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玉髓？”
熊先生手忙脚乱地把掉在地上的耳坠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还扯袖子擦了擦并不可能存在的灰尘，然后将之举起来认真地对着光看了半天，这才问道：“夫人，你莫不是看错了吧？这能是万年玉髓？”
熊夫人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耳坠，白了他一眼道：“冷月宗的镇派之宝便是万年玉髓，师父晋级的时候曾去冷月宗借用过，我能看错？”
这回轮到熊先生“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夫妻二人双双把目光转向了端木若云，等着听她解释。
端木若云无奈地摊手，讪讪一笑道：“师父，师娘，不管弟子送的是什么，都是弟子的一番心意，就请你们收下吧。”
夫妻二人很有默契地望着她，并不开口。
端木若云只得叹了口气道：“是，师父的帽子和师娘的耳坠，都是加了万年玉髓炼制的……”
她话音刚落，熊先生已经满面欢喜地捧起了自己的貂皮帽子，双眼发光地摩挲着镶嵌在貂皮中的三颗万年玉髓珠子，完全不顾自己为人师表的形象。
熊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熊先生一眼，但熊先生此刻全部的心神都放到了帽子上，根本接收不到妻子的讯号。
熊夫人哭笑不得，只得对端木若云道：“若云，你是怎么做到把万年玉髓炼制得看起来像普通玉石的？”
见师娘这般问，端木若云便知道她是答应收下礼物了，心下不禁松了口气，脸上带笑地应道：“回师娘，弟子在玉髓之中加了隐藏属性的符文，能令灵器隐藏光泽，看上去跟普通器物一般无二。”
熊夫人点了点头，“你能考虑到这一点，说明你是知道万年玉髓的重要性的，我和你师父，承你的情了。”
端木若云脸上一红，低头道：“师娘言重了，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些东西，有弟子父母的份，自然就有师父师娘的份。”
她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些人情不人情的，话音刚落便转了话题，抬头问道：“师娘，弟子先前听您说什么冷月宗的镇派之宝，是怎么回事？”
熊夫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闻言脸色不由得黯然了几分，叹道：“这还得从我的师门藏雪楼说起。极北冰原上，除了六大世家外，另有三大宗派凌驾于六大世家之上，凌云阁、藏雪楼、冷月宗，并称冰原三大宗。这三个宗派原本实力是不分上下的，但是在一百多年前，冷月宗得了一块数尺见方的万年玉髓，从此三大宗派的格局就变了。”
端木若云知道万年玉髓可能会比较贵重，却没想到竟重要到仅数尺见方大小的一块，就能改变一个超级宗派地位的地步。
她正惊疑不定，熊夫人又道：“人人都知道，万年玉髓具有滋养神识、凝神静气的作用，能帮助修炼者驱除晋阶时产生的心魔，对修炼大有帮助。但偏偏此物罕见，纵使身家丰厚如藏雪楼和凌云阁也无缘拥有，冷月宗得了这么一块万年玉髓后，便将其余两宗召集起来，宣布对外开放万年玉髓，只要是各宗内有高手要晋阶，都可以有偿租用万年玉髓……”
“他们这么做，就不怕其余两宗联合起来强抢？”端木若云奇道。
熊夫人淡然地一笑道：“怕，怎么不怕？冷月宗的人又不傻，若没保障，他们怎么会舍得把这么宝贵的东西对外开放？楼主曾断言过，冷月宗得到万年玉髓的时间应该比外界传闻的时间要早一百年左右，这一百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培养出数倍于其余两宗的高手了，其余两宗不动则已，若真动了强抢的念头，只怕立刻便会遭到冷月宗的弹压，这也是当年出了你祖父那件事情后，楼主不肯施以援手的原因，哎……”
原来是这么回事。
听得师娘说了这些往事，端木若云倒是对藏雪楼没什么意见，毕竟生存命脉被别人抓在手里，说话做事硬不起来也是人之常情。
这会儿熊先生也从沉醉中醒过神来，已经把貂皮帽子戴在了头上，笑眯眯地凑过来道：“你们聊得倒是投契，夫人，帮为夫看看，我徒弟送的帽子可好看？”
帽子的大小十分合适，银棕色的皮毛遮住了熊先生的光头，倒是让他那张原本看起来有些滑稽的老脸多了几分帅气。可见他曾吹嘘过的、自己年轻时如何如何好看，也不见得就是一句假话。
熊夫人没有答话，反而愣愣地看着熊先生，眉目间竟渐渐有了几分悲色。
熊先生一怔，忙将帽子摘了，讪笑道：“夫人不喜欢，我就不戴了。”
“戴上吧！”熊夫人脸上的悲色隐去，带着几分无奈叹道：“你已经为我牺牲得太多了，何必再如此呢。”
熊先生这回没有听话地戴上帽子，而是笑嘻嘻地道：“不戴了不戴了，徒弟送的礼物，我好好珍藏着就是了。”
熊夫人瞪了他一眼，起身从他手里接过帽子，捧在手里替他戴上，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才点头道：“有几分从前的样子了，夫君，不要再荒废下去了，否则，若有朝一日我伤愈了，你又该如何自处？”
熊夫人几十年前受伤时便是先天九层的修为，离玄天境界也不过是一步之遥，一旦伤愈，指不定就能借着这股势头冲进玄天境界，届时，她的寿元将会增长数倍，容貌也会恢复到年轻时的模样。
而熊先生的修为却停步不前，寿元也会比伤愈的熊夫人少一百多年，更是顶着一张垂垂老矣的脸，两人的差距一旦太大，即便熊夫人不说什么，熊先生自己心里也不会好受。
所以，熊夫人的担心不无道理。
熊先生闻言，也似有所悟，一怔之后便重新喜笑颜开起来，正了正头顶的帽子，笑道：“还是夫人有见地，是为夫钻牛角尖了，夫人请放心，为夫这就开始重新修炼，必不会让夫人为难！”
夫妻俩相视一笑，浓情蜜意尽在不言中。
端木若云虽不甚明白师父和师娘打的什么机锋，但她只需要明白一点：这个家，师父和师娘，都对她抱着无比的期望，虽然他们并没有明说，也没打算给她任何压力，但她却清楚地知道，若她此番无功而返，这个多灾多难的家庭只怕立即便会陷入绝望之中。
所以，这次她无论如何要抓到雪魄，并炼制出雪魄丹，为了爹爹，同时也为了师娘。
熊先生夫妻俩凑到一起小声地说着体己话，半晌后才想起来徒弟还在场，熊夫人有些赧然地道：“若云哪，今儿不忙的话，就留下来吃顿饭吧，师娘别的不行，做几道拿手小菜倒是能见得人。”
端木若云笑着摆了摆手：“师娘，不用了，弟子还要去跟堂伯告别呢，下回再来叨扰师父和师娘。”
熊夫人听闻她还有事情要办，于是不再强留，而是奇道：“告别？你要去哪里？”
熊先生站在熊夫人的身后，杀鸡抹脖子似地给端木若云递眼色，端木若云顿时会意，呵呵一笑道：“弟子哪儿也不去，是堂伯啦，他要回家族去呢，这一去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所以弟子想去跟他道个别。”
熊先生松了口气，忙上前道：“夫人，为夫送徒弟出去，你赶紧去试试徒弟送的礼物吧。”
他说完不等熊夫人回答，连赶带送地拉着端木若云离开，及至出了大门才对她道：“你师娘不知道你要去冰宫的事儿，她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剥了我的皮？徒弟啊，你若是真为了为师和你师娘好，就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不然，你师娘会怨我一辈子的。”
端木若云再三应承绝不会冒险，熊先生这才放下心来，挥手目送她离去。
辞别熊先生后，端木若云来到修炼者公会的贵宾区，可惜堂伯已经离开，人去屋空，看来这份礼还得从冰宫回来后才送得出去了。
回到家中后，端木若云催动神识，召唤游荡在外、乐不思蜀的蜃。
片刻后，一只黑底白花的小猫出现在了房间里。“我正调戏你们家养的小母猫呢，有事赶紧说，我忙着呢！”
端木若云嘴角抽了抽，忍住将它扔出去的冲动，和颜悦色地道：“我这些日子要外出，你有没有法子弄出个假象出来，让人觉得我还在家中闭关？”
小猫舌忝了舌忝爪子，嗤笑一声道：“这有何难？瞧着！”
它爪子一挥，一个容颜绝美的少女出现在屋子里，少女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体态婀娜，风情万千，赫然便是端木若云的样子。
端木若云吃惊不已，试着伸出手模了模少女的衣袖，触手细软，竟是完全真实的触感。
那少女恬然一笑，微微低头，面带三分娇羞，七分风流地道：“不要模人家，人家会害羞……”
“还能说话？”端木若云的惊讶更甚，“这岂不是可以以假乱真了？”
小猫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道：“亏你还是修炼者，你就不懂眼见亦不为实的道理？”
端木若云闻言一愣，随后闭上眼，用神识探了过去，屋中事物一一落入她的神识之中，但那少女却是不见了，只余下一团飘渺的白雾，不过，由蜃幻化而成的小猫却依然存在。
她睁开眼，奇道：“你不也是幻化的，怎么我用神识也能看到你？”