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寻晴安 第十三章

作者 : 青古蓝汐

白安晴出了东苑,往南边溜达,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裙子,袖口裙边滚着杏黄的宽边,胸襟处绣了一支含苞的白梅,裙摆处也绣了数枝,头发随意挽了个髻,斜斜的插了一支玉簪,她没有涂脂抹粉,脸看上去很干净,两边耳垂上各坠了一颗东珠。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清新淡雅。

走了没多远,看到一个花园,满园的诧紫嫣红,红花绿叶,迎风招展,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致。白安晴站在门口,却不进去,她不是不爱花,只是,美丽如何,娇艳又如何,花无百日红,开得再红再艳,也一样会凋谢,就如她现在一样。她暗自叹息着,其实从她踏进正德王府起,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王爷看上了谁,反正她是要护着梦蝶的,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措,所以桢洁什么的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只是突然间被这满园的**灼了眼,生出一丝惆怅来。

在园门处驻足片刻,她刚转身准备走,就看到前面过来一群人,几个丫环拥簇着一位丽人正款款而来,香果赶紧上前行礼:“奴婢见过丽妃。”

白安晴一听,也赶紧行了礼,今日出门撞大运,居然碰上了正主子,丽妃温和的冲她笑了笑,说:“瞅着你面生,想必是白姑娘吧?果然生得貌美如花,难怪王爷稀罕。”

白安晴听了,心下一紧,前几日听梦蝶说起,还不以为然,现在一看,果然是树大招风,她一个小小罪臣之女在正德王府里招风,不是疯了吗?墨展绰这是在毁她,把她往火坑里推呀!在白府的时候,她就亲眼见过五娘在六娘的茶里下药,害她闹肚子,最后如愿的让爹去了自已房里过夜,还有七娘刚过门的时候,六娘忌妒七娘的年青貌美,便在她的粉盒里掺了桃粉,让七娘的脸上起了很多小红疙瘩,结果爹足足有七日没去七娘房里,当然这些都只是些小事,充其量算是恶作剧。但大娘打死三娘的那晚,她也是躲在一旁亲眼看到的,那时候的她多天真啊,以为杀人偿命,这下凶狠的大娘要被官衙抓走了吧。但结果却是爹买通了官府,又塞了银子给三娘的家人,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还有娘,她性子懦弱,从不招惹谁,可你不招惹人不见得别人就不来招惹你,爹越对娘好,娘就越受罪,连带着她们姐妹都受欺负。所以,被什么人妒忌都不要被高门大宅里的女人们妒忌,这些女人成天到晚屁事没有,就想着法子害人,论阴谋诡计,十个白安晴也抵不了她们一个。

丽妃见白安晴不吭声,又笑了笑,道:“难得见着妹妹一面,不如去我那里坐坐,咱们喝喝茶,聊聊天,也打发打时间。”

白安晴正要推辞,却看香果朝她使了眼色,说:“姑娘,丽妃盛情相请,不如就去坐坐,姑娘一天到晚闷在院子里也没个人说话,况且这府里头,丽妃是最待人和气不过的。”

丽妃笑着说:“你这小丫头倒是伶牙俐齿的。”

白安晴见香果这样说,也不好再推辞,可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又看了香果一眼,香果给了她一个很肯定的眼神,意思是没关系,不会有事的。

香果是个聪明人,虽然白安晴拒绝了董海平的提议,但董海平肯定不敢冒险,既然明着不能跟,暗地里也肯定会派人跟着的,有个风吹草动的,马上就会回去报告,说不定这时候董海平那里已经得到信了。所以白安晴去丽妃那里是安全的。况且她也有她的小心思,她喜欢白安晴,待人和气,虽然出身官宦却没一点小姐架子,她也知道现在王爷对白安晴另眼相待,她希望白安晴成为这里的主子,成为主子,迟早是要到南边去的,而南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象白安晴这样没有背景的进去了,那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如果能结识同盟,特别是结识一个有背景的同盟就大有用处了,而丽妃就是这样一个有背景的同盟。

丽妃的口碑在下人们中是极好的,待人和善,又不多事,就连王爷也稍待她不同,就因为这点不同,让她成了王妃的眼中钉,虽然王妃上次发狠说要杀了她,但倒底没杀成不是?别说王爷不答应,丽妃外家的势力也不容忽视。香果希望白安晴与丽妃可以亲近些,到时候进了南边修苑,王爷隔得远了,不一定顾得过来,至少还有丽妃可以照应。

丽妃传了两顶轿过来,带着白安晴往牡丹苑去,牡丹苑里当然种的是牡丹。已是盛夏,牡丹早应该谢了才是,但牡丹苑里的牡丹却仍开得让人惊艳,一朵朵如碗口般大,争相斗艳,白安晴刚下轿,就被这一片牡丹的花海惊呆了。

丽妃看她诧异的表情,笑了笑,牵了她的手往屋里走,说:“你一定奇怪这花过了时节,怎么还在开?”

白安晴不敢妄自下论,只说:“自然是丽妃请了高人栽培。”

丽妃说:“确实是高人栽培,只不过这些牡丹也大有来头,是我爹出使东丹的时候带回来的,虽同为牡丹,但他们开花的时节更长些,花也更大更艳丽些。”

白安晴点了点头,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可是同人不同命,人家一个花种就是从异国带回来的,而她在白府的时候,想自已养盆花都做不到,刚养得稍稍象样些,就有人拿走了,不偷不抢不夺,就那样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拿走了,仿佛那花就是为她养的似的。白安晴一般不会去争抢,因为对自已没好处,不但没好处,还可能换来一场羞辱。她不是眦牙必报的人,但也不是白受欺负的主,拿走就拿走吧,只是那人也未必有好果子吃,说不定第二天就花粉过敏,满脸疙瘩,痒痛不止。

牡丹苑很漂亮,处处透着精致,白安晴看到墙边竖着半人高的红珊瑚,博古架上摆着双耳三足螭纹瓶,红漆柜上搁着绿如意,若每个苑里都有这样的摆设,王府的财富想一想都吓人啊!

丽妃见她的目光扫过那三样物件,笑道:“你倒是个识货的。不过只有绿如意是王爷赏的,另外两样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别光杵着,快坐啊!”

白安晴谦逊的道了谢,坐下来说:“我才不识货呢,不过看着漂亮才多看两眼。”

丽妃便说:“妹妹看上哪样便拿去,算是姐姐送的见面礼。”

白安晴吓了一跳,忙道:“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承受不起,还是丽妃自已留着吧。”

丽妃也不跟她再客气,看了茶,上了点心,说:“妹妹尝尝吧,上好的乌山冻顶,因为王爷喜欢,所以南边的苑里都有这种茶,只是来路不一样罢了。妹妹尝尝,看看跟在王爷屋里喝的是不是一个味?”

白安晴哪里会品茶,装模作样的端起茶盅,拿茶盖轻轻撇了撇,先闻了香,再慢慢啜了一小口,说:“是好茶,比起王爷屋里的也不差呢!”

丽妃却突然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妹妹真是好福气啊!”

白安晴莫名其妙,说:“有什么好福气的,我不过就是一介罪臣之女,福气二字与我只怕也没有什么相干。”

“你能伴在王爷身旁就是一种福气呢。”丽妃笑了笑说。

白安晴一听这话,还能说什么呢?接不下去就只好沉默。

丽妃却突然摒退了屋里的人,幽幽的叹了口气,说:“妹妹看我这里富丽堂皇的,其实也就是座牢笼罢了。”

白安晴笑了笑,说:“丽妃身份尊贵,何来此言,这样的容华富贵,别家姑娘想都不敢想呢!”

丽妃的脸突然有些发红,本来就打了胭脂,红晕由内往外眩开来,衬得皮肤莹莹的,黑亮的眼睛露出一丝娇羞,说:“虽然是座牢笼,却是我自已的选择,姐姐别无他求,只要能呆在王爷身边,替王爷分担些许烦恼,姐姐便是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的。”

一个王妃,居然跟她说这些,其实她们才第一次见面,一点也不熟好不好,不过看得出丽妃对墨展绰是一片痴心啊!怎么会喜欢那样可怕的男人,白安晴想不通,但即然丽妃说了这番话,她也得有点反应才是,便道:“丽妃对王爷这般心思,王爷迟早会明白的。”

丽妃点点头,又道:“我真心待王爷,王爷又怎会不知,所以待我也稍有不同,妹妹可知道,就因为这点不同,我成了王妃的眼中钉,上次闹着要杀我呢!”

白安晴一惊,王妃要杀丽妃?她不知道,也从未听闻,当然下人们也不可能告诉她这些,在王府里头嚼舌根子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让你永远也说不出话来,王府纪律森严,这种事不可能传开的,但丽妃却亲口告诉了她,听丽妃这口气,明摆着已经把她当成自已人了,在诉说心事呢!

丽妃象是知道她心里所想,哀哀的一笑:“妹妹听姐姐说这些,定是有些奇怪,其实姐姐平日里也没个可说话的人,今日见到妹妹,也不知怎么回事,就一古脑全说了。妹妹不要见怪才好。”

白安晴微微一笑:“哪里,丽妃不嫌弃我是罪臣之女,愿意跟我说些心事,于我是莫大的荣幸呢!”

丽妃指了指桌上的点心说:“你也别光听着,这云片糕味道不错,你尝尝。”

白安晴对美食挺感兴趣,只是初次见面不敢太放,既然丽妃盛情相邀,总要装装样子,便伸手拿了一块放进了嘴里,确实好味道,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清香满口,一时没忍住,连吃了三块。

丽妃笑了笑,说:“其实姐姐有件事想求妹妹,不知妹妹可愿意?”

白安晴咽了嘴里的东西,赶紧道:“我是罪臣之女,身份卑微,只怕有心而无力。”

丽妃端起茶盅喝了口茶,“妹妹过谦了,现在王爷待妹妹这般好,这个忙,妹妹定帮得上。”

白安晴见没法推辞,只好说:“丽妃请说,但是帮不帮得上,我不敢保证。”

丽妃笑了,说:“上次王妃闹着要杀我,是王爷救了我,还请了大夫来瞧我,又赏了一堆东西,他虽是我夫君,倒底也救了我一条命,救命之恩岂有不谢之理,但王爷公务繁忙,府里的规矩,我也不能到东苑去,今日在百花园那里走动,实为能见王爷一面,谁知竟碰到了妹妹。姐姐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让妹妹帮姐姐带句话给王爷,就说王爷的恩惠,丽华永记在心。”

原来是这个,白安晴对丽妃印象不错,至少她不拿眼角瞧人,而且还跟她说了这么多的心里话,挺真诚的,看香果那意思,是希望能和她攀上交情吧,好吧,虽然她从未主动和墨展绰说过话,看在丽妃对墨展绰的一片痴心上,这个忙,她就帮了吧。

白安晴说:“我虽然在东苑里住着,但也甚少见到王爷,等我碰到王爷了,一定帮丽妃把话带到。”

丽妃有些奇怪,问:“妹妹和王爷一个院子住着,怎么也见不着?”

确实见不着,就算两个人都呆在东暖阁里,中间还隔着一道帘子不是,那不是等于没见着吗?真正在一起就两个晚上,第一个晚上她一直背对着,也算没见着,第二个晚上倒是见着了,但能跟丽妃说吗?

白安晴道:“王爷公务繁忙,早出晚归的,就算呆在院里,他见我做什么呀,想是那日我晕过去了,王爷心善,就带回来,权当个小猫小狗的养着罢了。”

丽妃听了这话,笑起来:“妹妹可别误会,姐姐虽然一心为他,但并不奢求什么,哪个有权势的男人没个三妻四妾呢,况且王爷素来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他能待我稍有些不同,姐姐已经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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