一阵疼痛,但只咬紧牙忍受了,仍归不撒手,只觉吕雯梅松了口,身子一沉,软软垂下了,萧怿大惊失色,急唤:“雯梅,雯梅。”吕雯第不答应,竟是昏了过去,萧怿忙将她抱到榻上躺下,晃晃她身子,“雯梅你这是怎么了?你快醒醒呀!”吕雯梅双目紧闭,毫无反应,萧怿拉住她手腕一模,感觉还有脉搏只是较弱,微松一口气,向惠儿道:“她怎么会这样?”

惠儿未及答话,斐烟跑进来问:“姑娘她咋样了?”却见吕雯梅躺在榻上,不知死活,不禁“啊”的一声。

萧怿凝视着吕雯梅,“她昏过去了。”责备道:“你们是怎么照看她的?她何以会……”

惠儿和斐烟双双跪下,惠儿低低泣道:“小姐晌午服药后,开始也没咐不适,可过了不多时,小姐突然说她胸闷心烦,奴婢给她抚着胸口,想让她好受些。不料她越来越难受,竟然摔起东西来,奴婢和斐烟姐姐想阻止她,却制止不了,斐烟姐姐就去找殿下您了……”

萧怿心念勿动,莫非是药有问题?问道:“你们没去叫太医么?”

斐烟道:“奴婢已让一个宫女去请了。”

“那你快去催他来。”

斐烟忙答应了,匆匆跑了出去,萧怿见吕雯梅还未醒向殿里扫视一眼,对惠儿道:“你叫几个宫女把殿里收拾一下。”

过了一会,斐烟引着太医急急走了进来,萧怿忙道:“你快看她到底得了何病?”

太医给吕雯梅把着脉,忽皱眉道:“奇怪,奇怪。”

萧怿问道:“什么奇怪?”

太医嗫嗫道:“这么姑娘脉象不稳,好像是中邪了。”

萧怿怒道:“胡说!怎么会中邪?她定是服了你的药才会这样的。”

太医讶异,“什么?”

萧怿忍气向惠儿道:“你把吕姑娘的病情跟他说一下。”惠儿复述了一遍。

太医愈听愈惊,吓得跪在地上道:“太子殿下明鉴,微臣开的确确实实是清热祛火的药,绝不会错开呀!”

萧怿不解地问:“你说你开对了药,那她服后为何会病情加重?”

太医一脸茫然:“微臣不知。”

萧怿怫然道:“你是太医,怎会不知?”

“这位姑娘病情古怿,微臣疹断不出来。”

萧怿叱道:“庸医,真是庸医!”太医俯首跪在地上,哪敢吭声?萧怿见他如此,还是疑心他开的药有问题,向惠儿道:“药碴还在么?”

惠儿一怔,即而答道:“在的。”

“那你把药碴包好,速送太医院,让人给验验。”

惠儿答应了,匆忙出去,萧怿望一眼太医,让他起身,向斐烟道:“你去叫个黄门,让他转告我父皇,就说吕姑娘病情有点重,我暂时不能过去了。”他走到榻边,见吕雯梅仍未醒,心里着急,问:“你没办法让她醒来么?”太医为难地摇摇头,萧怿叹口气,只能等着了。

不久,惠儿回来道:“没问题,太医院里的其他几个太医验过药碴后,都说没有问题,只有连翘、芦根、黄芩、玄叁、甘草等几味普通药材,确实是清热祛火的药。”

萧怿疑心方去,喃喃道:“药没问题,那她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问太医:“你当真不知她得的是什么病?”

太医愁眉苦脸道:“微臣真的不知,微臣医术有限,实在不知道这位姑娘究竟得的是何病。”

萧怿瞟了他一眼,埋怨道:“你连这点小病都治不好,还是太医呢,去吧。”太医见他不治自己的罪,转忧为喜,忙道了谢离去。萧怿想吕雯梅服药后,应有所好转才对,病情怎又而加重了真是奇怪,这么想着,吕雯梅轻咳了两声,醒了过来,萧怿喜道:“雯梅你醒了。”

吕雯梅看看他轻声道:“殿下。”

萧怿握住她双手,“我在这里。”

吕雯梅笑了笑,一转脸,发现殿里有些零乱,惊问:“咋乱糟糟的?我怎么了?”

殿里已经宫女们打扫收拾过了,但仍有些东西摆放不整齐,萧怿怕吕雯梅醒后会看见殿里乱,才让宫女收拾的,可吕雯梅还是看了出来。慰抚道:“你只是一时心烦意乱,不小心碰掉了几件东西而已,没事的。”但吕雯梅仍忧疑地看着他,萧怿装作无事人一般道:“真的没事,你别忧心。”见她脸上有汗,便让惠儿端来一盆热水,他在绞面巾上的水时,稍一用力,左臂伤处有些疼痛,微微蹙了下眉。

吕雯梅察觉有异,问道:“你怎么了?”

萧怿忙道:“没事。”绞干面巾上朱,为她擦拭脸上的汗,吕雯梅似乎想到了什么,右手一把抓住他左腕,左手迅速撸起了他的衣袖,萧怿待要缩手,已然不及。

吕雯梅看到他手臂上留有两排很深的齿痕,齿痕处结有血痂,蓦地惊觉,急问:“是我咬了你了,一定很痛吧!”

萧怿倏地抽回手,微笑道:“已经不痛了。”

吕雯梅流泪道:“我这是怎么了?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

萧怿听了,心酸难受,柔声安慰道:“那个太医不会看病,我会再让别的太医给你看看,你先安心休息,别胡思乱想,你的病会治好的。”他怕她再追问,起身欲走,却觉右手一紧,被吕雯梅拉住了,她道:“殿下,你别走。”萧怿回首一笑,“你先好好休息,我待会再来看你。”吕雯梅无奈松手。萧怿向惠儿、斐烟道:“你们把她照看好。”二女齐声答应。萧怿走到她们身旁,悄声道:“你们别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她。”二女点点头,萧怿又向吕雯梅瞧了一眼,出了殿。

他想到再传别的太医,需请示了父皇才可以,就匆忙赶到了政务殿,萧翁业还在批奏章,见他回来,问道:“她的病可好点了?”萧怿轻轻摇摇头道:“没有,儿臣想另传太全她疹治。”

萧翁业凝视了他一会:“那你去传吧。”

萧怿道了谢,出去寻了一个做杂役的小黄门,让他把太医院里的所有太医都传到朝霞台去,然后自行返回朝霞台。

吕雯梅已坐起身来,见萧怿回来了,欣然叫了声,“殿下。”

萧怿快步走过去,“你咋起来了?”

“我躺累了,就起来了。”

“我去传太医了,他们待会就会过来。”

吕雯梅眼神有些惊慌,“又传太医了?”

萧怿轻轻拍拍她的背,“别怕,你得的只是寻常小病,很快就会好的。”

吕雯梅有些不信,不过还是心安了点,问道:“皇上生我的气没?”

萧怿宽怀道:“没有,我父皇还让我给你传太医呢。”吕雯梅心下一宽,缓缓松了口气,萧怿问:“你现在感觉可好点了?”吕雯梅轻轻“嗯”了一声,萧怿又问:“你渴么?想不想喝水了?”

“我刚刚喝过,不喝了。你现在没事啊?”

萧怿一笑,“没事,就在这儿陪陪你。”

吕坟露一缕甜笑,靠在他肩上,闭上了眼睛,萧怿伸右臂搂住了她腰身。

正沉默间,惠儿引着五位太医走了进来,向萧怿行了一礼,萧怿松开吕雯梅,起身道:“你们给这位姑娘好好瞧瞧,看究竟得是何病?”

五位太医答应了,分别为吕雯梅看病,又问她病况,吕雯梅道:“前一个太医说我是伤热,给我开了清热祛火的药,可我服药后,却感到烦燥气决,还摔了东西南北,不知是怎么回事?”

萧怿闻言,知道吕雯梅已知情了,向惠儿斐烟看去,她们只摇摇头,想是吕雯梅自己记起来了,并不是两个侍女告诉她的。萧怿待五位太医给吕雯梅看完病,问道:“你们看出她的病因否?”

五位太医面面相觑,脸上均有疑难之色。其中一位太医欠身管道:“这位姑娘的脉动象时缓时急,很不稳定,病情实在有些古怿,还请太子殿下恕微臣医术不及。”另外四位太医亦欠身道:“请太子殿下恕微臣医术不及。”

萧怿大感气恼,大声质问:“你们这些太医是怎么当的?连她得的是何病都不知道。”

五位太医俯身于地,不敢作声。

吕雯梅郁然道:“你别责怪他们,我的病既古怪,别人自是治不了的,你让他们走吧。”

萧怿不满地瞪了他们一眼,摆摆手,叫他们走了。他拉住吕雯梅的手,语气坚定:“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病治好。”吕雯梅惆怅不语,萧怿自忖,雯梅何以会豁然得病,且病情还如此怪异,竟连太医都瞧不出她得的是何病,难道她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便问她。

吕雯梅想了想,道:“没有啊!我的饮食都是御膳房里做的,且我每次用膳时,惠儿和斐烟都要先尝过后,才给我吃,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萧怿暗想,这可奇怪了,到底是不因让雯梅生得病?思索片刻,突然记起一个人来,不觉月兑口道:“是她,一定是她了。”

吕雯梅不知他在说谁,问:“什么?”

萧怿不管,只道:“我去找她。”

吕雯梅不明就里,他这是要去找谁。

天已向晚,落日余辉渐渐退去,夜,悄然袭来。萧怿匆匆赶到含香阁时,见阁里透出灯光,琴声和着明珠的歌声从阁里传出,只听她唱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挑兮达兮,在城厥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明珠歌声娇柔婉转,琴调却悲凉哀伤,听之令人伤感欲落泪。

萧怿听了,也不免心里发酸,在二层门外站了片刻,才推门进去。

明珠听得有人进来,转头一看,竟是萧怿不禁一呆,心下欢喜,竟尔忘了行礼,缓缓站起身,叫了声:“太子殿下。”

萧怿犹豫一瞬,沉声道:“我有一事要问你,请你老实回答。”他盯着她双眼,“那日吕姑娘来看你,她喝了你的茶,我想知道茶里是否下了药。”

明珠初时还以为萧怿是来看望她的,原来只是为这事而来,空欢喜一场,大感失望,听他问起,忙道:“没有,我没有下药,她病得很重么?”

萧怿不答她话,问:“那为何给她看过病的太医们,都说她的病情古怿,不知病因?”

明珠诧异:“她的病古怪,可是我给她喝的那盏茶,我先喝了一口才给她喝的,我喝了并无事,可她怎会……我去看看她。”

萧怿拦住她悒快不乐地道:“难道你去了,她的病就会好?”明珠一怔,望着他无话可说,萧怿打量了她片刻,冷然道:“你以后不要再去朝霞台,把你自己管好就行了。”说完出了阁。

明珠见他走了,怅然若失,怔怔流下泪来。

萧泽说明珠有嫌疑,只是她所言也不无道理,倒不能认定是她害的吕雯梅,可吕雯梅到底因何得的病,得的又是何病,却琢磨不透了。找谁才能把吕雯梅的病治好,也还不知道,他彷徨半天,觉现在再去朝霞台也不济事,便回东宫了。

秋枫递上茶来,见萧怿愁眉不展,关切地问:“殿下何事不愉?”萧怿只叹口气,并不言语。秋枫更感奇怪,温婉道:“殿下可是遇到难事了?不防说给奴婢听听,或许奴婢可帮得上忙。”她跟了萧怿几年,对他的性子已然了解,一看他神色,也能猜个bajiu不离十。

萧怿脸上忧愁之色更重,“吕姑娘病重了,我已让太医院所有的太医给她治病,他们却不知她的病症,好生奇怪。”

秋枫惊讶不已,“有这等事?那她现在如何了?”

萧怿沉吟道:“现在倒是好点了,但他可能还会犯病。”

秋枫不解其意,问道:“犯病?”

萧怿不想说吕雯梅摔东西之类的,只道:“她犯病时心烦难受,今天昏迷过一次。”

秋枫更感讶异,“还昏迷了,这便如何是好?”

萧怿愁苦地道:“我就是正为这事发愁呢!”

秋枫宽慰道:“殿下先别急,想想办法再说。”萧怿想说:“想办法,可又能想什么办法呢?”见秋枫凝视累索,这话倒不便出口了,也低头想起来。秋枫思忖着道:“奴婢倒想出一个办法来,只是不知使不使得。”

萧怿眼里放光,喜道:“你快说。”

秋枫低声道:“宫里的太医都治不了吕姑娘的病,那殿下不如派人到宫外另请高明之士给吕姑娘治病。”

萧怿双手一拍,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咦,我怎就没想到呢!”他唇边露出笑意,“经你一说,我倒记起一个人来,他可能会把吕姑娘的病治好。”

秋枫惊喜:“真的?”

萧怿点点头,“我明天就去找他,你现在去趟朝霞台,看看吕姑娘。”

秋枫应了“诺。”去了朝霞台。

轻纱罗帐后,吕雯梅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闻得有人进来,缓缓睁开眼睛,见来人是秋枫,有点意外,直起身来,“秋枫姑娘。”

秋枫行礼:“太子殿下不放心姑娘,让奴婢前来探视。”

吕雯梅客气道:“我现今尚无名份,秋枫姑娘无需行礼。”

秋枫恭谨道:“姑娘虽还无名份,但毕竟是太子殿下看好的人,礼数自是不能少的。”

吕雯梅不置可否,默然片刻,说道:“我现在挺好的,请你代我谢过太子殿下,并向他问安。”

秋枫道:“诺。”正要告辞,却听斐烟的声音在身后道:“秋枫姐姐你来了。”秋枫回身,亲切地拉住她的手,“妹妹!”

斐烟一脸喜色,道:“姐姐可好?妹妹很想你。”

秋枫亦欢喜,“我也挺想你的,近日你还好吧?”

“挺好的,早就习惯了。”

吕雯梅见她二人执手相语,也感高兴,“你们有段时间不见面了,应坐下好好聊聊吧!”

秋枫含笑欠欠身,“多谢姑娘好意,只是太子殿下那边还等着奴婢回话呢,就不多留了,奴婢告退。”

吕雯梅便道:“斐烟,你去送送秋枫姑娘。”

斐烟高兴地答应一声,同秋枫出了殿。

吕雯梅心中烦忧,“太子殿下是挺关心我,可我得了不明之症,只怕是……”

惠儿也感不安,还是宽慰道:“小姐别忧心,想太子殿下会有办法的。”

吕雯梅忧心忡忡,“我这病要是好不了,只怕会拖累他。”

惠儿柔声劝道:“小姐快别这么说,保重身体要紧。”

吕雯梅苦笑一声,“保重身体?现在我连自己得的是什么病都不知道,如何保重身体?”

惠儿更想烦恼,想安慰她,却不知说啥好,低头想了想,道:“小姐生病的事要不要告诉老爷和夫人?”

吕雯梅忙道:“不要,别告诉他们,不然他们会担心我?”

第二天一早,萧怿更衣洁面后,对许宗源道:“待会你去转告我父皇,就说我有点事要出宫一趟,大概……大概午时回来,你现在先去给我备匹马,然后你再去告父皇。”他怕先告了萧翁业,会不让他走,只能先走了,再告之。

许宗源脸上忧疑之色一显,既而应道:“诺。殿下是否要人陪同?”

萧怿稍一思虑,道:“叫两名侍从即可。”

许宗源应了,退出殿去,不多时,他走进来道:“殿下,人马已备好,现候在宫门口。”

萧怿点一点头,出了殿,远远望见两名侍从牵着马在宫门口等着自己了。萧怿走过去,骑上马,带着两名侍从出了宫,他们出了城,穿过那片葱郁寂静的树林,萧怿让马停下来,转头对两名侍从道:“你们在此等候,不要走远。”两名侍从齐声答应。

萧怿独自乘马进ru逍遥谷,此时谷内峰恋叠翠,草木葱茏,溪流潺潺,野花遍地,鸟鸣阵阵,景色秀美迷人。但萧怿无心赏景,纵马驰到伯历的屋舍旁,也不及拴马,叫道:“师父,师妹,我来啦!”可屋内毫无动静,亦不见他们出来,萧怿奇怪,伸手敲了敲伯历的屋门,叫了两专长:“师父。”可仍无回应,萧怿大奇,双手一推屋门,那门竟开了,向里一张,里面并无人,萧怿想着不知师父去哪了?又到其他几间屋舍查看,均无人在,他四处望望,连半个人影也没见,萧怿惊诧不己,寻思:师父和师妹都不在了,他们会去哪呢?转念又想:门没上锁,那他们应该走不远,我等他们一会吧!

萧怿折回伯历屋里,刚想坐下,忽瞥见桌上放着一块素白粗布,上面写的有字,拿起来观看,只见上面写着:

“为师和你师妹去荆州了,过段时间回来。”

萧怿大为愁苦,“糟糕,这可咋办?他束手无策,在屋里徘徊了一会,决定给师父留下书信,萧怿找到笔墨,白布片,凝思一瞬,提笔写道:“吕姑娘得了莫名之病,太医疹治不出,恳请师父看在待儿薄面上,速到皇宫为吕姑娘医治,徒儿不胜感激,萧怿。”

萧怿放下笔,正要出门,忽想到看守宫门的侍卫可能会不让师父进宫,便解下腰间玉配,并书信放在一起,萧怿出谷寻到那两名侍从,与他们一并返回皇宫。

萧怿还未及进殿,一个小黄门勿忙跑过来,禀道:“皇上有谕,宣太子殿下到政务殿议事。”萧怿只好过去。

政务殿内,龙涎香轻烟弥散,萧翁业身着一袭棕黄袍服,在静心批阅奏章,萧怿进来向他行了一礼,萧翁业抬起头看了看他,声音低沉:“你去哪儿了?”

萧怿情知不能撒谎,低声道:“儿臣到宫外寻访名医了?”

萧翁业扬了扬眉毛,搁下笔问:“怎么?那些太医还没给她看好病?”

萧怿无奈道:“是,吕姑娘的病有些奇怪,他们看不好,儿臣只好到外另寻高明。”

萧翁业嗤笑一声,“太医们都治不了她的病,外面的野郎中又如何疾得?”

萧怿并不这么认为,说:“太医们的医术是挺高明,但外面有的郎中可能会比他们更高明。”

萧翁业脸色一沉,怫然道:“照你这般说,宫里的太医都是酒囊饭袋,不比外面的郎中了?”

萧怿有些畏惧,“儿臣不是这个意思,父皇勿怪。”

萧翁业瞥了他一眼,懒怠再跟他计较,问道:“你可寻到名医没?”

萧怿丧气道:“没有。”他突然跪下道:“儿臣恳求父皇件事,请父皇在宫门口张贴皇榜,寻求名医。”他怕师父不能早回来,想一边等待,一边另寻名医给吕雯梅治病。

“你让朕给她张贴皇榜寻求名医?”萧翁业干笑了两声,“朕已下令,不许任何人把她生病的事传到宫外去,如果朕答应了你的请求,替一个丫头寻医看病,岂不叫世人笑话?你觉得为了一个女子,这样做值得吗?”

萧怿声音虽低,神色却坚定:“值得,因为儿臣在乎她。”

“可你是太子!”萧翁业的声音有些凌厉,他注视着萧怿,眼中流露出失望,忧怨这色,良久,萧翁业怅然道:“怿儿,你太叫朕失望了,太叫朕失望了。”

萧怿心里恻痛,含泪道:“儿臣不孝,儿臣对不起父皇。”

萧翁业内心十分矛盾,如果废掉萧怿的太子之位那自己培养他多年的心血岂不付之东流?且自己曾废过一位太子,若再冒然改立,也不稳妥。再说自己身体每况愈下,随时都有病倒起不来的时候,需要萧怿辅政。可要是继续让他当太子,万一他日后继承了自己留下来的千秋帝业,不能好好治理齐国,只宠爱女人可怎办了他,踌躇难决,思忖良久,仍难以下决定,只好摆摆手,让他先回去。

萧怿也以为父皇要废他太子之位,好在父皇并没这样说,只让他先回去,想父皇可能还不忍心忘掉自己,心下略安,默默告辞离开。

萧翁业重重叹口气,缓缓摇摇头,唤了声:“王安。

守在门口的王安应声进殿,打身了道:“奴才在。”

“传腾口谕。如果住在朝霞台的那个吕雯梅再犯疯病的话,即刻把她送回秦府,不可再留在宫里,要是太子知道了,也要照此去办,不得有误。”

王安见皇上说得无比郑重,忙应道:“奴才遵命。”

朝霞台内,惠儿削了个苹果,递给吕雯梅,道:“小姐吃苹果吧!”

吕雯梅一抬眼,看到了惠儿手背上那道红红的伤痕,是自己昨天病重时,扔手指甲抓的,心里一阵难受,轻轻抚着她手背,“我为何会得这种怪病,伤了太子殿下,还伤了你,我真是不好。”声音里满是自责。

惠儿心下酸楚,眼圈有些泛红,“小姐,快别自责,等小姐病好了,就会没事了。”

吕雯梅不想再惹惠儿难过,强将眼内即将流出的泪水逼回,深深吸了口气,她沉默片刻,拿起苹果咬了一小口含在嘴里,慢慢吃了,这种酸甜的味道,就像是她的一段经历,入宫失去自由,受人管制,袅袅无聊,感觉是酸的。萧怿爱她,对她关怀有加,感觉是甜的,可现在她得了病,得了连太医都治不了的怪病,萧怿还会爱她么?这唯一的甜能否守得住?这样想着,心里没了底。

惠儿见她神色凌楚,心有不忍,“今日天气挺好,奴婢陪小姐出去晒晒太阳,散散心可好?”

吕雯梅同意了,带着惠儿出了殿。

外面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清风徐徐,拂动着吕雯梅的鬓发,似想帮她驱赶忧愁,但她心中的忧愁又岂是风可以吹拂去的?吕雯梅傍步在庭院里走着,惠儿指着几株海棠树上红艳,娇柔的海棠花,“小姐,你看这海棠花开得多美啊!”

吕雯梅抬眸望着枝上随风轻曳绰约多姿的海棠花,不禁叹道:“花是很美,可开败了,就不会美了。”

惠儿不觉叫了声,“小姐!”。

吕雯梅摇头苦笑,“我怎又说起伤感的事了。”

惠儿向大门外望了望小声嘀咕,道:“太子殿下为何还没来?”

吕雯梅心中烦乱如麻,随意抚弄着海棠花枝,“他应该有事,暂时过不来。”忽闻萧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雯梅。”吕雯梅心下一喜,转脸一看,果见萧怿走了过来,她迎上去。道声:“殿下。”惠儿见萧怿来,脸上也绽露笑容。

萧怿拉住吕雯梅的手:“我一上午没过来,有些想你,你在做什么?”

吕雯梅向惠儿看了一眼,道:“惠儿说今日天气好,就陪我出来走走,晒晒太阳。”

萧怿赞同道:“你没事的时候,就多出来走走,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吕雯梅淡笑道:“殿下说得是。”让他同自己一起进殿。

惠儿斟上茶来,“殿下辛苦了,请喝茶吧。”萧怿微笑着点了头,惠儿搁下茶,退了出去。

吕雯梅静默片刻,道:“我现在得的病,连病因都不知道,给你添了麻烦,我真是不好。”

萧怿本在犹豫是否告诉她,自己去找伯历的事,听她说了这一句,觉得应该告诉她,说道:“雯梅快别这么说,今早我去消遥谷找我师父了,但他和我师妹去了荆州,还没回来,等他回来后,就会来给你看病,想我师父医术高明,一定会把你的病治好的。”

吕雯梅不安道:“可万一治不好呢?”

萧怿柔声安慰:“别说万一,我会一边暗访名医,一边等我师父回来,说什么也要把你的病治好。”

吕雯梅眼含热泪,感动道:“殿下,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萧怿伸手模模她头,柔笑道:“傻瓜,你是我最心爱的姑娘,哪能对你不好呀?”

吕雯梅闻言心里一阵甜蜜,一阵心酸,久疚道:“可我起初对你不好,骂你还打你,你就不怪我?”

萧怿尴尬地笑了下,“那是我自己不好,总说些不正经的话惹你生气,又怎会怪你。”

吕雯梅埋首在他怀里,唇角荡起一抹清甜的笑。

这日,萧怿来到章德殿向萧翁业问安,一进殿门看到父皇背对阳光坐在案后,在他身前投下一片阴影。他手拿一卷书微微出神,静静的,没半点声音,只觉沉寂无聊,行了礼,垂手站在一旁。

萧翁业看他一眼,道“那丫头怎样了?”

“还好。”

萧翁业的声音缓而沉,“朕知道你喜欢她,但你要明白你是太子,日后要担负国亡得任,女人只是附属,不要用情太深,你要始终记得,应以国祚为重,而不是女了。”

萧怿皱了皱眉头,低低应道:“诺。”

萧翁业听出他的声音很勉强,想他真是个情种,只怕要被女人所累。不由叹了口怒气,冷然道:“你不爱听就算,朕也不强求你,可你身为太子,未来的国君,必须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别太辜负朕对你寄予的厚望。”

萧怿注视着父皇,突然发觉父皇苍老了许多,心下酸楚而感慨,从小到大,自己虽然不很讨父皇喜欢,可父皇却把自己推上了太子之位,并培养自己治国的能力,而自己却数次令他失望、伤心,还配做他的儿子么?萧怿悔恨而内疚,深深叩首:“儿臣明白。”

萧翁业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欣慰的神色,颔首道:“总算你还有点出息,唉!朕老了,你还年轻,好好干吧。”

萧怿品味着父皇的话,慢慢辞出殿去,初夏的天气还不算炎热,但也有了点暑气,处处可闻鸟叫虫鸣之声,萧怿心中更感烦乱。他向朝霞台走去,还没到,就见惠儿神色慌张地跑过来,娇喘吁吁道:“小姐的病又发作了,殿下您快过去看看吧。”

萧怿大惊,急忙赶到朝霞台,还来进殿,就听到里面吕雯梅又在摔东西的声音,忙推门去见吕雯梅神情痛苦,难受地叫唤,不由心如刀绞,眼见她要把桌上一只花瓶推到地上,抢步上前欲阻止,她却突然昏迷倒地,萧怿惊骇,忙从地上将她扶起,抱到榻上急唤:“雯梅你醒醒,你快醒醒啊!”可是吕雯梅如上次昏迷一般,对萧怿的叫唤丝毫没有反应,萧怿心急如焚,可没有办法叫她醒过来。

惠儿进来见吕雯梅又昏过去了,心中惊忧更甚,道:“殿下,小姐她……”

萧怿直视惠儿,声音微哑:“她怎又犯病了?”

惠儿忍泪管道:“奴婢也不知道,刚才小姐还在跟奴婢闲谈,可突然就犯病了,奴婢只好去找殿下您,斐烟姐姐则留下看着小姐。”

萧怿听到“斐烟”二字,奇怪地道:“我进来时并未看到她啊?”

惠儿也看见她不在,还以为萧怿叫她做来去了,原来萧怿并没看见她,惊疑道:“奴婢走时她还在的,这会儿不知她去哪了?”

萧怿脸色一沉,正要叫人去找,却听见斐烟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萧怿不豫道:“你为何不看着吕姑娘,却跑到外面去了?”

斐烟不知畏惧还是心虚,结结巴巴地道:“奴婢去打热水了,想给吕姑娘擦擦脸。”

萧怿冷了脸色:“你把吕姑娘看好不要出事就行了,谁叫你在她犯病时去打热水了。”

斐烟忙把水盆放在地上,跪下道:“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萧怿厉声道:“斐烟,今天我就把话跟你说清楚,你对吕姑娘不好,就是对我不敬。如果再让我知道你不好好服侍吕姑娘的话,那我就只好送你到浣衣局了。”他故意把“浣衣局”三字说得很重,以示警示。

斐烟一向见萧怿和颜悦色,何曾见过他如此严厉,早已吓得脸色苍白,苦苦哀求。

萧怿想她是不敢了,道:“我就原谅你这一次,但下不为例。”斐烟磕头谢罪,但不敢起身。萧怿转头不理,想让她多跪一会,惠儿与斐烟关系本不算好,见萧怿训斥斐烟,心下暗觉痛快。萧怿突然想到雯梅又犯病的事要是被父皇和母后知道可就遭了,忙道:“惠儿,你快去告诉外面所有知道吕姑娘犯病的宫人,不许他们把此事说出去。”又向斐烟道:“你去叫几个宫女来,赶紧把殿里收拾收拾。”

片刻,斐烟带着三名宫女进来,还未及收拾,孟锦云突然出现在殿门口,指着殿内惊问:“哎哟,这咋这样乱?”

萧怿乍见母后来了,吃一惊,惊慌失措地叫了声“母后”。

孟锦云步进殿,瞧了一眼,仍昏迷未醒的吕雯梅,问道:“她是怎么回事,竟将殿里搞得乱七八糟的。”

萧怿张口结舌:“吕姑娘的病有点重,这才……”

孟锦云瞪他一眼,冷哼一声:“听你父皇说,她得的病连太医都不知道,看来是治不好的了,不如……”

萧怿急道:“母后,请您相信儿臣,一定会把她的病治好的。”

孟锦云冷冷笑道:“把她的病治好?母后劝你还是别唐妄想了,乘早把她父母叫来,将她接走了事。”

萧怿大声道:“不要!请母后相信儿臣一次,千万别赶她走。”

孟锦云甚感气愤,怒道:“这个疯丫头不吉,你还留着她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干什么?”

萧怿跪下,拉住孟锦云衣襟恳求,“母后,儿臣求您千万别赶她走,别把这事告诉父皇,算儿臣求您了。”

孟锦云本是到东宫看萧怿的,见他不在,想他可能来朝霞台了,就过来,不料却看到了这么一幕幕,心里已然不满,而儿子竟跪在她面前请求别赶吕雯梅走,不由得怨怒填胸,举手欲打,但见萧怿双眼含泪,满是哀求之色,终于狠不下心,将高高举起的手缓缓垂下,很勉强地道:“好,母后就答应你的请求,暂时不赶这疯丫头走。”她语转凌厉,“但这事要传到你父皇那儿去,你休想阻拦。”说罢,转身离殿再不看萧怿一眼。

萧怿缓缓松了口气,紧绷的心才算松驰。他站起身,吩咐宫女们赶紧把殿里收拾齐整,然后走到榻边,握住了吕雯梅冰凉的双手,以自己手掌的温度,温暖她的手,轻轻地道:“雯梅,你快醒醒,别再叫我着急,为难了好吗?”

但吕雯梅这次昏迷的时间要较上次长,良久才悠悠醒转,她一睁眼,猛然坐起身,拉住萧怿的手,急问:“我是不是又胡闹了?我没伤着你吧?”

萧怿一惊,忙扶住她道:“你快躺下,不然会头晕的。”说着欲扶她躺下,吕雯梅不肯,推开他的手,道:“不,你先告诉我。”

萧怿不想让她知道实情,只得撒谎道:“你是犯了病,但没上次严重,已有所好转,你没伤到我,也没伤到别人,你瞧这殿里不是挺整洁的。”

吕雯梅环视殿里,确实挺整洁,但她在萧怿眼里看出他在说谎,摇头道:“你别骗我了,这是你在我昏迷时,就已经收拾好了的。”她凝视着萧怿双眼,“你跟我说句实话,我的病是不是无药可医了?”

萧怿忙道:“你别瞎说,怎会无药可医?请你相信我,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等我师父回来给你看病,他老人家定会手到病除的。”

吕雯梅的眼泪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脸上滑落而下,“上次犯病时,还把惠儿的手抓伤了,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殿下,你叫我走吧,我不想再拖累你了。”说着就要下榻。

萧怿赶紧按住她道:“雯梅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许你走,不许你离开我。”

吕雯梅泪眼迷蒙地望着他,见他也含泪看着自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头扑在他怀里大哭起来,惠儿和斐烟见状,也不禁心酸落泪。

萧怿轻抚她背,柔韧劝道:“好了,别哭了。你身子虚弱,别哭坏了身子。”待吕雯梅渐渐止住哭声,慢慢扶她躺下,道:“你安心休息,别再胡思乱想了,我会在这儿陪着你。”

吕雯梅推推他道:“你快走吧,别让皇上和皇后娘娘知道了生气。”

萧怿想想也是,只好道:“那我先走了,你有事的话,就叫惠儿告我。”他嫌斐烟不好,就故意不提她。

吕雯梅点一点头,目送他离开,心里是酸是甜,却说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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